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飛燒水的時候,小鵬坐到了他的身邊。


    大概是剛才是高飛抱他上來的,所以他對高飛比對林宇要親近些。


    “你是福利院那個小孩哥吧?”高飛說,“那天好像是見過你。”


    小鵬點了點頭,啞著嗓子道:“哥,我叫小鵬。”


    “你們到底什麽情況?”高飛問。


    小鵬便將之前講給秦牧陽聽過的福利院的事情給高飛講了一遍,順帶又補充了一些秦牧陽救他的事情。


    林宇也忍不住支起耳朵聽了幾句,不過他一直沒有離開秦牧陽身邊。


    水燒開了,一部分用來當做大家的飲用水,一部分則是放涼了些給秦牧陽擦洗身體。


    擔心在髒衣服和泥沙的掩蓋之下,秦牧陽身上會有別的致命傷口被忽略掉。


    好在給他擦洗完之後,隻發現了一些小的擦傷,相比較起來,他身上那一堆歪歪扭扭的舊傷疤更加令人觸目驚心。


    這是這一年來,秦牧陽努力活下去的證據。


    實際上林宇和高飛身上也全是這種傷疤。


    甚至江遠帆身上、隊伍中女孩們身上,就連才幾歲的豆豆身上也全都是。


    但凡能夠努力活到今天的,誰身上不是遍布疤痕?


    隻不過平常疲於奔命,大家沒有去關注這件事罷了。


    把秦牧陽一身髒衣服脫下來,直接塞進被窩裏,讓他能夠舒服躺著。


    反正屋裏全都是男的,不用在意什麽細節。


    還剩了一些水,高飛讓小鵬也把身上擦洗一下。


    小鵬身上也有許多細小的傷痕,不過都是才弄上去的新鮮的傷口,反倒是沒有什麽舊傷。


    這一年來,成子他們把老人和孩子們都保護得很好,但成子卻……


    林宇和高飛已經從小鵬口中聽說了成子的事情,心中無不感到一種難受。


    當你在這個世界上決定要去救人的時候,實際上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


    秦牧陽在兩小時後醒來,他睜開眼看到林宇和高飛的臉時,還有些恍惚,覺得自己好像是產生了幻覺。


    他甚至認為自己現在還在那個簡易木筏上順著水流飄蕩。


    過了好幾分鍾,他才漸漸從那種迷糊的狀態中清醒過來。


    清醒過來就先關心林宇和高飛有沒有受傷,得知兩人隻是受了一些皮外傷以後,又立刻轉而詢問小鵬怎麽樣。


    小鵬比他們三個受的傷都要輕,秦牧陽很安心。


    林宇和高飛本來有一種秦牧陽醒來,主心骨就在的感覺,但一摸秦牧陽的額頭,發現他依舊是額頭滾燙,不由得心裏又提了起來。


    秦牧陽強撐著虛弱的身體,努力提高自己的聲音,仿佛想要讓林宇他們覺得自己沒什麽問題一樣。


    但他口中說出來的話,卻是令人難受的。


    “我被喪屍咬傷了,雖然已經把那截手指頭切掉,但我不放心。我如果有什麽不對勁,你們不要猶豫,下手要快!”


    林宇聽著秦牧陽的話,眼睛直接紅了一圈。


    高飛則是用手緊緊抓住床邊,好像想要把床直接抓爛一樣。


    秦牧陽的聲音帶著安慰,苦笑了一下:“劉紫薇不是說了嘛,像我這種活著的時候比較強壯一點的,變成喪屍也會難對付一點。除了你倆,隊伍裏還有誰能幹掉我?指望著老江拿手槍崩我嗎?他根本下不去那個手。表麵上看著冷冰冰的,心裏麵跟個擰巴的小姑娘一樣……”


    “劉紫薇不是還說了,被咬傷了及時截肢就行了嗎?李成軍就是個例子!”高飛打斷了秦牧陽的話,根本無法再聽他這樣說下去。


    說到底,他們還年輕,而且麵對的又是秦牧陽這樣的兄弟受傷,心裏根本一絲一毫都不想去設想如果秦牧陽真的怎麽樣。


    仿佛有些事情隻要不去想,就不會發生一樣。


    秦牧陽把手舉到眼前,看了看自己手指頭,說道:“無論發生什麽事情,要以活著的隊友為重。要聽老江的話!”


    “老秦,別這樣。”林宇聲音壓得很低,有些沙啞。


    秦牧陽看了一眼林宇的樣子,似乎快崩潰了,於是沒有再提這些。


    他相信,如果自己真的轉化成為喪屍,林宇和高飛已經能分清孰輕孰重,絕對不會拋棄自身安危而不顧。


    他們已經成長,秦牧陽選擇相信。


    退一步說,就算自己變成喪屍他們不願意對付自己,也一定會想辦法將自己禁錮起來,不會對他們自身或者是隊伍造成影響。


    秦牧陽看了看二人,似乎想要把他們現在的樣子記在心裏一樣。


    注視了好幾秒之後,秦牧陽給林宇和高飛說了一下江遠帆他們現在的位置,讓他們在水退之後就馬上去集合,然後弄點物資立刻離開這座城市。


    洪災之後很容易滋生出瘟疫。現在又是醫療欠缺的時候,大家脆弱得像玻璃娃娃,秦牧陽讓快速撤離是十分明智的選擇。


    而小鵬也表示他知道大部隊撤離到了什麽地方,他對一些街道挺熟悉的,以前偷偷從福利院溜出來過。


    秦牧陽囑咐完該囑咐的事情,又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他覺得自己這次應該是挺不過去了,喪屍病毒之下,人人平等。


    他自己曾經殺死過很多感染喪屍病毒的活人,他們在轉化之前都會發燒。


    而自己現在應該正在經曆著轉化之前的步驟。


    不甘心,但這是喪屍病毒,感染上就沒得救。


    秦牧陽在胡思亂想的昏沉中睡著了。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睡著了,又或者是昏迷過去。


    甚至是,自己其實正在走向死亡。


    說不定自己已經死了,已經失去了人類的特體。


    等到再次睜開眼睛,說不定自己就已經是喪屍了。


    變成喪屍之後還會有自己的意識嗎,還是本來的自己完全消亡,這具身體裏取而代之的是新的靈魂或者別的什麽東西?


    不,不對,自己現在還能思考,絕對沒有被取代。


    隻不過手腳動不了了,似乎感受不到身體的存在了。


    而且,周圍似乎一片漆黑。


    難道說變成喪屍就是這樣?自己的意識不滅,但再也看不見這個世界,控製不住的自己的身體?


    自己是不是會控製不住身體嗜血肉的本性,而對人類展開追逐?


    秦牧陽覺得這種感受還不如直接死了好。


    如果誰能夠給他頭上來一發子彈,或者用利器刺穿他的腦部,他一定會感謝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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