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韭看了看離開的俞公公,轉了身,又背了醫箱,拿了聖旨。看著青色官服的費承顧道:“費太醫,這裏就有勞你了,我先去下養沁殿,麵見聖上。”


    費太醫,一約莫三十五六模樣的男子,聽他這麽說,神情有些擔憂道:“廿大人。你還是再考慮考慮吧,你若去養沁殿同聖上言明,那便是公然抗旨啊,這抗旨不尊,是要殺頭的。”


    “謝謝費太醫好意,廿韭知曉的。”他一聽,感激的朝費太醫作揖,然後提步走出了太醫署,費太醫盯著他的背影,搖了搖頭,想來這廿韭亦是兇多吉少了。


    他穿過亭廊,穿過迴廊,十步一亭,數步一閣,亭廊邊皆是奇花異草,經久不敗,雖是寒冬,卻皆傲霜模樣,越發爭豔。倒垂的枝條亦不辨四季,皆是綠意盎然,他曽一度懷疑,這裏不該是皇宮,而是仙界。


    養沁殿


    “站住!”養沁殿的侍衛將他攔了下來。


    “廿韭奉聖上旨意,前來為聖上看診。”他不慌不忙,掏出了黃黃的聖旨絹帛,在侍衛麵前攤開。


    “廿大人,請。”侍衛一見,語氣一變,放了行。


    侍衛並非不認識他,隻是他沒等嘉武帝傳召,私自前來,侍衛自是不會放他進去。


    “多謝。”他言了謝,便走進了養沁殿裏。


    養沁殿中,嘉武帝正臥躺在榻上,閉了眉目。他眉目俊逸,透著絲倦怠,唇性感冷薄,膚色白皙,臉型完美,容顏出塵。一襲金黃色龍袍,束腰龍紋帶旁懸掛著紫金玉佩,青絲披散了開來,隻稍稍束了些發於頭頂,那模樣似是能攝人心魄。


    他認命的歎了口氣,他難得如此仔細的打量著嘉武帝。


    他來此三年多,快四年了,除了殿試那次,平日他沒什麽機會見嘉武帝。哪怕就是見到,他亦沒有像如今這般仔細觀察過。他趕忙移開了眼,心有些狂跳,無關情愛,他隻是很吃嘉武帝之顏。夏垚桀的長相與嘉武帝比起來,亦是不分高下,可是他麵對夏垚桀,內心卻是毫無波瀾。


    見嘉武帝睡的香甜,他沒打擾嘉武帝。


    他站在養沁殿下,細細端詳起來,嘉武帝的身子,從麵相上來看,的確是有些不適。他原本以為嘉武帝又是無病呻吟,上次號脈,嘉武帝明明龍體安康,卻偏偏說自己不適,他內心亦是有些抵觸的,加之,他本來愛過嘉武帝,現下雖心死了,不愛了,但他還是少接觸嘉武帝為妙。


    這男人對自己不愛的女人的狠厲,他也算是討教了,他擔心自己身份暴露。


    “過來。”臥榻上一聲音幽幽傳來,嘉武帝並未睜眼,淡淡的道。


    這一聲,把他從自己的思緒中拉了出來,他麵容有些難看,這嘉武帝是早就知道有人來了。


    “朕再說一次。過來。”見他並沒動作,嘉武帝皺了皺眉頭,沒睜眼,冷冷的重複了一遍。


    “臣廿韭,參見皇上!”他站在養沁殿下,恭敬的朝著嘉武帝作揖,重重言道。腳步並未有半分移動,既然嘉武帝醒了,他便行禮就是。他如今是廿韭,如今是男兒身,他有信心嘉武帝目前還未發現他的身份,想是嘉武帝把他當成了自己後宮嬪妃了,他便報上了身份。


    “......”嘉武帝睜開了眼,冷冷的盯著養沁殿下的他,她似乎從來都太喜聽他的話。


    “朕說,過來!”嘉武帝加重了語氣,聲音更冷了。


    “臣遵旨。”他一聽,起了身,低垂著首,朝嘉武帝臥榻邊走去。


    “抬起頭來。”嘉武帝見他低頭的模樣,有些不悅道。


    “臣不敢。”他拒絕道。


    “廿卿是想抗旨?”他冷冷的出言道。


    “臣不敢。”他否認道,抬起了眼眸。他與嘉武帝此刻四目相對,距離很是近,他的心又狂跳起來,嘉武帝淡淡的眉目看著眼前平平無奇的他,道:“朕有些不適。”說著,嘉武帝伸出了手,他迴過神來,趕忙移開了眼,道:“待臣開了醫箱,為皇上把脈。”


    他說完,便轉了身,剛想離開臥榻邊,身子被某種怪力逼得往後一仰,他便躺在了臥榻上,不偏不倚,正好倒在了嘉武帝的懷中。他睜大了眼眸,看著眼前的帥氣俊逸的嘉武帝,他隻覺心狂跳不已,羞窘不堪,想掙紮起身,卻發現動不了,他內心哀嚎,急急道:“求皇上恕罪,沾染了皇上龍體,臣不是有意的!”


    嘉武帝卻是充耳不聞,眉目淡淡的看著他,道:“廿卿,替朕把脈。”


    “皇...皇上。請先讓臣起身,臣才能替皇上看診。”他聲音亦是有些結巴了,他平日的冷靜,一接觸嘉武帝的身軀居然就被瓦解了,他內心有些無語,同時加深了不能接旨的決心。


    “朕並未攔你。”嘉武帝淡淡的看著懷中的他,言道。


    “.......”他一聽,又一看,才發現嘉武帝手腳並未碰他身軀,亦並未禁錮他,他臉一紅,便想起身,可是奇怪的是,他還是動不了。


    他急了,麵容再不淡定,有些驚慌。他知曉,定是有人對他施了什麽法,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嘉武帝,嘉武帝可能知曉了他的身份,又要取他魂魄了。旁人不知嘉武帝會怪力,但是他知曉啊!但此刻隻是他的猜想,並不能明言,如若明言,便是不打自招自己的身份。什麽叫有苦說不出,有口難言,今日他算是知曉了。


    “廿卿。你還不起身?朕可沒有斷袖之癖。”仿若還覺他此刻不夠難堪,嘉武帝淡淡的看著懷中的他,又冷冷的出言道。


    “皇...皇上。臣...臣動不了。”他聽之,又掙紮數遍,可是仍然動不了,他嚇的冷汗都出來了,聽嘉武帝冷冷的言語,他排除了嘉武帝知他身份,對他施法的念頭,隻是他如若再不起身,恐怕小命就真不保了。


    “是嗎?”倒是嘉武帝聽之,倏的一笑,語氣更冷了。


    “臣不敢欺瞞皇上,臣真動不了。”她一聽嘉武帝的語氣,便知他生氣了,且是有著盛怒,她更急了,慌亂解釋道。他雖不愛她,但她有時候卻很清楚知道他的情緒。


    “廿卿確定沒欺瞞朕?”他冷冷的看著眼前的她言道,她的男兒模樣,乃夏垚桀對她施展的封情魔咒,此咒抑製對他的情愛,卻能助長對夏垚桀的情愛。他此刻心裏又酸又氣,他曾將她托付於夏垚桀,可夏垚桀竟然不守信用,違背她的意願,想強要她,昨日那幕,他恨不得撕碎了她!他恨不得狠狠將她蹂躪進他的身軀,讓她在他身下哭喊!


    他失控的與夏垚桀扭打在一起,隻是她卻衝了上來,他收了手,卻中了夏垚桀一掌,損了龍氣。


    從她第一次進殿,他便知曉,她迴來了!可是,為了保她,他卻不能明言,隻因某位,一直想要她的命!


    讓她恨他,讓她怨他,好過心裏沒他。


    這些跟她的命比起來,他不在乎。


    他自那日在雨菲樓,在她麵前畫過紫音原本模樣後,便衝破了印記,憶起完整的一切。原來,她,才是真正的紫音!原來,他先前那些莫名的情愫,皆是因為愛她。他憶起一切,便知幕後布局之人是誰,為了保她,他隻能假裝不知,假裝冷漠!


    “臣聽不懂聖上是何意。”他急急道,現下他動彈不得,麵容亦沒有往日的淡然。


    “朕幫你!”嘉武帝並未迴答他的話,冷冷道,用手輕輕一揮,他便附到了嘉武帝身軀上,嘉武帝被他趴在身下。


    這姿勢,廿韭一看,閉了眼,哭了!完了完了,這下完了,他指定人頭不保了!


    嘉武帝卻是冷冷的看著眼前的人,他本來放她自由,以為自己可以暗中靜靜保護她,可是現實卻是,他不由自主想見她,情不自禁的想觸碰她。


    甚至一貼近她,他就會有洶湧般的欲望!


    他愛她!很愛!


    他不能明言,隻能用冷漠的表情壓製!


    “廿卿!”他看著身上閉眼的她,冷冷的出言道。


    “......”他閉著眼,不答話,仿若自己隱形了,聽不見一般。


    “廿韭!”嘉武帝冷了聲音,加重了語氣。


    “臣在。皇上,您饒了臣這次吧,臣知錯了。臣聽您的,一定好好為您調理身子。求皇上給臣一次將功贖罪的機會。”他閉著眼,帶著哭腔,趴在嘉武帝身上道。他本來是來此,想言明想法,打著為龍體著想的旗號,拒絕旨意的。可這樣的情形下來,他染了龍體,已是死罪了,哪裏還敢違抗旨意,如今隻有靠旨意,將功贖罪了。


    “很好!即日起,你便負責朕的起居。你的醫術,誠如你所言,自是比不上周海,朕亦有些不放心,你為朕把脈,就不必覆絹帛了。”嘉武帝一聽,冷冷的眉目劃過一閃而逝的笑容,淡淡道。廿韭閉著眼,自是沒看見。


    俞公公早就來同他說,廿韭想違抗旨意。他太知她的脾性,硬的他舍不得,但又不能用軟的,隻有想辦法讓她自願才行。


    “是。”廿韭趴在嘉武帝身上,恭敬言道。內心卻是罵了起來,嫌他醫術不過關,交由他幹嘛,一直由周海看理不是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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