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時節,滴水成冰。


    溝渠裏的河水寒涼刺骨,一雙腳踩進去,不到一分鍾就感到全身僵硬、麻木。


    即便如此他們 還是得咬著牙關完成修河渠的任務。


    男同誌們負責鏟除溝底的淤泥,清除堵塞物,必要時還要把兩邊坍塌的田埂修好。


    而女同誌的工作也輕鬆不到哪裏去,她們要把挖出來的淤泥用工具裝了再挑到別的地方去倒掉。


    還要負責搬磚、挑石頭。


    無疑哪一項都是體力活。


    以往村長都是遵循自願原則,如果實在沒人願意來他才會從男同誌裏選人。


    今年不一樣,來了一群嬌嬌弱弱的知青,磚還沒搬兩塊呢一個個就累得跟條狗一樣。


    “黃知青你倒是快一點啊,我們急著要磚頭呢,像你這樣磨磨蹭蹭的就是天黑了也修不好這一段。”


    “是啊,黃知青不是說你們女知青們也很能幹,比我們男人還要厲害嗎?你這才話說出來可不是為了打自己的臉吧?”


    “就是就是!小丫頭片子不知道天高地厚,我們這麽冷的天氣站在水裏修田埂,你有本事你來呀,保證你冷到喊爹。”


    ……


    這些天來,黃玉瑤一直被眾人冷嘲熱諷。


    不僅是村裏的男同胞們喜歡用這件事諷刺她,就連知青點裏的人也對她很不滿。


    “我不幹了!要不是黃玉瑤管不住她那張嘴,我們本來可以不用來修河渠的。”


    “就是,挖地都比這好,真不知道某人為什麽要拖大家一起下水!真是閑的蛋疼。”


    說這話的兩人還是之前和她玩得比較好的那兩個。


    黃玉瑤冷到牙齒發顫,手被凍得青紫一片,她懷裏抱著一塊比她腦袋還大的圓形石頭。


    非常重,但她不敢放下來,因為她的手已經黏在了石頭表麵上。


    現在放下無疑會撕下她一塊皮。


    想她黃玉瑤在家時好歹也是個嬌滴滴的姑娘,除了家務活父母基本上不讓她幹這些重活。


    下鄉以後,村裏也不乏有人追求她,自願幫她幹活的。


    哪怕她下鄉快三年了,還真沒吃過什麽苦。


    一朝得罪李桃桃那個小賤人就栽了一個大跟鬥,更要命的事這個坑還是她暗戀的人親手給她挖的。


    這世上還有比他更倒黴的人嗎?


    沒有!


    周宏書也快支撐不下去了,自從他和李桃桃鬧翻以後再沒有人會給他送雞蛋、送肉。


    他隻好又和知青點裏的其他人吃起了大鍋飯。


    每天不是野菜團子就是清水煮苞米粥,連續吃了幾天他覺得自己拉粑粑的時候都是苞米。


    沒辦法,他掙的工分連他自己都養不活,能有一口吃的就不錯了,更別說吃肉。


    生活已經如此淒慘,還要被黃玉瑤那個蠢貨連累來修溝渠,周宏偉一個不留神就栽倒了河水裏。


    冬天水位不高,淹不死他,但也足夠要了他半條命。


    “周知青摔倒了,大家快幫忙拉一下。”


    到底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有村民發現他摔倒後連忙找了兩個壯漢幫忙把他從淤泥裏拉出來。


    “阿嚏!”


    “阿嚏!”


    周宏書連連打了好幾個噴嚏,他身上穿的厚棉襖洗了水像是有千百斤重,壓得他快要喘不過氣來。


    剛才他還以為自己死定了。


    絕望、不甘……


    原來這水這麽冷,李桃桃跳河自殺的時候也是這種感覺嗎?


    冷眼看著知青們把周宏書架起來拖走,李念國啐了一口唾沫,解氣極了。


    “呸,沒用的東西!”


    小白臉連站都站不穩,這種人怎麽配得上他小妹?


    想到這,李念國更是揮舞起鋤頭,吭哧吭哧的努力幹活。


    他就是要讓那群小白臉們看看,他們老李家這樣的才是真男人!


    **


    毫無疑問周宏書病倒了。


    他穿了一件單薄的白襯衫縮在被窩裏,鼻涕時不時的就流出來,咳嗽不斷。


    頭暈眼花,肚子裏也空曠得厲害。


    看著頭頂結了厚厚一層蜘蛛網的屋頂,周宏書還在想:


    “佩佩要是知道我病了的話一定會來看我。”


    不由自主地他想到了另外一個人——李桃桃。


    之前他隻是咳嗽了一聲說最近看書看得有點晚,熬夜熬得有點虛她就帶了十個雞蛋給他。


    這次他掉到水裏遭了這麽大的罪,也不知道李桃桃會送他點什麽?


    最好是肉,他已經好久沒有開葷了。


    結果周宏書從天亮等到天黑,肚子餓得“咕咕”叫也沒等到李桃桃。


    李佩佩來了!


    “宏書,宏書你在裏麵嗎?我來看你了!”


    聽到李佩佩聲音的那一刻,周宏書覺得自己總算是活過來了,他連下床去給她開門的力氣都沒有。


    躺在床上又撕心裂肺地咳嗽了一陣。


    “咳咳……咳,咳咳,佩,佩佩,我在的,你進來吧。”


    李佩佩聞言,迅速往左右兩邊看了一眼。


    知青點裏的人都去上工了,隻有周宏書一個人留在屋裏。


    她大步走進屋子。


    一眼就看到了半躺在床上,蓬頭垢麵的男子,那一刻李佩佩狠狠地皺起眉頭。


    在外麵永遠打扮得體,頭發梳得油光有型的周知青可是大家心目中的金龜婿。


    沒想到病了一場也和普通人一樣會流鼻涕,兩眼通紅。


    “佩佩,你來看我了……咳咳,坐,坐下說話吧。”


    說得好聽,他屋子裏連個凳子都沒有。


    李佩佩隻好側身坐在他床沿,這樣一來也就更加近距離的看見周宏書沒有半點血色的臉。


    她想了想:可能等他病好了就和從前一樣了。


    “宏書,我聽說你病了真是擔心死我了,你要不要緊?”


    她語氣溫柔,眼底毫不掩飾的關心看得周宏書心頭一暖。


    “佩佩我沒事咳咳……就,就是還有點頭暈。”


    “你吃藥了嗎?”


    買藥要錢,周宏書下鄉就揣了120塊錢,三年時間早就花光了。


    他沒錢買藥,其他人也不可能給他墊著,看完赤腳大夫後又送了迴來。


    能不能熬過就看他自己的造化。


    李佩佩麵容嚴肅的看著他,極為生氣的道:“你生病了怎麽能不吃藥呢?藥在哪裏,我給你拿。”


    “還,還沒買~”


    李佩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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