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藝是被餓醒的。


    房內一片漆黑,她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下意識的伸手去摸手機。


    等等。


    這是哪?


    她不是在辦公室裏等匪行雲嗎?


    雙眼逐漸適應黑暗,周圍的環境讓她倍感熟悉。


    怎麽...迴到別墅來了?


    身上的衣服完好,還蓋著柔軟的薄毯,手機就在枕頭邊,亮著青白色的光,幾條未讀信息置頂在屏幕最上層,大多都是來自林一天的,約她什麽時候有空再到工作室走一趟,有幾款新禮服想讓她試一試。


    她眯著眼睛迴了兩句,繼續向下翻,楚青衣的名字赫然出現在列。


    他話不多,隻是問餘藝現在需不需要幫忙,如果有需要,不管是任何事,都可以聯係他。


    她迷糊的腦子終於在此時恢複了清明。


    手指點在屏幕,猶豫了下,到底是沒想好怎麽迴。


    至於之前發給匪行雲帶著愛心的短信,給她強行甩到了腦後。


    不能想。


    調戲頂頭上司。


    幾條命都不夠被處決。


    餘藝在床上滾了一圈,蹬著拖鞋下了樓。


    她是在客廳裏找到的匪行雲。


    光線昏暗。


    客廳裏隻點著一盞暖色的燈。


    他坐在沙發上,戴著一副無框眼鏡,手中拿著一本厚重的書籍,他應是看的極認真,並沒有發現餘藝,臉上依舊沒多少表情,在光芒的籠罩下,顯出一種神秘的俊美。


    這人是好看的不像話的。


    像是一座足夠被放在展館的希臘神坻雕塑,隻有在偶爾翻動書頁時,才會讓餘藝覺得,他確實還在身邊。


    不知是不是氣氛和時間都在此時達到了正確。


    她站在原地,看的有些出神。


    很多白日裏注意不到的細節,都在此刻慢慢的傳入腦中。


    即使是在自家,這避風港一樣的地方,他的腰背依舊挺得筆直,匪行雲應是常皺眉的,眉心已經有了淺淺的刻痕。


    這張臉,好像在忽然間變得極其熟悉


    她忽然記起來,匪行雲的年紀,其實並不大。


    他能站到現在這個位置,即使有著長輩家世的原因,也是不易。


    餘藝的心裏莫名就泛出點酸楚。


    她還沒迴過神來,匪行雲已經注意到了她,迴過了頭。


    “醒了。”


    餘藝愣愣的點點頭,上前一步,隨手撥了撥頭發,有些不好意思的問:“你送我迴來的?”


    “看你睡得熟,沒打擾你。”


    她其實很想繼續問下去的。


    比如說,她是怎麽離開的逐浪,又是如何迴到的房間。


    甚至連蓋在身上的毯子,都在嘴邊繞了一圈。


    但不知怎的,她一句話都沒說出口。


    餘藝隻是走了過去,和匪行雲坐到了同一張沙發的兩側,抱著腿,有些出神。


    匪行雲已經放下書,同時摘了眼鏡,起身問:


    “餓了吧,想吃什麽?”


    出於那點微妙的矜持,餘藝還是很想搖搖頭。


    她一個住客,哪有讓主人來照顧的道理。


    但嘴雖硬,但身體卻非常不給麵子。


    胃部是適時的發出一聲哀鳴,她立刻改成雙手護在肚子前,擠出一個有些扭曲的笑臉。


    “都好。”


    匪行雲輕笑一聲,忽然道:“要不要出去吃?”


    像是給他唇角的弧度蠱惑了一般,餘藝呆愣愣的點了點頭。


    等到人都坐到車裏了,她低下頭,看了眼身上寬大的白襯衫和牛仔褲,再偏頭去瞧匪行雲,他一身深色的休閑西裝,麵容冷峻,兩個人站在一起,確實頗引人遐思。


    但現在說要換衣服,似乎有些來不及了。


    匪行雲已經踩下了油門。


    他們的要去的餐廳距離別墅不隨遠。


    處在郊區,是開在一座六層老建築裏的私房菜。


    餘藝吃不慣西餐,但這種事,她從來沒說出去過,匪行雲卻好像每一次都能清楚的了解到她的喜好。


    私房菜名叫間月,裝修的古色古香,連門口的迎賓都是一身古裝的佳人,見到匪行雲和餘藝,鞠身一拜,便有恬淡清雅的香氣襲來。


    餘藝吸了吸鼻子,心想光是這兩個美人在,餐館的收費就能向上提高兩級。


    和她想的出入不大,菜單上光是一道八寶飯就要了三位數。


    才點好菜,餘藝還在抿著紅茶,屏風另一頭有腳步聲傳來,一道夾雜笑意的低聲忽然響起。


    “哥,好久不見啊!聽說你帶了個女人過來?”


    聲音的主人跨過屏風。


    餘藝抬起頭,饒是她已經見慣了男色,又和匪行雲相處了這麽長時間,對這方麵已經有了充足的抵抗力,見到這人也是一愣。


    那是個介於少年和青年之間的男人。


    有著一雙極其特殊的眼睛。


    像是藏在海角天邊難以尋覓的一汪湖,淺的一眼能見到最深處藏匿的小石子,卻誘著人迫不及待的伸出手,想要試試水溫,然後一頭紮進去,溺死在其中也心甘情願。


    他不像是個尋常人,也不是普通的少年,這是一頭狼,眼角眉梢都透著野性和桀驁,眼角垂著一顆淚痣,睫毛很長,光影打在他深麥色的皮膚,晃過耳垂的綠鬆石墜子,更是動人。


    注意到了餘藝的目光,他咧嘴一笑,露出兩顆鋒利的虎牙。


    “你好呀,你是我哥的女人吧?長得不錯啊。”


    他這一開口,把餘藝心裏因為他這好麵皮蕩出的好感,消散的一幹二淨。


    好好的孩子,怎麽就長了張嘴呢?


    她毫不客氣的翻了個白眼,想要反唇相譏,但瞥了眼匪行雲,到底是沒吭聲。


    這仇,她記下了。


    匪行雲瞥他一眼,“別亂說話,她是餘藝。”


    少年一愣,驀的瞪大了眼睛,神情立刻肅穆了起來,“餘藝姐,是我不懂事了。”


    他嬉皮笑臉的在餘藝身邊坐下,一雙明亮的眼來迴打量著她,直看的她渾身發毛,向後挪了挪椅子,奇怪道:“你看我做什麽?我怎麽了嗎?”


    “倒也沒什麽。”少年舔了舔嘴唇,瞥了匪行雲一眼,忽然湊近了些,壓低了聲音道:“你和我哥什麽關係啊?他那麽在乎你。”


    “他是你哥?”餘藝這才想起他進門時的招唿,目光從匪行雲轉到他臉上,“你們還真是...不太像。”


    “表兄弟,但我們可是從小一起長大,關係特別好!”


    餘藝看了眼匪行雲麵無表情的臉,心想這還真看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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