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你做的?」鶴歸側眸。


    「加了一些機關進去。」關不渡答,垂眼看見鶴歸左手攜帶的劍,微微一笑,「居士想通了?」


    鶴歸頓了頓,也笑道:「嗯,想通了。」


    劍在手,才有資格談活著與真相。


    木鳶攀升到最高處,地麵上的人與物皆成了螻蟻,天高江闊,綠柳成蔭,別是一般好山河。


    鶴歸說:「我還從來沒如此俯瞰過我的故鄉。」


    關不渡神色微動:「剛才那個婦人是你生母?」


    「是。」鶴歸悠悠嘆了口氣,為關不渡的敏銳,「我剛來鳶都,為了履行給師父的承諾,所以才迴去看他們。」


    關不渡「嘖」了一聲:「看來結果不怎麽樣。」


    「樓主分明在明知故問。」鶴歸瞥了他一眼,「時隔多年,一個自己親手拋棄的陌生幼子突然迴來,常人一時都會難以接受吧。」


    「這你就錯了。」關不渡說,「尋常人不會如此。他們會做出那種選擇,隻是因為他們不配為人父母。」


    鶴歸想反駁,卻發現自己無話可說。


    他其實有心在為父母開脫,但關不渡根本不給他這個機會。


    因為他活得比自己清醒,也比自己灑脫。


    風聲陣陣,鶴歸在沉默中,忽然聽到一陣陣清脆的響聲。他順勢一看,就看見一個木質的小鳥正歪歪扭扭地往劍身上爬。


    這東西雖然小,但身上該有的與真的分毫不少,見鶴歸在看它,還歪著頭髮出兩聲鳥似的鳴叫聲。


    鶴歸看向關不渡,正好看見他袖外還未來得及收迴的指尖。


    「沈雲修說想借這個木鳶為風箏節助興,但他做出的木鳶不會升空,所以把我找來了。」關不渡說。


    這木鳶極重,按理說借風也很難飛得起來。鶴歸隻見過輕鳶,而且個頭小,並不能如這木鳶一樣在空中停留這麽久。


    那隻袖珍的木鳥跳到了鶴歸的肩上。他輕輕碰了碰木鳥,隨口說道:「樓主幾時還有這種手藝了?」


    關不渡說:「你見過。」


    鶴歸一愣。


    他總覺得關不渡是故意將這些展示給他看的。


    可是這種玩意鶴歸雖覺得新奇,但並不如何感興趣。關不渡這樣做,是想說明什麽?


    說起來,他並不是沒見過這種機械組裝結構。


    用世間無生命的東西製造生命,當年鶴酒星偶爾提過一嘴,它有一個名字,叫做——


    「機關術?」鶴歸猛然迴頭,「你……」


    關不渡放平摺扇,那木製小鳥便一蹦一蹦地落在了扇麵上。


    「居士,我可隻告訴你一人。」關不渡微微一笑,麵露狡黠,「儒門的傳承並不是物,而是天機。」


    作者有話說:


    這裏的機關術和百度百科裏的差不多,私設就是被我拿來全部給樓主本家了,沒有其他人會


    第30章 沉醉今夜


    木鳶雖有機關術加持,但載著兩個成人,無法懸空太久。兩人順著齒輪線下來時,沈雲修依舊在下方等待。


    一城之主,位同藩王,卻對關不渡很是尊敬。不僅教人前後照應,還特意親自邀請他一起吃個晚宴。


    關不渡道:「城主盛情,不過關某一個人樂得自在,晚宴會去,下人便不用跟著了。」


    沈雲修這才作罷。


    他匆匆離去後,鶴歸才發現,平日裏緊隨關不渡其後的兩位護法一個也沒見著,倒是多了一個攜刀的中年男子。


    他原本靠牆而站,見關不渡想從木鳶上下來,忙屈膝彎腰,任關不渡踩上自己的身體。


    關不渡沒動。


    「這是管術。」靜了一瞬,關不渡迴頭對鶴歸說,「滄瀾的主事。」


    管術垂著頭,鶴歸看不見他的表情,但見他身體微顫,似乎極其畏懼關不渡這個樓主。


    然而關不渡一沒打,二沒罵,懼意由何而來?


    關不渡以摺扇在空中輕輕一點,溫和道:「管術,說過多少遍了,你不需要跪我。」


    管術渾身一顫,雙膝彎下,伏地道:「樓主,我……」


    「我再說一遍,過去的事就過去了,如今你是滄瀾的主事,隻需好好替我打點滄瀾上下的事務即可。」關不渡越過管術,跳下木鳶,迴身朝鶴歸伸出手。


    「是。」管術應下。


    但看起來,他與之前麵對關不渡的樣子依舊沒什麽兩樣。鶴歸思忖著,便見關不渡一抬手,道:「怎麽?居士不想下來?」


    鶴歸頓了頓,將手放上去,借著關不渡的力道下了木鳶。


    「懷枝和浮白沒來?」鶴歸問。


    「她倆鬧矛盾了。」關不渡說,「浮白在鳶都,但懷枝留在了滄瀾。」


    兩人說著話,管術就在不遠不近的地方跟著。沒走幾步,隻見關不渡忽然轉身,摺扇應聲而開。那管術瞬間雙肩一抖,緊閉雙眼,僵硬地站在原地。


    關不渡嘴角噙著笑,似乎在欣賞著管術的反應,半晌才交代:「對了管術,你去城中買些好看的風箏迴來,記得迴來吃城主的晚宴。」


    「……是,樓主。」


    自始至終,關不渡的語氣都很溫和,但管術的表現卻讓鶴歸覺得,關不渡隨時有可能取他性命。


    ……但這終究是關不渡的事。


    然而這一迴,這念頭剛起,便不如數月前那般事不關己。他不動聲色地想要從關不渡臉上看出端倪,卻見他眼中冰冷,仿佛又迴到了最初在天台峰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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