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吾坐在軟榻上,擺弄著那堆小玩意,枕邊放著疊的整整齊齊的衣衫,似乎還帶著極淡的香甜。


    屈腿躺下,一隻黑色的魔蝶捏在指尖,他輕輕摸了摸。想起那個撒嬌耍潑滿地打滾的少年,明媚又有點小嬌氣,白白嫩嫩的宛如一束光,總是讓人挪不開眼。後來,便隻剩那哭也哭不出的眸子,滿頭刺目的白發和去不掉的傷痕。


    赤紅的瞳孔一點一點黯下。他又想起那日少年捏著糯米丸子跪坐在他對麵,扭捏,眸子卻黑亮的模樣,還有他穿著魔族的衣裳在鏡子前緩緩轉身,像夜空的皎月,好看極了。


    那些點點滴滴一幕幕的在腦海閃過,


    他總是在想他。想知道他在做什麽,怎麽樣了,會哭嗎……隻是一想,傾吾就覺得受不了,心口鈍痛,像被刀絞一般,鮮血淋漓。


    得知太荒大帝昭告神界要同諦水神君合籍,他為他開心的同時卻又覺得有說不出的疼拉扯著心髒。以後,應當不會再見了吧。


    原來,原來這便是情動。


    原來,原來這便是心疼。


    若明日他能取得誅神劍,打破神柱,魔界恢複正常,不再受壓製得以安穩,他便任性一迴,悄悄去看他一眼。


    哪怕遠遠的,隻是一眼。


    …


    魔族在交界天斬蓋塔,得信後帝俢就要先將他送迴太荒。


    “阿漓乖,我們明日再出來。你和梵滎梵莐在太荒等我好不好,讓大黑先陪你摘蓮蓬,等我迴去給你做蓮子粥。”


    水明漓搖頭,手臂圈緊,“他們跟著我。我要跟著你。”


    任憑怎麽哄,少年不肯鬆手。帝俢不願他去,卻在他要哭泣出聲的那一刻無奈點頭。


    “那你可以隻在一旁看,不動好不好。”帝俢輕聲哄他。始終對那魔頭那月塔存著影。


    水明漓哭著點點頭,點的淚珠掉落。


    可這一刻,水明漓自知,他騙了他。


    遠遠便見一座由鋆石建成的黑塔聳入雲霄,塔底巨大法陣發出耀眼的亮光,魔氣靈氣同時運轉。男子黑衣黑發立在塔頂,一束黑色光柱刺入雲層,黑的壓抑恐怖,似要將天捅破。


    太荒大帝一手拈訣,一手揮動太荒劍,劍身蕩出澎湃劍意向塔頂斬去,魔君一步未動,召出劍攔住這一擊。


    太荒劍頓時發出更強烈的翁鳴聲,劍身神力暴漲,狠狠壓下,恐怖的威壓壓的男子唇角溢出血,烈焰朝著太荒大帝殺去,被反手劃出的淩厲劍氣擊飛。


    古荒大帝和洪荒大帝被魔界四將齊齊出手攔住,一時間又陷入僵持局麵。


    都在混亂中披荊斬棘浴血奮戰,各種法寶武器溢出的各色光芒將黑暗的天照的雪亮,劍氣,法力,暴亂的氣流激蕩在一起,有些已是強弩之末了。


    塔底那名女子被兩位神君圍攻,臉頰身上遍布極深的血痕,周身魔氣潰散不成形,漂亮又冷冽的劍光劈斬下,女子忍不住閉上眼睛。


    ''翁!''。


    預想的疼痛沒有到來,她睜開眼。


    一個透明的光罩將她護住。


    栩羽側首,高高的樹枝上一個少年靜靜的看著她,兩個樣貌一樣的男子呈保護姿態在他身後。


    “小,小神君。”


    “諦水神君?”被彈開的神君跟著看去,待看清那少年樣貌,手中的劍也不由自主垂下。


    水明漓沒有說話。


    透明的光罩將栩羽罩住,手指劃出,光罩推向遠處,推向魔軍隊伍中。


    梵滎梵莐靜靜看著,沒有阻止。


    “諦水神君。”栩羽紅了眼,淚水湧出來。


    見他護著一個魔頭,那位神君神色複雜,卻也沒有說什麽,扭頭躍向旁處。


    突然,一陣地動山搖,黑色光柱已經凝成旋渦開始飛快的轉動。


    “上界!上界要開了!”


    驚懼聲驚喜聲夾雜在一起,兵刃相撞的聲音愈發刺耳。


    魔君擋下太荒大帝的一擊,顧不得擦唇邊血跡,身形疾速朝著旋渦飛掠。


    太荒大帝並未阻止,收起太荒劍,沉聲道:“結印!”


    洪荒大帝,古荒大帝和太荒大帝呈對立之勢立在虛空,齊齊結印吟唱。


    “不好!他們要將君上關在上界!”


    烈焰和魔界四將撲上去,炎陽神君等也立刻上前阻攔。


    高大的身影抵抗著旋渦湧出的恐怖壓力,魔氣和靈氣快要失去平衡,可也由不得他退後。


    夾在指尖的符紙輕輕一捏,頓時,黑塔塔身發出熾烈的光芒,魔氣靈氣自塔底向上,朝著旋渦湧去。


    “他會死嗎?”水明漓喃喃開口道。


    梵滎怔了一瞬,愈發緊張的觀察他的神色,“應當不會。他是魔君。”


    “魔君。”


    看著那立於旋渦中的黑色身形,高大,孤寂,幾乎要被吞沒。


    也許很久,也許片刻,少年身形一晃消失在樹幹,毫不猶豫向著旋渦飛掠。


    梵滎梵莐立刻向他抓去,在即將要觸碰到那片衣角,數道符紙打出,他們被一堵透明的光幕擋住,雖隻是片刻,可足夠少年過去。


    “帝君!攔住他!”


    “小五!停下!”東離一腳踹飛曇連朝著水明漓截去。


    “諦水神君。” 烈焰看著滿頭白發的少年,眼眶有些酸澀。君上,君上一定不會想到。


    “水明漓!”


    帝俢側首,又驚又懼,封印上界的術法頃刻消散,他顧不得去管那魔頭,神力卷去,身形快出殘影。烈焰花落楓殤立刻迎上,不顧生死,以命阻擋,魔氣翻滾朝著男子圍攻。太荒劍蕩開,一劍揮退三魔,向著那抹身影抓去。


    傾吾是魔,在即將承受不住魔氣靈氣的雙重壓力身體都要爆開時,聽見驚懼的吼聲,迴頭看,一道身影毅然決然的向他撲來。


    “迴去!”傾吾抬手就要打出一記魔氣將他彈迴,對上那漆黑的眸子又猛然怔住。


    澎湃的神力毫無保留的湧出來,將壓力瞬間分走一半,同魔氣交纏,又涇渭分明。琻溧發出紅白光線織在一起,變成漂亮的粉。


    水明漓借著太古將纏上他的神力震斷,他迴眸看著那麵色慘白的男子,唇瓣張開想說什麽,可虛空立刻裂出一道縫隙,將他們吞沒。


    驚懼的唿聲雜亂的響起。


    裂縫閉合,剛好擋住男子。旋渦消失,天空歸於平靜,帝俢怔怔的站著。黑塔早已坍塌成為一堆廢墟,混亂的戰場似被強製叫停一樣,萬籟俱寂。


    “水明漓。”


    “水明漓!”


    俊美的男子笑出聲,笑出淚,笑的渾身顫抖,捂著臉哭出聲。又一次。又一次他沒抓到他,讓他置身危險。


    “師尊,會瘋的。”了弋喃喃道,眼中有淚光在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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