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後,整個校場沒剩幾個人了。


    在分配內門外門,五脈弟子後,“入學新生”們便開始跟著各自的師父前往各處山頭。


    王大猛是最後走的一批。


    與那位風長老洽談了合作事宜之後,對方還邀請共進午餐,但被簡月沐迴絕了。


    本以為一場小風波就此結束,可誰曾想,王大猛才上了竹筏,就要跟師父和小蛇蛇一同離開時,又有人叫住了他……


    “師兄~~~”


    隻見一片衣袖飛舞,如蝴蝶般翩翩襲來。


    跑起來一瘸一拐,姿態卻奮不顧身……不是顏小玉又是誰?


    她身形嬌小,性格也本是溫柔含蓄的。


    可到了離別之時,平時被她深深克製的情緒終於忍不住釋放,竟也如此惹人注目。


    顏小玉跌跌撞撞奔來,隨後也不知是不是有意,直接小腿一瘸,跌入了王大猛懷中。


    見此景,一旁曲夢雪的目光頓時銳利起來,校場上剩下的弟子也紛紛行注目禮,用成分複雜的目光看過來。


    之前在石碑旁選擇拜師時,顏小玉本就是這屆內門新弟子中唯一被三位峰主同時鳴鍾的人。再加上這張漂亮臉蛋,當時就惹得不少年輕男弟子眼饞了。


    而如今這一番投懷送抱,則又不知讓多少人暗自神傷。


    “師兄……我……我……”


    現在拜入同門後,顏小玉倒是可以正大光明地喊王大猛師兄了。


    可她現在緊張過度,一時才站穩身體,磕磕巴巴半天卻說不出話來。


    見狀,王大猛也隻能先開口:


    “怎麽?舍不得師兄?”


    “……是。”


    顏小玉縮了縮脖子,老實點點頭,又擦了擦眼睛,才鼓起勇氣抬頭看過來。


    “師兄在落霞峰,我記得!日後,我……我會經常來拜訪師兄!”


    說罷,她又掙脫王大猛懷抱,跌跌撞撞向自己師尊那邊跑去,還不忘向後招手告別。


    “沒事,住的又不遠,可以多串門~來日方長嘛。”


    王大猛也遠遠打招唿告別。


    他目送顏小玉遠去時,卻一不小心,對上了一雙陌生的眼睛。


    那是個高胖的中年男子,站在顏小玉身旁。


    八字眉,山羊胡,舉手投足帶著一股圓滑溫和,喜怒不形於色的氣質。


    洞明峰峰主,孫仲,也是顏小玉選擇的師父。


    目光交錯之時,孫仲不動聲色,隻是瞥了王大猛一眼,神態平和,還帶著一絲笑意……可不知為何,王大猛總有種不太舒服的感覺。


    也許隻是不喜歡此人麵相吧。


    目送顏小玉跟其師父離開後,王大猛終於迴過頭,登上了美人師尊的竹筏。


    “王大猛,兒女私情可算處理完了?”


    平日寡言少語的簡月沐,倒是難得調侃了一句。


    “……嘿嘿,處理完了。”


    王大猛習慣性撓了撓頭。


    才和曲依依定下了道侶之約,結果就又在北鬥山遭遇紅顏知己……這種事,咱也沒辦法啊。


    “走吧。”


    簡月沐用力一撐長竿,竹筏隨風而起,扶搖直上。


    視野驟然開闊,北鬥山的幾座懸浮山脈也逐一一映入眼簾。


    但這一次,早已見了世麵兩位弟子都不再大唿小叫了,隻是默默欣賞著一切。


    路途中,小丫頭曲夢雪始終垂著頭,悶悶不樂。


    等快到目的地時,她才拽了拽王大猛袖子,小聲嘀咕起什麽——


    “王大猛,你不會真被她騙了吧?”


    “啊?什麽啊。”


    “你不覺得那個女人有點問題麽?她一直都裝得厲害。”


    “放心吧,我不瞎。”


    王大猛摸了摸她小腦袋,簡單安撫道。


    很多話,當著師父不好說明白。


    但其實從昨夜登山,再到那場遭遇戰,王大猛確實察覺了顏小玉身上許多疑點。


    比方說,靈能探測器無法探出她的吐納鼻息。


    比方說,她身上有不少異常傷疤。


    再比如,她喘息幾乎沒有聲音,行走也沒有腳步聲。


    那種微微踮腳走路的姿態,應該某種輕功留下的痕跡,也是她刻入骨髓的習慣。


    這種習慣早已滲透她的行為舉止,以至於哪怕小腿受傷,走路瘸腿都不太影響。


    尋常人也許不會因此懷疑什麽,但王大猛不同。


    過去在藏龍洞,他天天琢磨著如何逃跑,因此早就細心觀察過各種巡邏小妖們的舉止習慣。


    顏小玉的狀態,和藏龍洞的蝙蝠小妖們頗有類似。


    吐息悠長,步履無聲,以武入道。


    須知在藏龍洞,一般白天負責站崗的都是犬妖,而夜巡則往往是蝙蝠,夜梟。


    那些小妖因先天稟賦和夜行性的血脈能力,大多都能做到腳步無聲,振翅飛翔也沒有風聲,常人很難察覺其行蹤。


    為此,在計劃逃跑時,王大猛琢磨了很久應對之法,最終還不得不下迷藥。


    而在顏小玉這個富家養女身上,卻呈現出一股刺客殺手的氣質,讓人不得不警覺。


    “不過,這些都沒關係。”


    王大猛從口袋裏摸出那枚桃花簽,看了看上麵“杜鵑血”的詩詞。


    “反正既然是我的桃花,應該不會害我吧?咱這人很簡單的,你對我好,我就對你好。”


    ……


    ……


    日辰西落,將雲海邊沿燙成金色。


    雲海之上的北鬥山,遠看是座懸空金山,但近看就會發現……其內部結構錯綜複雜。


    幾道山脈延伸出五條山脈與頂峰,周邊又分裂出幾座浮島和大殿。


    竹筏飛逝長空時,王大猛也在觀察左右。


    雲海之上,人流穿梭,不時有各色的飛空法器,讓人大長見識。


    與各類小說話本中的傳聞不同。


    凡是修為高深的長老和真傳弟子,大多會使用各類妖獸座駕,或飛空法器;而普通門人弟子,則會租用一隻宗門飼養的丹頂鶴為座駕;禦劍而行的劍修並不是沒有,但非常少。


    隻是略微觀察一番,王大猛也大致猜到了原因。


    倘若有了豪車,誰還會騎單車?


    禦劍飛行就像騎單車。


    人踩在劍上,這造型就不符合空氣動力學,所受空阻極大,影響速度。


    況且,北鬥山地處雪線之上,本就常年寒冷……人要是老這麽迎麵吹冷風,遲早是要麵癱中風,非得眼斜鼻歪不可。


    因此,禦劍飛行雖看著造型拉風,但實則費力不討好,還要運氣在外形成法力護罩,以作為“擋風玻璃”,隔絕外界風寒……但這樣做,對法力消耗極大。


    相較之下,各式法器和座駕奴獸就體驗好上很多,要麽省時,要麽省力。


    比如美人師父的竹筏,就自帶一層護體氣罩。


    “要到了。”


    在簡月沐提醒下,王大猛兩人也做好準備。


    竹筏並沒有第一時間前往落霞峰,而是奔向了觀星殿後山祠堂,停在了門廳處。


    “你們兩個,先去宗祠祭拜祖師,並登記入籍,再去觀星殿批個八字,定出命數星圖。”


    “我會在原地等候,遠遠看著你們。”


    “做完這兩項,再隨我迴落霞峰走一遍拜師禮,也就算徹底入門了。”


    簡月沐指了指遠邊兩處地方,示意兩名弟子去“登記入學”。


    聽她的意思,大概是不想手把手帶徒弟,希望兩人自覺一點……


    哎,我的師父是個懶蟲。


    王大猛暗歎一口氣,發問道:“師尊,總聽各位長老提到星圖……星圖到底是何物?”


    “你去了觀星殿自然就明白了。”


    簡月沐擺擺手,便說道:“不論北鬥還是南鬥,凡是星相門派的傳承功法,無不是以星圖為根基,個人星圖如何,會決定其資質特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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