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永延與劉貴妃出了養沁殿,往自己寢宮走去,給楚永延換衣裳。


    幾乎是他們母子倆剛離開的同一時刻,臥榻上的楚雲飛就睜開了眼。


    一旁的她,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了下來。


    關心則亂,關心則亂,她早已忘記自己身處乃虛幻,她所看到的,皆是楚雲飛所經曆過的。


    “母後。”楚雲飛稚嫩的臉龐上,毫無波瀾,看著眼前的美麗女子,平靜叫道,又看了一眼楚永延他們離去的方向,將眼神移向王皇後。


    “皇兒,你可是都聽見了?”王皇後見他神情,坐在臥榻邊緣,淡笑著,溫婉詢問道。


    “嗯。”臥榻上的楚雲飛點了點頭,他卸下了成年人的偽裝,恢複了小孩子的模樣,眼神裏有著憂傷,不似先前的毫無波瀾,看著王皇後,語氣有些哽咽,道:“母後亦不相信兒臣?”


    “傻孩子。”王皇後笑了笑,搖了搖頭,看著臥榻上的楚雲飛,溫柔撫摸著他的小腦袋,和藹道:“你乃母後十月懷胎所誕下,你的性子母後又怎會不清楚。母後的雲飛,他呀,從不冒失莽撞,他呀,思慮周全,他呀,聰明伶俐,疼惜母後。母後相信永延所說必是真的。隻是……”她歎了口氣,收迴放在楚雲飛腦袋上的手,拉起了楚雲飛的小手,放至楚雲飛眼前,溫柔道:“皇兒你看。”


    他的手中,愕然是一隻紫色花紋的蝴蝶,已然沒了生命跡象。


    “永延他什麽都沒說,可外間的宮人已經傳的沸沸揚揚,說是皇兒你為了捉紫色彩蝶,溺了水,永延不顧自身安危,入水救了你。饒是他先前對母後說了實話,母後亦沒辦法治罪於他,皇兒,你懂了嗎?”王皇後放下了楚雲飛的小手,用絹帕細心擦拭著他的臉頰後,放下絹帕,耐心又用心的,一麵為他清理著青絲上的汙穢,一麵看著楚雲飛,溫柔帶笑言道。


    一旁的趙菲,一聽,神情顯然愣住了。她一直以為王皇後雖善良,但太單純了,現下看來,皇後雖良善,但不傻。


    想想也是,如若是善良又單純,又怎可穩坐後宮之位。


    “不過,皇兒,如今這事,母後雖明白。但你父皇那裏,你的責罰怕是免不了的。”說著,王皇後眼裏有著疼惜,淚水盈滿了眼眶。


    “母後。不哭,隻要您明白兒臣,兒臣便悅之。”他用小手撫摸上了王皇後的臉,擦拭著王皇後的淚珠,稚嫩的臉上,有著讓人心疼的懂事神情。


    不知為何,她看著小小的楚雲飛神情,隻覺眼眶發酸,鼻間刺疼,心像是被人狠狠捶了幾下,又痛又沉悶。


    場景變幻,她立在了一宮殿廊下,她嚇了一跳,收了難過情緒。


    她身邊多了一個人,此人身著金黃色龍袍,發上束著金黃色的、鑲嵌著瑪瑙玉石的皇冠,正是昌榮帝。


    他的樣子似乎是剛接見了何人,如此正裝了頭冠。


    她心下好奇,這昌榮帝站在廊下做啥,是在偷聽些什麽嗎?


    她正想著,就聽見裏麵傳來熟悉溫柔的,帶著些怒氣的聲音。


    “你怎要救他?延兒,你忘了母妃教導你之事了?”


    “母妃。您別生氣,您聽孩兒說。”裏間的楚永延急道,他聲音又軟又萌。


    “孩兒先前假裝溺水,騙得他下水救孩兒,孩兒將他打暈,本想在水中取了他性命。可奇怪的是,他周遭突發強光,逼退了孩兒,孩兒見他身形慢慢浮上水麵,心有不甘,想將他再次沉溺,卻不想此時有宮人朝這邊經過,孩兒便將計就計。母妃,您相信孩兒,孩兒恨不得他死,怎會救他?”他的聲音雖軟軟萌萌的,話語卻讓人冷寒無比。


    “那既是如此,你先前在養沁殿,為何又要同那賤人說實話?”裏麵溫柔的聲音夾雜了狠厲和厭惡。


    “母妃。您想想,孩兒不說實話,他也會說的,還不如孩兒先下手為強。再者說,孩兒還將紫色彩蝶擱置了他手中,饒是他醒過來說實話,亦沒人會信。王皇後亦隻會覺得孩兒那番話,是為了他開脫,父皇亦會覺得孩兒小小年紀,便有擔當,懂事,自然不會再喜歡他!”裏間的楚永延軟萌道,他年紀小小,心思卻歹毒非常。


    “起來吧。”劉貴妃語氣明顯緩和了下來,對著跪在地上的楚永延道。


    在外間的昌榮帝,轉過了金黃色的身子,朝來時方向走去,他麵無表情。


    她自然的跟在昌榮帝身後,她不知道,昌榮帝知曉後會如何打算。


    她一路跟隨著昌榮帝,到了禦書房,昌榮帝坐在了案旁,俞中勇低垂著首,恭敬的立在了一邊。


    “筆墨伺候。”昌榮帝沉悶言道。


    “是,皇上。”俞中勇年紀看起來輕輕,卻恭敬老道,知曉聖上定是心情欠佳。


    俞中勇為聖上研磨好了墨,又鋪開了一張炫白的紙張,將上好的禦筆遞給了昌榮帝。


    昌榮帝沒有多言,接過,重重的下了筆,在紙張上飛速寫下,毐!


    許是用力太大,亦或是潛藏在昌榮帝心間的怒火,讓昌榮帝無處發泄,他手中上好的毛筆應聲而斷!


    他用手掌握緊了斷筆,那些斷刺,刺進了他的掌心,鮮紅滴落在地,像是一朵綻放的血花。


    俞中勇在一旁,靜靜的看著,大氣亦不敢出。


    “傳朕旨意,將楚雲飛罰跪太廟三日,期間不得任何人探視!”


    “聖上。”俞中勇剛出言喚道。


    昌榮帝淩厲的眼神便向他襲來,冷沉又惱怒,道:“還不快去!”


    “是,是。奴才這就去傳旨。”俞中勇一看昌榮帝的怒火,嚇得連連稱是。


    他看著俞中勇急急出去後的背影,他突然跌坐在了禦書房的台階上,容顏像是瞬間蒼老了許多,他眉目間皆是難過。


    “皇兒,望你體諒父皇一片苦心。”他攤開了手,看著掌中的血紅,眼神痛苦道:“你母後的病,亦需得仰仗那賤人,父皇隻能如此做,才能保全你。”


    他起身,又看向了先前的紙張,上被他寫了個大大的毐字,他抬手,眉目突然變的溫柔,用自己的鮮紅寫下,士,毋。


    “事無巨細,事必躬親。皇兒,望你能體會父皇之意,莫要辜負父皇之意。”昌榮帝自言自語,眉目間皆是慈愛。


    原來,當日,她在楚王府的霜鱗仙閣中,隨口安慰楚雲飛的話,卻不想,正是昌榮帝的心思。


    事無巨細,事必躬親!


    乃昌榮帝對楚雲飛寄予的厚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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