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生緩了緩情緒,一邊迴憶著剛到尚京的情況,一邊開始向我講述。


    最先是寧沉發現了皇城邊的陣法痕跡,隻是他還沒來得及破陣,他們幾人便遭到了鬼修的偷襲。寧沉為護住她們倆,主動以身誘敵,承擔了大部分的傷害。她們往城裏退時被突然出現的凡人幫兇攔截。


    按理說她們倆都是煉氣期的修士,對付凡人不成問題,但那幾個凡人樣子古怪,攻擊方式兇猛,打了個措手不及。


    “眼睛……沒有瞳仁,全是眼白……”春生說話時嘴唇都在哆嗦,似乎不願再迴想起那些可怕畫麵。


    原本以為是簡單的任務,才讓春生跟著一起去的,沒想到他們一到尚京就遇上幾乎絕跡的鬼修。


    得知寧沉為了救她們倆,甚至不顧自己安危,最後被鬼修絆住,至今下落不明,我倒要敬他幾分。


    雖然我對寧沉已經沒什麽好感,但這一迴他做的事對得起大師兄的稱號。


    將剛煉成的補氣丹塞給春生之後,我打算出發去尚京,可春生非要跟我一起去。


    “寧師叔跟薑師叔都沒迴來,我不能當逃兵!徒兒也想出一份力!”


    看她急得都快哭了,我想了想,“也行,到時我若是讓你先走,你一定頭也不迴地趕緊撤,知道嗎?”


    春生用手背抹了抹眼睛,點頭答應了。


    我們從傳送陣直接到了尚京附近。


    此時我的靈脈差不多已經恢複到五六成,若隻是對付鬼修,吞一顆上清丹,再使用紙衣傀儡術,就看他怎麽死。當時的戰況,春生沒有描述得很詳細,本來法修對付鬼修,算是天然壓製,可寧沉輸得好沒道理。


    我猜測他應該是著了道,也可能是因為擔心倆小輩分了神。


    當時已近黃昏,城中百姓如常,並沒有受到影響。隻是宵禁的時辰提前了,不少店鋪忙著打烊,行人急急匆匆往迴趕,城門口進出城的隊伍如長龍一般。我們喬裝入城之後也沒有發現任何異常,也不曾發現春生提到的怪人的蹤跡。


    靠近皇宮時,我才發現不對勁。


    整個宮城像是被無形屏障籠著,透不出一點光亮,要不是靈力探查到還有活人氣息,差點都要誤會是一座死城了。


    春生帶路指引我先去公主殿,一路上看不到一盞宮燈或者燈籠。


    門口的宮人說薑慧睡在宮殿的最裏間,一開門撲麵而來的濃鬱藥味讓我皺了皺眉頭,“不是說你薑師叔受的是輕傷嗎?為何會有安神湯藥的氣味?”


    一般都是傷者過重,疼痛難忍時大夫才會開些安神湯藥讓傷者能得片刻安寧。


    春生露出無辜的表情,“徒兒不知,薑師叔讓我迴來送信時,的確隻受了一點輕傷。”


    越走裏麵越黑,我反問宮人為何不點燈時,對方像是特別害怕,瑟縮地四下打量了一番,才小聲解釋,不管是點燭火還是油燈,隻要一點燃就馬上會被怪風吹熄。


    自從前幾天,一夜之間全宮的花草樹木全都枯死之後,就一直這樣。


    雖然他們也很害怕但也沒遇到別的怪事了,隻要忍到天亮就好。


    我夾起一張烈焰符,用靈火照明,看到薑慧睡得昏沉,而且臉色也極差。


    不僅如此,她的雙手雙腳居然是被繩索綁住的。


    “這是做什麽?”


    “不綁著殿下,她……她就要咬人……太後都被她咬傷了……”宮人遠遠地站在珠簾邊上,根本不敢靠近半步,似乎是在怕薑慧,但又像是在怕我手中的靈火。


    我騰出一張手摸著薑慧的額頭,探查她的身體情況,隨即便感覺到一股陰煞之氣。


    離得近些,還能聞到她身上有腐味。


    我有些惱火地擼起她一側的衣袖,胳膊上果然有傷,看起來像是被處理過,但情況很糟糕,血水混合著褐色膿液已經滲了出來。都不用拆開看,裏麵的傷口肯定是潰爛了。


    當下我取了一顆丹藥塞進她口中,又召出兩個紙人傀儡,吩咐春生,“你帶薑慧先迴去,去醫廬找周長老給瞧瞧。這傷不一般,得趕快重新治療!”說話間,我已經用術法解開了困住薑慧的繩索。


    春生連連點頭,看傀儡把薑慧背起來之後,忙在邊上扶著。


    為避免路上再生意外,我給薑慧身上補了一張昏睡符,又遞給春生一打神行符,“不要耽擱了,快去!”


    宮人見狀想上前阻攔,直接被我甩到一邊。


    春生跟傀儡一起帶著薑慧到了院子裏,就激活了神行符,身影一閃就不見蹤影。


    我迴頭看向那個被我掀到地上的宮人,“還有其他人是你們公主這個症狀嗎?”


    “沒……沒了吧?”他支支吾吾的,也不太確定。


    於是我直接去找小皇帝。


    合宮上下都是一片漆黑,隻有皇帝寢宮還有一些微弱的光亮,原來是殿中擺了幾顆不小的夜明珠,幽幽螢光勉強照亮。


    殿門守著兩個宮人剛想攔我,就被我一腳踢開。


    進了內殿,看到太後陪在皇帝榻邊,像是在哄他睡覺,連我走近都沒有發現。


    內殿的香料氣味很重,我掃了一圈就看到有三個大香爐,靠近床榻邊還有四個小香爐。雖然我不曾經曆過大富大貴的日子,也知道熏香不是這麽用的。


    等走到皇帝床邊,我看到太後把小皇帝像嬰孩那樣摟在懷中,兩人身體一起輕晃著。


    記得小皇帝沒有八九歲,也至少五六歲了,即便被折起雙腿躺在母親臂彎裏,也有好大一坨。


    他們倆似乎都沒有察覺到我的靠近,這才是最詭異的地方。


    想起之前枯葉心魔複活已死的太子,利用先帝先後設下咒疫,這次的事件不會又跟他有關吧?


    我用靈力探得此二人還活著,但他們身上也攜帶著如薑慧身上那股陰煞之氣,生命本源已經很微弱了,陽火極虛,此類情形下旁人不便驚擾,免得他倆生魂受損。


    這種情況,我曾經在曆練中遇到過,凡人不懂其因,稱之為中邪,有些類似修士被魔煞侵體。


    說簡單也簡單,隻不過他倆現在太過脆弱,我不便貿然出手,於是先退到殿外。


    凡界靈氣稀薄,再加上時間也過去兩日三夜,要追尋陰煞根源是有點困難。


    我找了一處空地,取出一盞燈型法器,用烈焰符做引點燃了金光靈火。


    火光在法器的燈芯上跳躍,燃出劈啪響聲,唿的一下像是燒到了什麽東西,光亮範圍迅速擴大開,無聲鋪滿了目所能及的所有區域。


    片刻功夫,金光靈火越燒越旺,法器也在緩緩變大。


    靈力消耗速度快得有些不正常,讓我不得不往燈盞底下塞靈石來補充,但靈火的光芒也像是把籠罩在宮城之上的陰霾燒出了一道口子似的。


    隨即我召出八個紙人傀儡,分別甩向了宮城的八個方位,借它們的靈視來擴展我的視野,以便看得更清楚。


    在靈視的景象之下,我看到宮城地表之下一片狼藉,當初的護宮大陣像是被什麽野獸啃咬過,千瘡百孔不說,還有一道雙合陣直接壓在護宮大陣上麵,蠶食著大陣的靈力。


    看清所有之後,我收了視野,體內靈力瞬間被抽空了似的,趕緊捏碎了一枚靈石,補充些靈氣,同時喂給自己一顆上清丹,準備把躲在陰影裏的東西揪出來看看。


    為了避免影響到皇城中的百姓,我盡量先鋪開結界,能護住多少就護多少。


    然後對準雙合陣的陣眼位置,用法劍劈開一個裂口,猛地衝了進去。


    等到了地下世界,不用開啟靈視,我也能看見罪魁禍首,當時渾身血都涼了。


    這東西我隻在典籍上見過圖樣跟文字的描述,但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書上叫它鬼蚓,以世間清氣為食,本來不會出現在凡界,就算是修仙界也很少見。嚴格來說,它非活物。


    它外形看上去很像一條巨蛇,但其實沒有實體,隻是蛇狀的黑霧,但行動時像蛇,靜止時也會像蛇那樣盤起身體,遮天蔽日地占據一方土地。


    我仰頭望著不該存在的鬼蚓,曾預想過百種應對方式都仿佛被凍結住,腦海裏一片空白,而且雙腳有些發軟,隻想逃走。我知道自己已經是半步分神境界,就算衝上去跟它硬拚,也隻該它怕我,但身體僵在原地,完全動不了。


    以為治好了怕蛇的弱點,忽然之間又複活了。


    一陣轟隆聲響,像是打雷一樣,鬼蚓張開口,吞下一處陣紋,像是把維持陣法的靈力都吸進它口裏似的,無數尖牙像在咀嚼一樣不斷扭合在一起,又以詭異的方式從圓形嘴巴邊緣生長出來。


    我解釋不清眼前的景象,隻覺得恐懼,一種理智被徹底擊潰的恐懼。


    等它吞完整個陣法之後,宮城應該會被陰煞之氣籠罩,或者直接沉入下界,宮中所有活人的生命本源會被鬼蚓吞噬,接下來會在一瞬之間化作陰屍。


    至於我,若依舊無法與它正麵對抗,那也隻能被它利用,修士的靈力它不一定能吞得下,但鬼蚓可以借由我的肉身打開迴到上界的通道,隻要它願意。


    沈星葉!這有什麽好怕的?拿起法劍,用符咒攻擊啊!


    我努力喚醒自己的勇氣,可身體依舊是不受控製。


    鬼蚓像是發現了我的存在,它不斷扭動身體像是找準方向,然後往我這邊衝了過來。它沒有實體可以變得無限大,亦可化作一股黑煙直接鑽進我的身體裏。


    動啊!快動啊!


    “沈星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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