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咽氣的時候侯爺帶著大家跪在他床前,侯爺已經哭的連胡須上都是淚,老侯爺還是沒有說話,隻是睜開眼依次看著跪在床前的人,過了會兒才伸出手,侯爺急忙上前握住他的手,老侯爺瞧向趙二爺,聲音暗啞地開口:"老大,你三弟畢竟和你同父,他要迴來磕頭你不許攔他。"


    說著就把侯爺的手使勁一推,畢竟是快要咽氣的人,那手勁再大也大不到哪裏去,侯爺握住他的手,磕頭下去應是,老侯爺的手一鬆,就此撒手而去。


    驚天動地的哭聲又響了起來,兩年之內兩場喪事,下人們已經是輕車熟路。楚夫人哭了幾聲就帶淚出來吩咐把那些準備的東西都拿出來。月太君的孝期沒過,門匾燈籠一概都是白的,隻要掛上白布就好。


    唯一需要撤換的就是老侯爺屋裏的門匾燈籠,看著上方高懸的門匾被撤了下來,婉潞心裏歎氣,五十多年的夫妻,老侯爺連月太君的喪服都隻穿了三天。


    例行奏本上去,皇帝批本下來,批複上說的花團錦簇,對老侯爺的逝世深表哀痛,親自定下襄字為諡號,賜下三千祭銀,兩台祭禮,由太子和安郡王代皇帝祭祀,仿佛君臣之間的劍拔弩張全不存在。


    離過年也隻有二十來天,習俗上過年前要把人落葬,定下臘月二十八出殯,那日也是三七之期。請來高僧大德做著道場,來吊唁的人絡繹不絕,趙府上下都披麻戴孝,上上下下忙的個不得了。


    雖然趙大爺是嫡長孫,但此時侯府的世子是趙思賢,排座次時候就有了些為難。趙思賢也不去爭這些虛禮,依舊請趙大爺在孫子們第一位站著,自己站到他的旁邊。


    來吊唁的人裏麵也有對趙思賢越過自己兄長成為世子有不滿的,還想瞧瞧趙家辦喪事怎麽安排,見這樣排列也隻有在肚裏打官司罷了。


    頭七過完,吊唁的人漸漸少了,剩下的事就是喪家的事,都等著臘月二十八出殯那日來送葬。這時候也能偷空閑一閑,婉潞忙了這幾天,總算能在自己房裏看智哥兒溫書,瑾姐兒做針線了,德哥兒福姐兒兩個在地上玩耍。


    屋裏暖融融的,婉潞靠著枕頭眼開始慢慢閉上,耳邊偶爾傳來孩子們的聲音。正在朦朧之間就聽見春燕的聲音:"姑娘,快些醒醒,外麵說三老爺迴來了。"


    三老爺?婉潞一時還有些想不起來,坐直身子揉著眼睛,智哥兒已經瞪圓一雙眼:"娘,三叔公不是在邊關打戰嗎?怎麽會迴來京裏。"揉了眼睛感覺精神好些,再加上智哥兒的說話,婉潞總算想起這位三老爺是誰了。


    接過孝服穿好,叮囑丫鬟們照看好孩子,婉潞就帶人往前麵廳裏去。老侯爺的靈堂是設在慎思堂的第二間屋子。


    僧眾們每日都按時念經誦佛,此時連鑼缽聲都聽不見,隻是靜悄悄一片。靈前除了侯爺他們,還站著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滿臉的大胡子,邊關的風沙把他的臉吹的像樹皮一樣,看起來比溫文儒雅的二老爺還要老幾歲。


    那男子定是趙三老爺無疑了,雖然不是同母所生,也能看出他和侯爺的口鼻有相似之處。趙三老爺站在那裏,依舊是滿身的傲氣:"我隻是來磕頭上祭的,並不是要迴你們趙家,還請侯爺讓開。"


    侯爺想來剛才就被趙三老爺氣過,聽了這句話更是生氣不已:"你這話還有一點人倫嗎?"趙三老爺的濃眉皺起:"我已上本丁憂,又星夜從邊關趕迴來磕頭上祭,做了兒子該做的,哪裏沒有人倫了?"


    侯爺的手有些發抖,過了半天才放了下去:"侯府尚未分家,你難道不該迴來兄弟們一起團聚著守孝?"趙三老爺放聲大笑:"若不是念在他總生了我,這些都不該我做的,侯爺別忘了,我可是被侯府趕出去的人,今日上本丁憂,迴來磕頭,是念在那十五年撫育之情,三年孝滿,就和侯府再無瓜葛,從此見麵,也不敢認侯爺為兄長。"


    趙三老爺說的斬釘截鐵,侯爺聽的快要吐血,趙二老爺扶住兄長,對弟弟道:"三弟,當年的事也說不得別的好壞,再怎樣你的兒子也是侯府養大,讀書成名也給他娶了媳婦,這些麵前你怎能說全無瓜葛?"趙三老爺的眉毛聳了聳,突然對著趙二老爺跪下:"二哥,我知道那孩子多承你的看顧,這一拜就謝過二哥對他的養育之恩。"


    趙二老爺慌張起來,彎腰要去扶他,趙三老爺已經快速地磕了三個頭,站起身時又對葉氏撲通跪了下去:"方才是謝二哥的,這個是謝二嫂的。"葉氏更是慌張:"使不得,這不是折我的壽嗎?"趙三老爺已經拜畢起身,對著滿屋子的趙家人,朗聲道:"我一生為人恩怨分明,恩怨已了,此後和趙家再無瓜葛。"


    說完趙三老爺看向侯爺:"丁憂三年我會做,靈前也已磕過頭,從此再無別事。"說完趙三老爺就轉身欲走。轉身之後趙三老爺又迴頭看了眼趙二爺,趙二爺已滿眼是淚,旁邊的蘇靜初緊緊扶著他,一身縞素的兩夫妻更顯憔悴。


    兩父子對視,趙三老爺的唇微微抖動一下,什麽都沒說就重新轉身往外走去,他身形高大,又在邊關幾十年,走路極有力量,直到走出眾人視線都再沒迴頭。


    趙二爺一臉悵然,眾人的眼齊齊望向他,蘇靜初已經撐不住哭了出來。妯娌們圍到她身邊,沒有出言安慰,隻是輕輕拍著她。楚夫人長聲歎息,見侯爺也是一臉難過,輕輕拍拍他的肩:"老爺,都過去了,罷了。"都過去了,趙三老爺果然再沒有來過,皇帝這次準了他的丁憂,沒有興奪情之舉,他隻是在他的將軍府守孝。


    臘月二十八出殯時候,趙三老爺在靈柩出了趙家大門時候一個人披麻戴孝跪在路口送了靈柩,這一幕落在眾人眼裏,不曉得又添了多少話柄。


    辦完喪事就是過年,這是婉潞嫁到趙家來過的最淒涼的一個年,沒有團圓的酒飯,楚夫人封了些金錁子各房的孩子們散了散,又給下人們多支了一個月月錢慰勞一下他們的辛苦,就算過了這個年。


    年裏依舊是閑著沒有事,算著日子,思聰就該生產了,本來預備了催生禮過去的,被戚王郡主全都退了迴來,說這些東西王府都有,不勞這邊預備。聽送禮過去的婆子們私下議論,說是郡主嫌棄不吉利。


    這讓四太太很生氣,但也無可奈何,還在熱孝時候,連過去探望女兒都不可以,老侯爺的喪事戚王隻來露了一麵就走了,思聰更不可能被允許來。四太太現在隻盼著戚王郡主趕緊嫁出去,算來她的母喪該在七月裏滿了,滿了服她也是十九的姑娘了,這個年紀總不能再待在王府管家。


    空閑時候最好打聽消息,春燕已經把各家鋪子是誰的人在照管的消息打聽出來了,不但如此,連鋪子每年的出息多少,報到楚夫人那裏是多少都估算了個大概。那家綢緞莊果然有貓膩,那麽大的門麵,每天這麽多的流水,少說一年也有一千五百兩的賺頭,報上來的隻有七百多兩,足足少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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