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瑞身體極虛,恍若垂死之人,每日臥而不起,吃藥昏睡,意識淡薄,石牛鎮百姓聽聞,悲由心生,早晚祈福,以盼其安康。


    某日醒來,雲瑞問小鏡什麽時辰?過了幾日?


    小鏡麵容憔悴,言語哽咽。


    “巳時五刻,公子已醒醒睡睡過了三日。”


    雲瑞輕咳,想要起身,小鏡扶其靠起。


    “想必叛軍已入林中,明後兩日,定有大雪,今夜鎮吏司若過來,你讓他留下,叫我醒來,我另有安排!”


    小鏡跪下,十分自責,已有淚光閃爍。


    “都是奴婢過錯,讓公子擔心,才來石牛鎮,若是留在封山軍營,公子何以病至如此。如今公子還惦記戰事,休息不得,奴婢更加難心安理得。”


    雲瑞沉下臉色,道:


    “自離開長師府,你便越來越放肆,你隻管叫醒我來,何來話多?”


    小鏡委屈,不敢應答。


    待入夜後,雲瑞又已入睡,鎮吏司迴鎮,照常過來探視,還見如此,便要離去,不敢驚擾。


    小鏡叫住鎮吏司,說公子白天醒來留話,還有安排,可否靜等?


    鎮吏司自然同意,入座房中,時刻流逝,見小鏡為他沏茶,忙起身應禮,這位可是鬼扶公子身邊的丫鬟,別說他一個鎮吏司,即便郡守大人來了,也得奉承三分。


    “不敢勞煩……恕老朽冒昧,不知姑娘芳名?”


    “大人!民女……!”


    這時,咳聲響起,雲瑞醒來,小鏡過去,鎮吏司也躬身至前。


    雲瑞對鎮吏司吩咐,道:


    “那衛想官拜兵尉,被派遣搜刮糧草民財,定是在嚴明義那裏不受重視,迴去之後,又受責被罰,那日我一番挑撥言語,他自然有了考慮。自從嚴明義大軍驅進至今,卻無一勝仗,軍心已動搖,我另有安排人,摸入叛軍營地,將再勸衛想,令他歸順朝廷,策反叛軍,戴罪立功。你準備人手,並通知臨平郡守,一旦衛想發出信號,你們四麵進攻,裏應外合,可破嚴明義叛軍。”


    鎮吏司驚喜,單膝跪拜,道:


    “將軍鬼神謀略,救本鎮百姓於水火,下官代鄉裏父老叩謝將軍!”


    雲瑞卻道:


    “大人請起!我此來石牛鎮,初心並非於此,若非我身邊這丫鬟心思,我如今還在驥州封山,全然不會顧及這些世道紛爭,你且告知百姓實情。我終究是個於百姓水火,而無動於衷之人,切不可賦予虛假仁義之名。”


    鎮吏司起身,聞言,更是無言躬身禮拜,此中無話勝萬語。


    而後,又對小鏡作揖,行正禮,讚道:


    “久聞姑娘諸多傳聞,能伴隨鬼扶公子左右,果然不凡,老朽慚愧!”


    小鏡驚訝,左右互看,就不知為何公子如此自貶,將榮譽全加於她身上?


    鎮吏司離去,深究雲瑞話外意思,念及朝堂紛爭,不敢再往細裏揣測,全依雲瑞之意,傳告百姓,重塑鬼扶公子冷麵無情之心,將一切功勞歸於其隨身丫鬟身上!


    一時間,鬼扶公子身邊的丫鬟,被推上了風口浪尖。


    這麽多年,風都城裏的傳聞,早已深入人心,那鬼扶公子不僅冷漠寡情,並睚眥必報,得罪過他的人,都沒有好下場,這樣的人如何也談不上仁義之輩。隻因近來戰事困擾,不及多想,未能發現鬼扶公子這其中性子轉變。


    此刻琢磨,倒是想到鬼扶公子身邊那個丫鬟,傳聞從小開始,一直伴隨鬼扶公子左右,不僅沒有被鬼扶公子那種性格默化,反而勤勞善良,十分細心。而且深受鬼扶公子依賴,日常起居,無人能代替,被譽為半個鬼扶公子,朝廷大臣見了都禮待三分,暗藏奉承之意。


    諸多傳聞裏,很容易找到鬼扶公子極其維護這位丫鬟的事跡,每一個故事都是駭人聽聞,遠的不說,便是近來幾件大事。


    左齊侯府小世子,當街欲調戲這位丫鬟,如今落得如何下場,連整個侯府都垮了!還有皇裏的一位妃子,據說以往她在後宮裏耀武揚威,欺負過的人,能派十裏長街,可不小心得罪了鬼扶公子的這位丫鬟,如今深鎖冷宮,哀怨無助!


    如果說,還有誰能改變鬼扶公子的想法,那除了長師府裏麵那位雲老夫人,就隻有這位丫鬟了!


    如此,鬼扶公子率封山軍不遠千裏而來,確實有可能非他本意,那定是這丫鬟開口了。


    風國的第一場大雪降臨了,雪花很美,晶瑩剔透,從蒼茫天穹而來,隨風入世,千裏冰白。


    “下雪了?”


    雲瑞雖已不再沉睡,但身體狀況依然不見好轉,他聽到了窗外的風嘯聲。


    “嗯!”


    小鏡又拿來一床被褥,蓋在雲瑞身上。


    雲瑞從小到大,對雪充滿向往,他喜歡雪,仿佛天生喜歡,可雪對他這副軀殼來說又很遙遠。


    “扶我去後院!”


    “公子……!”


    小鏡看到雲瑞的眼神,她沒有再說,她給雲瑞戴上了貂絨帽,還有錦緞圍巾。


    雲瑞披著厚厚的狐裘大氅,站在後院廊下,他看天空的雪,看屋簷上的雪,看地上的雪。寒冷的風,就像妖魔鬼怪的擁抱,包裹而來,侵襲了他。


    “咳……!”


    雲瑞向前一步,扶著木柱,血吐在了白色雪地上,是妖異的紅,像傷墜的花瓣,或者殘缺的血月。


    小鏡又跪在了地上,她不說話,可有人總能聽到。


    雲瑞攤出手掌,一片一片的雪花,輕輕落在他手心,不會融化,永遠不會融化!


    但他會融化,他又開始咳嗽……!


    “我若死了,定要葬在雪山之巔。”


    雲瑞看了一眼跪著的小鏡,翻倒掉掌心的雪花,發出了很冷的聲音。


    “起來,扶我迴去!”


    這場雪,一直下,幾天後,嚴家兵戰敗的捷報,傳至了風國每個角落,南玉將軍僅帶三百兵馬,坐守石牛鎮,坦然自若,指點謀略,破了嚴明義七萬大軍。


    嚴明義帶著殘餘部隊,逃迴了定南郡城。


    衛想帶著一萬人馬,投奔雲瑞而來,部隊在鎮外,他一個人進了鎮,站在客棧外麵,站了很久,身上飄落了許多雪花。


    小鏡從窗外看見了衛想,他是一個堅毅的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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