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野也清楚,自己說出這些,裴老將軍會接受不了。


    但事已至此,事實就擺在眼前,又能如何再替他們辯駁。


    握了握手掌,最終他還是將涼城百姓的眾民血書擺放到桌前。


    “爺爺,如今的慕容皇室,早已不是像先帝那般了。”


    妄信奸臣,殘害忠將,魚肉百姓,貪圖享樂,置百姓生死於不顧。


    如今的慕容皇室,早已變了樣子,腐敗不堪。


    這,也早便違背了他們當初誓死維護慕容家的初衷。


    “唉....”看著血書,裴老將軍最終長長的歎了口氣。


    “事與願違,既如此,你便按你所想的去吧。”


    “我雖年紀大了,但也沒有老糊塗...也不會拖你後腿。”


    他裴家人無悔,護得如今天下太平,他們已得心安。


    他們的初衷是輔佐皇家,來護天下百姓太平。


    皇家腐敗,百姓仍在。


    無悔,無愧。


    ...從書房出來後,裴野徑直去了洛璃的院子。


    再次出來時,他胸口處藏了一隻縮小許多的小兔子。


    低頭對上小兔那圓乎乎呆萌的眼睛,他勾了勾嘴角,指尖輕點了點她的腦袋。


    ..........


    宮內早得知了消息,內待領著裴野一路去了皇帝寢宮。


    “陛下,咯咯咯,您真壞.....”


    還未走近,大殿中的箏琴樂響,與那繁雜多樣的女人脂粉味,便迎麵而來。


    遠遠從外望去,殿中有歌有舞,各色美人在懷,著實美哉。


    裴野頓了一下腳步,眉間微不可察的閃過一絲厭惡,不動聲色的拎著手中的盒子抬步往前。


    “陛下,來嘛...”


    察覺到他的動靜,皇帝抬了下眼皮,隨即便又笑眯眯的就著懷中美人的手將酒喝下。


    殿中一眾也是靜默了一瞬,而後看了皇帝的臉色,又瞬間恢複如常,嬉笑吟嫣。


    “微臣幸不辱命,叩見陛下。”


    直到裴野低頭漠然行禮,眾人這才停了動靜,朝他望來。


    皇帝轉頭看了眼地上的木盒子,臉上堆起笑容。


    “裴愛卿,免禮!免禮!”


    “此番裴愛卿,又為我朝立了大功啊!實乃我朝之大幸!”


    他起身裝作親近的將裴野拉起,哈哈笑說著,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眼中一絲陰鬱閃過。


    “陛下謬讚。”


    裴野順勢起身,就裝作沒有聽懂一樣,厚臉皮應著。


    以前吧,怕這皇帝疑心什麽的,聽到這種明顯捧誇語氣藏著敲打試探的話,他可能還會出言應付應付。


    但現在...算了吧,累。


    果然,聽到他的迴答皇帝瞬間臉色一僵。


    本來皇帝隻誇裴野,便是想丟個話頭,想讓裴野識趣提起慕容瞻,順便敲打敲打裴家。


    畢竟此次慕容瞻才是被奉命的主帥,自然不能全然不提,可沒想到裴野竟然這麽沒眼色!


    若沒有發生意外的話,今日來到此論功行賞的,本該還有慕容瞻。


    如此老皇帝便也能有機會,憑著慕容瞻此次身上攬來的功績,找理由將裴家的軍權,分散到慕容瞻手中。


    可誰料慕容瞻竟那般不爭氣,出了那種事情也罷。


    今日剛醒,竟又是把自己折騰得昏睡過去,根本無法進宮,更還錯失了百姓迎城之機。


    這全然毀了皇帝的計劃!


    但皇帝是什麽人,他想做的事,還沒有做不成的,慕容瞻不在他一個人也能把戲唱下去。


    可他.....也真未料想到,裴野不接招啊。


    “陛下,有事請奏。”


    而裴野不僅不接招,反而還壓根不想給皇帝再找話頭提及的機會。


    說著,裴野便將旁邊的木盒子一把打開,兩顆眼睛都沒閉上的頭顱一下就滾了出來。


    “啊——!”大殿頓時驚聲一片。


    眾美人紛紛抱在一起,躲在皇帝身後。


    老皇帝也是,接連後退了好幾步。


    裴野還是一派淡然模樣,麵色如常,一板一眼的開始‘認罪’。


    “此二人乃是涼州當地官員,微臣迴程之時,偶碰上了遇災逃難的涼州百姓......”


    “陛下,此二人貪贓枉法,知情不報,惡意隱瞞封鎖災情,至百姓生死於不顧,讓數千百姓置身於水火,實乃罪不可恕。”


    聽到這裏,皇帝皺起眉頭,不知為何裴野明明句句未提他。


    而他卻莫名覺得,那字字都像是在說自己。


    “事從緊急,微臣未能及時與陛下稟報,將此二人斬殺於涼城,還請陛下責罰。”


    裴野高舉著百姓血書,認罪的態度情真意切,極為誠懇。


    可那血書,卻是明晃晃的噎住了皇帝的喉嚨。


    僵了一瞬,皇帝還是抬手將他扶起身來。


    “裴愛卿多慮了,此二人如此歹毒,實乃罪該萬死。


    你此舉有功!何來罪過之有。”


    “愛卿為朕排憂解難,清去奸臣,此該論賞才對。


    說來,你與大皇.....”


    “陛下英明!”


    裴野的突然誇讚,又是斷了皇帝想分兵權的行機之路。


    ....最終,幾番言談交手之後,老皇帝還是沒能從裴野手裏,將裴家兵權挖到。


    反而還讓裴野撈了一封聖旨,與大量獎賞迴去,就連裴野的親信副將,也都漲了官職。


    “嘭!”


    直待裴野走後,皇帝這才將手中的東西砸到地上,實在氣急。


    “朕竟不知,這裴家小兒,竟是如此油鹽不進!”


    幾番下來,他根本沒法插手分毫,反而是讓裴野握得先機爭去了東西。


    人家有理有據,功績擺在跟前,皇帝根本無法拒絕。


    先前欲殺裴野之計不成,如今奪權亦敗!


    如此,他心中對裴家更為忌憚!


    功高蓋主,裴家多年以來積攢的功績,早已讓百姓高唿他裴家,勝過了他們皇室。


    邊境之地,更是許多人都隻認得裴家眾將軍,不識他慕容皇室。


    他絕不能再任由如此下去,他必要讓天下眾人知道,到底誰才是這天下的主人!


    裴家....既如此,那也就怪不了他了!


    ......可他早忘了,若沒有裴家四代在戰場之上為他拚死護國,以身殉戰場!客死他鄉!


    如今,又哪裏還有他慕容皇室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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