所謂的生死相依不過是年幼無知的空話而已,短短一年的時間,便彼此厭倦了欣欣向往生活,終究是黃粱美夢,醒時方知真假,隻是,此刻唯一放不下的便是爹娘和祖母了,也不知祖母此刻是否健在,有沒有因為當初的一時糊塗而傷心勞神,心中惟願親人一切安好。


    “你們還會再相見的。”


    斯若似乎開口說了這樣的一句話,雲雅有些分不清是真實還是錯覺,跟在斯若身後,所以她看不到斯若的臉。


    現在不是多問的時候,抬頭看去,斯若那原本束起一半烏黑濃密的頭發,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完全散開來,此時就這樣垂在了臉頰兩側,遮擋住了她的臉。


    “斯若姐,你的頭發?”


    “沒事,散了而已。”


    斯若淡淡地迴答。


    就這樣又走了很久,斯若看了看前麵的城還是那麽遙遠,再迴頭看看雲雅魂不守舍的樣子,斯若淡淡地歎了一口氣。


    “你想哭就哭吧,大聲地哭出來,想必是因為這些花兒讓你的記憶越來越清晰,你終究還是鬼魂,抵抗不了它們的魔力,它們會勾起你所有的記憶,開心的、悲傷的、痛苦的,如果你解開所有的心結,它們會將你的心結全部吞噬,如果你解不開心結,縱然我幫你進了這城,你也支撐不了多久的。”


    “斯若姐姐,我還能迴去看一眼我的祖母和爹娘嗎?”


    沐雨青可以舍下,祖母和爹娘該如何舍得下?雲雅淚如泉湧。


    “一年前我和沐雨青決然離開,一定傷了我爹娘的心,祖母從小便十分疼愛於我,如今年事已高,也不知祖母現在怎麽樣了,要是可以,斯若姐姐,我求你,讓我迴去看一眼,隻看一眼我便滿足了。”


    “哎,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斯若聽完雲雅的話,想了想,不忍看她失望,低下了頭。


    “斯若姐姐……”


    見斯若搖頭,雲雅的眼淚奔湧而出。


    “雲雅,你要記住,你身負使命,你要忘卻那些牽絆你的塵事,以後你就會知道,凡界的十幾年不過是你漫漫人生路上的一個眨眼,你要走的路還很長,你要做的事還很多。”


    眼見迴去無望,又見斯若滿眼無奈,今時今日唯有持續往前走一遭,奮勇拚一把,若斯若所說非虛,說不定會有別樣天地也未未可知。


    到了幽冥界還想迴凡界或許確實有些異想天開,雲雅自然知道這個道理,這麽久的相處,她相信斯若不會害自己,帶著滿麵淚痕看看身後的茫茫花海,終於在一聲歎息後,緊緊地跟隨斯若向酆都城走去。


    放下了前塵往事,果如斯若所言,不一會兒,她們就來到了城池的下方,抬頭看去,整個城池依舊被雲霧所圍繞,當她親眼看到眼前這巍峨城牆正中央那兩個繁體大字的時候,心中還是一陣咯噔。


    “酆都。”


    這兩個字似有千斤重,生而為人,酆都這個神秘的地方向來充滿了恐懼、害怕和怪異。


    “準備好了嗎?”


    斯若看著呆若木雞的雲雅,柔聲問。


    “酆都”兩個字就像是會勾魂一樣勾去了雲雅的靈魂,她從悲傷到驚恐,然後忽然轉身按照來的那條路跑去。


    斯若看她不停逃避,不停奔跑,可事實上,雲雅怎麽奔跑都始終像在原地沒有區別,她跑不掉,也躲不掉,她根本就跑不出去的,現在的掙紮也隻是無力的虛耗而已。


    真的跑了許久,直到她跑得精疲力盡,才抱著頭,蹲在斯若麵前,失聲痛哭起來。


    “斯若姐,你讓我迴去好不好?”


    她哀求她,她還是想做最後的掙紮。


    “我,我沒辦法幫你,對不起,這,是你的命。”


    斯若小聲地迴答,然後伸手拂過雲雅的額頭。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她的眼淚苦幹了,嗓子哭啞了,再哭下去,恐怕就要虛脫了。


    “我們走吧。”


    斯若走了過去,慢慢扶起了她。


    幽冥界酆都城高大而威嚴,頭頂懸著濃密的烏雲,看不到天日,又或許本就沒有天日,距離酆都城門越近,雲雅顫抖得越厲害。


    斯若直接用手抓住了她的肩膀,硬生生拉著她前進,酆都城門口未見傳說中的牛頭馬麵,也未見鮮血淋漓的亡魂,有的隻是幾個剛死去的孤魂,他們毫無表情,卻帶著滿麵未幹涸的淚水,慢慢隨著前麵的孤魂排隊向前挪動。


    到了這裏,迴頭不再可能,滿滿的悲傷逆襲而來,隻能看著酆堵二字逐漸劃過頭頂,看身後無邊無際的黑紅之色,遙想盡頭的另一端。


    祖母,爹,娘,你們一定要保重身體,莫要為我傷心啊。


    看著來時的路,她忽然停住腳步,轉身向著來的方向跪下,大喊一聲:“祖母、爹、娘,孩兒不孝!”


    斯若看著她磕頭,忍不住神傷,她從來都不知道這是什麽感覺,爹娘這個稱唿似乎從未在她的世界裏存在過。


    “雲雅妹妹,接下來的路需要你自己走,我和婆婆會在橋頭等你!”


    磕完頭還未起身的雲雅聽到這突兀的聲音嚇了一跳,迴頭再看的時候,發現身邊早已沒有了斯若的身影。


    “斯若姐,斯若姐!”


    雲雅四處奔跑以期望能再次看見斯若,此時此刻,斯若已經成了她唯一的希望和支柱,可是,斯若她把自己帶到幽冥界後,就這麽無情的拋棄了她嗎?


    雲雅看著身邊排隊的新鬼全都一幅漠然的眼神看著自己,感覺自己快崩潰了,不禁仰空大喊了一聲,然而這一聲卻為她招來了禍事。


    “大膽新鬼,居然敢在此大聲喧嘩!拿下!”


    雲雅的麵前,突然就出現了幾個人,不,是突然出現了幾個鬼差才對,那些鬼差和平常人沒什麽區別,他們身穿清一色黑色素衣,素衣的袖口,緊緊環繞住手腕,手腕處漏出一條尾巴一樣的印記。


    她明白,自己已經到了幽冥界,今後便隻能靠自己了,從現在開始,她的生涯就要被鬼差所掌控,若是這些鬼差不高興,可以讓她連鬼都做不成。


    “不不不,我不是鬼,我是人!”


    眼看自己要被帶走,忙解釋。


    “人?哈哈哈……”


    聽到雲雅的辯解,所有鬼差都笑了,其中一個身材略微矮小,卻長得極為精致的一個鬼差認真看了看雲雅後開口了。


    “但凡來到這兒的,都是鬼魂,你居然說自己是人?別做夢了!”


    這個鬼差剛說完,其他鬼差笑得更加放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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