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東鄉作為一個不知名鄉鎮,這裏僅有一棟大酒樓。


    在酒樓三樓住房處,有一間小屋,三更天了卻還亮著光……並不時傳出一聲聲痛苦呻吟。


    呃……啊……


    那痛唿聲接連不斷傳出,讓門外偷聽的唐知縣和張族長都不禁頭皮發麻,心裏七上八下。


    “叫什麽叫,老子還沒開始呢。”


    屋內,一盞油燈發出昏黃的光。


    王大猛正一邊嚼口香糖,一邊零零碎碎念叨著。


    “你說你一個大老爺們,叫得這麽騷,讓門外的人聽見……怕不是會以為我把你撅了。”


    說話同時,他手上忙乎不停,正把一根根銀針插在那黑衣青年的身上。


    倘若不是手法太粗暴,這行為看上去倒像是在針灸。


    當然,唯有王大猛自己心裏清楚……這是嚴刑逼供的前奏,而且,是他自己獨創的一套辦法,如今正好拿來做實驗測試一下。


    腎俞,帶脈,膝關,漏穀,三陰交……


    在身體單側穴位插入結束後,王大猛才終於收了針,看向那個被捆在椅子上的青年。


    此時此刻,王大猛目光中帶著一絲憐憫。


    “小子,我隻是先出於禮貌,才先問你一句……你並不考慮直接招,是吧老弟?你叫什麽名字,被誰派來襲擊我,這些問題你都不打算迴答,是吧?”


    “我叫李二,來殺你是因為看你不順眼。”


    那青年也是個硬骨頭,隻是咬牙硬挺著,又往地上啐了一口。


    王大猛見狀,也直接樂了。


    “好家夥,怎麽搞得你像個英雄好漢一樣,老子倒成卑鄙小人了?”


    “喂,明明是你張家作惡多端,如今才被人查到頭上。是你們活該啊,喂,身為反派,就端正點心態,願賭服輸好不好?”


    “以及我說,另一個和你同行的老哥是誰?反正都是你張家人吧?長得都挺像的,是你爹還是你叔叔?那貨也是慘,被我一槍崩成渣渣輝了。”


    與對方不同,王大猛倒是完全放鬆了下來,說話如同閑聊,輕鬆愉快。


    他是有意在刺激對方,試著先套話。


    然而這青年倒是真不上鉤,雖然被氣得漲紅了臉,又喘起粗氣,但始終不肯開口。


    “師兄?要不我來問?”


    這時候,倒是一旁的顏小玉說話了。


    在她看來,也許還是自己這個受過專業訓練的人會可靠一些……審訊,用刑,以及確認情報的真偽,這都是專業的活兒,不是什麽人都會的。


    “放心吧,這還沒開始呢。”


    王大猛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慢慢走到那青年麵前。


    “現在正式開始……抱歉了老弟。”


    說話時,王大猛微微撥撚起兩根針來,並緩緩運功,將幾股九曜真元輸入……


    腎俞第一,帶脈第二。


    土曜真元輸入,並開始微微阻滯。


    黑衣青年瞪大了眼。


    他第一時間並未感覺到疼痛,而是隻覺得腰間軟肉似乎有些發酸,有肌肉在抽搐……然而雙手被捆綁,周身大穴也被封死,他此刻根本動彈不得,也掙紮不了。


    緊接著,這種酸的感覺開始迅速變得濃鬱,並漸漸從外皮滲入肌肉,再進入髒腑,在腎髒左右停留,然後……卡在了這裏。


    緊接著,那股酸澀感便迅速“凝固”了一般,開始在體內結成一團砂石,引起器官抽搐痙攣,震顫不止。


    有一種痛,叫做絞痛。


    現在他懂了。


    黑衣青年很想彎下腰,試著用姿勢去緩解這種抽搐感……但他被捆住了,所以不能。


    他下意識想開口呻吟尖叫,可發不出聲音來,隻能劇烈喘息,發出嗬嗬的喉嚨幹動聲……緊接著,渾身皮膚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麵色也瞬間慘白,布滿冷汗……


    “一般由腎結石引起的器官和輸尿管大麵積痙攣,大概就是這種感覺,我目前隻能複原到這種程度了。”


    王大猛迴憶往事,不禁自言自語起來。


    他擠出一個沒有溫度的假笑,像是在自嘲,又像在嘲諷命運。


    “即便許多年過去,我也記得與此相關的一切。”


    “包括醫院給開的那種腎石通顆粒的味道,還有打吊瓶注射的無用的消炎藥,還有民間偏方,雞內金的那個雞毛一樣的臭腥味,以及尿出石頭的時候,結石劃過整個尿道的感覺……”


    “極限的生理疼痛,會塑造一個人。”


    “它帶來的記憶總會非常深刻,以至於……讓你記清裏麵的所有細節。”


    “包括痛點到底是哪一個器官,哪一個角落,疼痛的方向是什麽,具體是癢痛,鈍痛,絞痛,刺痛,酸痛,淤痛,脹痛,還是別扭痛,以及什麽部位會有牽連,什麽地方有反饋點……反正,我至今都能分辨得非常清楚……”


    “而現在,時隔多年,我終於從中領悟了一些技巧,並可以把這些痛苦在別人身上複原出來,讓其它人也能深感同受……”


    “你說,這算不算是一種……悟道?”


    對病痛的領悟,算不算修行領悟?


    當然算了。


    係統的提示窗口已經明示了一切——


    【不明武技“???”研習中……】


    【品級】:???


    【分類】:內家拳掌\/針法


    【特性】:製造內傷\/劇痛,或治愈隱疾


    【當前理論進度90%……】


    【當前實踐進度0.5%……】


    王大猛鬆開針,不再撚動。


    他站起身,看向窗外,打算休息片刻。


    幾乎與此同時,那黑衣青年的表情迅速鬆弛下來,如釋重負……他瞪大雙眼,大口喘息起來,依舊說不出話來。


    這一夜,青年感覺自己長大了。


    從前的他總是太天真,太小瞧了世間疾苦。


    就好比今夜,他本以為自己能成為一個死不鬆口的硬漢,為家族保守秘密,直到對方束手無策,最終讓知縣來說情,把自己救走……


    可現在,黑衣青年卻恥辱地發現,自己臉上如今糊滿了鼻涕,眼淚,口水,汗液……哪裏有一絲一毫的硬漢模樣?


    不招?


    那這樣的痛苦還會持續多久?


    一想到時間如此漫長,黑衣青年便隻覺得眼前一黑,渾身止不住的顫抖起來。


    “沒事,放輕鬆……咱們先休息片刻,小老弟。”


    王大猛現在很想點根煙,然而卻隻有口香糖。


    “你可以先好好想想,要不要招供,稍後我們再繼續,甚至還能換一些玩法……。”


    他故意留了一段時間讓那位犯人休息,在一陣咀嚼之後,將口香糖吐出窗外。


    另一邊,顏小玉安靜地坐在床邊。


    她總覺得今天的師兄有些陌生,與平時的古靈精怪,粗中有細的形象完全不同。


    迴想起師兄方才的話,她更不禁有些心動……師兄說,苦難會塑造一個人。


    是的,我終於明白了。


    因為我和師兄一樣,都是被苦難塑造的人。


    正因為不曾有過正常人的生活,所以才拚了命想過些好日子……然而不論如何偽裝,卻始終無法與真正的“日子人”們打成一片。


    所以我們才會彼此吸引。


    “行了,時辰到,我們繼續。”


    “我還得繼續研究呢……下一個,我們來試試能不能複原一下牙髓炎的滋味,你看怎麽樣?”


    王大猛打了個哈欠,正要蹲下身繼續用刑,卻見那黑衣青年支支吾吾地開口了……


    “且……且慢。”


    “我,我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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