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小院的日子,過得平靜而輕快。


    所謂小院,就是一排十間瓦屋,屋子前後用高約三米的石頭牆圈起來,屋子後麵的空地大約有兩畝左右,種著一些日常食用的蔬菜,是個公共菜園,院子裏住著的人家輪流照料,裏麵的菜長勢不錯,看得出每家人都用心照顧了的,後院還開著一道後門,一條小路直通後山。當初囡囡和小花兒就是從這裏去後山的。


    屋子前麵的空地不大,隻有後院的三分之一,種著一棵高大的不知名的闊葉樹。樹下擺著幾個石墩子,飯後,大人們都喜歡聚在這裏邊做手工,邊聊天。院子的另一個角落打了一口井,供小院兒裏的人日常生活用水。


    值得一提的是,院子裏住的都是女子,而且都是一個母親,帶著一個女兒。像她們這樣的小院兒,沿著後山腳下數過去,竟然有十五個。不過,這些小院子中,有人居住的隻有六個,而且隻有她住的這個小院兒裏人最多,住了七家人。簡單說來,這就是一個古代版的集體宿舍。


    每天早上,慧娘以及同院裏的女人都會去離小院子不遠的另一個院落做工,晚飯前就下工迴到小院。每天晚飯後,就是楊玲蘭最喜歡的時刻了。女人們都會聚在一起做著手裏的活,順便拉拉家常。而楊玲蘭這個時候也會拿著她娘給她做的一個小沙包,蹲在一聽著女人們的閑聊。新聞聯播時間楊玲蘭絕對不會錯過,這可是她了解這個世界的最好機會。


    聽了這麽久,有用的信息沒幾個,八卦倒是聽了一大堆,什麽李管事的小兒子娶了幾個小妾拉,什麽張媽媽把自己的小孫女送到表少爺身邊做貼身婢女了,什麽鎮上四方雜貨鋪的老板的兒子中了舉人了,什麽望山村的村長夫人和小妾們又打架了等等。有用沒用的聽了幾籮筐,到現在也沒明白這是個什麽朝代,隻知道是個封建王朝,最大boss是皇帝,想當官可以通過科舉,也可以通過大賢舉薦。


    這天,楊玲蘭拖著自己的小板凳,擺到她娘的旁邊,從小兜兜裏掏出小沙包,左手拋右手,右手丟左手。


    “喲,小囡囡又跟著你娘來乘涼了啊!嗬嗬,我們的小囡囡最喜歡聽大娘們嘮嗑了,場場不缺席!”一個抱著簸箕的微胖女人,扭著腰身,走到慧娘對麵坐了下來。


    慧娘抬眼看眼沉默的楊玲蘭,又瞥了眼對麵的女人,才開口說道:“院兒裏就我家囡囡最小,那倆大的又不理她,小花兒也走了。囡囡還是放在眼前我才放心。”


    那微胖的女人聞言,想起囡囡在山裏丟了的事兒,撇撇嘴,也沒接話。


    “今天你們來得真早,慧娘,今天你的工都趕完吧,這眼看著就要過中秋,也不知道小花兒能不能迴來。”杏姨也端著個簸箕,走到慧娘旁邊坐下,伸手摸摸楊玲蘭的頭,從懷裏掏了顆半蔫兒的紅果子,塞進楊玲蘭的手裏。“囡囡,這水晶果很甜的,是今天小趙管事賞的。”


    楊玲蘭一頭黑線的盯著手裏那顆蔫耷耷的紅果子,這是一個管事賞的?這管事得多寒磣才能拿出這東西當獎賞。還水晶果,一點兒也不晶瑩剔透好吧。


    看著楊玲蘭睜著大眼睛盯著手裏的小果子瞧,杏姨一下子笑了起來,“傻囡囡,果子是拿來吃的,不是看的。”幾個女人聽了這話,都被楊玲蘭的樣子逗樂了,楊玲蘭卻更加黑線了。


    “聽說了嗎?聽說今天老爺把小秀給收了。”另一個叫小桃的女子也出來了。


    “……”


    一陣沉默後,慧娘率先開口了:“嗯,今天聽田媽媽說了,聽說小秀哭得跟個淚人兒似的,本來今年年底,小秀就要嫁給阿常,上迴我去看她時,她還高高興興地把她繡的紅蓋頭拿給我看。唉,誰讓咱們都是別人家的奴婢呢!”


    “可不是,本來我還以為小秀會是我們那群姐妹中最幸運的一個,誰知還是沒逃過。”杏姨也感歎道。


    “不說這些了,聽說我們如果能在中秋前把那批鞋底納好,中秋節那天我們就可以休息,到時我們一起出去逛逛。好久沒有去鎮上了,我想扯幾尺新布,給我家小香做套新衣服。”微胖女人眼睛發亮地看著慧娘三人。


    “好啊!”杏姨笑著說道:“慧娘,我也想給我家小花兒做一套,你也給你家囡囡做一套吧!”


    “那我們得加把勁了,小桃,你動作是最快的了,你手邊的活都做得差不多了吧。”慧娘也笑著說道。


    “……”


    後麵的話,楊玲蘭都沒聽進去,小秀這個人,她是知道的,上個月她還和她娘去看過,是個圓臉的小姑娘,聽說和娘是一起長大的,比娘小三歲,今年十六了。眼看著就要出嫁了,卻被老爺截胡了,多倒黴的姑娘,早知道就應該年初出嫁了。


    關鍵是,那位老爺是誰,聽娘她們的話,那位老爺應該是她們的主子。在這個院子呆了四個月了,她卻從來沒見過。不過,沒見過也正常,她一個小豆丁,啥活幹不了,又不是什麽重要人物,怎麽可能見得著。看她現在的生活狀況,剛夠溫飽線,這老爺怕是個吝嗇鬼,看那管事獎賞的東西,就可見一斑。


    自己跑到這個世界是來幹嘛的,難道是來拯救世界?那是蜘蛛俠、蝙蝠俠、鋼鐵俠各種俠的任務,不是她的。搞婦女解放運動?楊玲蘭頓時被自己的這個想法給雷得外焦裏嫩。她看著自己那小小的幾根手指頭,想著別人穿越都帶著金手指,背了百科書,滿漢席的菜譜,還把度娘給偷渡過來了。


    自己會什麽?自己是中醫大夫,會把脈!會開中藥。可是想起前天看見娘的繡花圖樣上的奇怪符號,她頓時囧了,她當時就問她娘那是什麽,她娘說那是“纖草蘭致”幾個字。她不認識這個世界的字,再想起剛來這個世時看見的不明四足生物,她更加蔫兒了,她根本不認識這裏的植物和動物。開的藥方那是天書。別人不認識她寫的字,不知道她說的草藥是什麽,即使她能看出病情,開不出適合的藥方也是白搭。


    楊玲蘭心裏的小人煩躁地直掀桌。她想不出自己會什麽,能幹什麽,難道要學她娘種種地,繡繡花,納納鞋底,等到了年紀,就找個男人嫁了過一輩子。


    嫁了兩個大字像兩塊巨石,把楊玲蘭砸得兩眼發黑。她當時就愣了,連忙揮著手,把那兩個字給擦得幹幹淨淨,她活到三十五歲還沒個男朋友,怎麽就想到嫁人了,難道她真到了恨嫁的年齡了?


    “哈哈,笑死了我,你們看小囡囡的樣子,眼睛都發直了,小手還在不停的揮著,這是做夢了吧!得了,天色也不早了,慧娘,你趕緊把你家小囡囡抱迴家休息了吧,一會兒栽地上就不好了!”杏姨笑嘻嘻地首先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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