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隻是個初出茅廬的小演員?


    那副神態氣度,進退之間的鎮定自若,甚至連身體被威亞帶動,不受控製的後揚,本能的屈膝反應都像是拍了無數部戲積累下來的自我保護。


    這個人,到底是什麽背景?


    楚青衣的心底不免的生出幾分好奇,她賣位置,躲開人群,對他絲毫不感冒,甚至還隱隱有些避之不及的意思。


    難道他們曾經見過?


    數道念頭在心口劃過,楚青衣表情不變,看都沒看餘藝一眼,按照武指的要求完美的完成了一整套的動作。


    三途川是一部規模宏大的仙俠劇,對演員要求極高,光抬劍這一個小細節,部分演員就被糾正了數次。在這麽嚴苛的要求下,更是怨聲載道,連武指也被磨的生出了火氣,摔了帽子,差點就要張嘴罵人,這才找迴了一點紀律。


    唯一被沒批評的,就隻有餘藝和楚青衣了。


    這種近乎是高強度的訓練下,他們是唯二保持了遊刃有餘的人。


    餘藝靠的是經驗,她對武術動作素來沒什麽天賦,最開始拍戲也是因為身體僵硬挨過罵的,多少年過去,才算是有了點心得。


    至於楚青衣...


    餘藝偷偷的瞥了他一眼,差點沒控製住翻個白眼,人比人,當真是氣死人。


    論起天賦來,圈子裏麵來來往往這麽多人,隻有他一個,才真正稱的上驚才絕豔四個字。


    都是綁著鋼絲,有些人走兩步就不穩當,歪歪斜斜的打著轉,更多的勉強活動,但不管是表情還是四肢,都帶著點猙獰的味道。


    在一片混亂當中,楚青衣站在遠處,微闔著眼,仿若謫仙入世般,不染半點塵埃。


    注意到了餘藝的視線,他轉過頭,對著她笑著點了點頭。


    餘藝打了個寒顫,連忙收迴了目光。


    第一天的集訓任務不重,但還是拖到了天色擦黑,武指才勉強點頭,放了演員們迴酒店。


    這一迴,除了累之外,誰也沒有多餘的心思了。


    楚青衣早早的走了,好像還有通告要跑,餘藝有些累,也沒多注意,吃了晚飯,拖著疲乏的身體迴了房間。


    一連五天。主演們大多到了位,他們的任務要比餘藝這種沒多少戲份的人重的多,訓練起來也更辛苦一點,除了頭三天,之後都給單獨集訓外加培養感情。


    楚青衣應該很忙,餘藝之前還擔心不能再去後院吃飯,偷溜過去幾次,見他不在,才放心的捧著盒飯過去。


    她到底是鬆懈了。


    時間好像被重新拉迴到了第一天。


    她咬著雞腿,楚青衣推開了門。


    他似乎對於這種場麵早有準備,一臉溫和的對著滿手油花的餘藝點點頭,柔聲道:


    “不好意思,又來打擾你了。”


    餘藝一臉鎮定,緩緩地將雞腿放迴飯盒,“是挺打擾的。”


    這話可毫不客氣,她也毫不掩飾那點無奈,換了其他有脾氣的大咖,這時候估計過來抽她的可能性都有,楚青衣卻隻是溫和的笑,在距離她最遠的位置坐下,聲音越發的輕了。


    “我隻是想一個人待會兒,外麵人太多了,我就想到這裏了。”


    “我快吃完了。”餘藝飛快的吞了口米飯,噎的眼眶泛紅,她用力的錘了下胸口,含糊不清的說:“這就把地兒給您讓出來。”


    “不急。”楚青衣失笑,想了想,還是伸出手在她背上輕輕的拍了拍,“慢點吃。其實你在這也好,陪我說說話吧。”


    他不是因為裏麵太吵出來的嗎?


    這又鬧哪出?


    餘藝心裏嘟囔兩句,沒應聲,打算等他主動開口。


    一時無話。


    隻有暖風吹過衣擺。


    楚青衣垂下眼,睫毛如蝶羽般顫抖,泛白的薄唇翕動,好半晌,他才輕輕的說:


    “明天,是我一個朋友的葬禮。”


    像是周圍的一切都被按下了暫停鍵,餘藝的筷子頓在了米飯上,她愣在了原地,眼眶在瞬間泛起了慘淡的微紅,另一隻手捏成了拳頭,藏在了視線落不到的口袋裏。


    餘藝張了張嘴,嗓子啞的厲害,廢了好大的勁兒,才吐出幹巴巴的聲響。


    “餘...餘一冰?”


    楚青衣沒點頭,也沒搖頭,隻是說:


    “她對我很重要,可明天...我不想過去。雖然這麽說好像很荒謬,但我總覺得,她還沒有死,藏著某個地方,看著那些人為她的消失痛苦或慶賀。”


    “可能是我瘋了吧?”他低下頭,手掌擋在眼前,“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和你說這些,可能是因為...你和她有點像。”


    一個是演藝界出了名的大魔王,一個是十八線黑料遍天的小演員,可能也隻有楚青衣才能說得出來她們兩個相似這種話了。


    餘藝克製著不去看他,輕聲說:


    “去吧。”


    “嗯?”


    “我說,葬禮的話,你還是去吧,當做是告別了也好。”


    楚青衣看了她一眼,那雙清澈的眼裏第一次浮現了無數複雜的神情,有感激有無奈,更多的則是混沌和茫然。


    “也是,總是該告別的。”他長長的吐了口氣,撐著雙腿起了身,“真不好意思,把煩心事帶給你了,能麻煩你保密嗎?這是我的私事,我還不想讓其他人知道。”


    餘藝慢吞吞的點了點頭。


    她目送著楚青衣離開,花了好一會兒的時間才接受的了他帶來的信息。


    原來明天,就是她的葬禮了。


    飯菜已經冰涼,幹硬的米粒成了一塊塊磨牙的石子,油脂凝固在邊緣,蔬菜縮了水,蔫在了角落。


    她機械的拿起筷子,進行咀嚼和吞咽重複的動作,一次性筷子被牙齒咬斷,軟刺紮進口腔,餘藝咳了咳,吐出一塊沾了血的筷頭。


    她還不知道該不該去參加自己的葬禮。


    那該是個很有意思的場麵,真正難過的不會有幾個,但掉眼淚的人應該不少,不知道媒體那邊接沒接到消息,好第一時間趕去抓一手消息。公司又有沒有計劃,派點新人過去,沾沾熱度,好將她的死,變成其他新人走上巔峰的墊腳石。


    餘藝並不覺得痛苦,隻是有些難過而已,


    為那些真正在意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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