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前進笑著道,“你們不用這麽看著我,我並非一時熱血上湧,才決定做這件事的。


    這些年我其實也知道康興遇到了發展瓶頸,無論業務,還是技術方麵,都是如此,一直想要找個突破口。


    陳陽的這個建議原本也是我思考的方向之一,隻不過排在最後麵。


    既然他這麽看重這方麵的技術升級,那我不妨跟他一起賭一把。”


    陳陽點頭道,“縱觀世界發展史,每一次都是因為技術的創新和變革帶來的。


    手機技術的護城河很高,一旦我們有了先發優勢,別人想重新追趕就很難。”


    幾個人又聊了一會兒,到了晚上九點多才散了。


    到了第二天,陳陽又應邀前往省委大院去拜訪楊定邦一家。


    國慶節長假,楊安學夫婦帶著兩個孩子,來江城看望父母。


    楊安學的妻子季書慧也是滬大的副教授,兩個人都是高級知識分子。


    兒子楊旭跟宋晨一般大,今年剛上高中,女兒楊雪小一些,剛上初一。


    楊安學夫婦都充滿了學者氣息,言傳身教之下,培養出來的孩子家教都很好。


    看到陳陽和何珍,都非常大方的上前來主動打招唿,態度謙遜。


    兩個孩子都沒有因為自己的爺爺是省長,就表現出什麽驕縱氣息。


    教養這種東西,其實一眼就能看得出來。


    “楊爺爺,楊叔叔,這是我讓人搜集到的漢芯一號造假的證據。”


    陳陽拿出帶過來的筆記本,點開了一個文件夾,將裏麵的東西給點開了。


    楊定邦父子湊過去一看,發現裏麵有大量的圖片和文件。


    “這份文件的內容,是陳進團隊裏麵的一個研發助手穆軍提供的。


    他可以證明,陳進找裝修工人打磨掉了摩托羅拉係列dsp芯片,然後重新印上‘漢芯一號’的標誌和字樣。


    陳進通過在摩托羅拉的前同事,非法下載了摩托羅拉一款芯片的源代碼。


    他利用這套源代碼製成了所謂的‘漢芯二號’,但在發布會上展出的芯片實際上隻是外觀上的模仿,並沒有真正的功能。”


    陳陽頓了頓,又說道,“這個穆軍幫助陳進實施了這個騙局,卻沒有撈到任何好處,所以一直心懷怨恨。


    他曾經暗示過陳進,但是對方隻給了一些小錢,就想要打發他。


    那個時候穆軍心中的不滿就到達了極點,開始偷偷保存陳進造假的證據,甚至還偷偷錄下了陳進將發布會上展示的芯片丟進垃圾桶的畫麵。


    我派的人去接觸的時候,穆軍就打算找機會曝光陳進了。


    但是他又怕牽連到自己,所以一直在猶豫。


    我讓人給了他了一筆定金,讓他把證據交出來,幫我們做證人。


    隻要說是在陳進的脅迫下做的這件事,那自然就可以洗白了。


    穆軍拿到錢,連想都沒想就立刻同意了。”


    楊定邦父子打開文件裏麵的內容,很快就瀏覽完了。


    穆軍甚至連陳進找的哪個裝修公司打磨的芯片都寫清楚了,最離譜的是,這家裝修公司堂而皇之打著漢芯公司合作商的名號,在外麵接了不少訂單。


    一個裝修公司居然是芯片設計公司的合作商,不知情的人估計還以為這家裝修公司是幫漢芯公司裝修的。


    楊定邦何等人,他隻是一看就明白怎麽迴事了。


    裝修公司的老板或許一開始不知道那個打磨芯片是什麽活,但是等漢芯新聞發布會之後,陳進名動天下,可以說舉國皆知。


    那個裝修公司的老板就算是再蠢,也猜到陳進打磨芯片的目的是什麽了。


    此人多半從陳進那裏弄到了不少好處,還威脅陳進將他的裝修公司加入漢芯公司的合作商當中,幫他擴大業務。


    楊安學一臉匪夷所思的表情,“這件事本身就疑點重重,還有這麽多證據,滬市那邊是一點都沒懷疑?”


    楊定邦淡淡的道,“好大喜功罷了。


    上到國家層麵,下到普通的國人都渴望在芯片技術上的突破,解決歐美的封鎖問題。


    陳進突然拿出來這麽一個重磅東西,又被那麽多專家測試通過了。


    滬市方麵當然迫不及待的就宣布研發成功了,這對他們來說也是一個大政績。


    他們未必沒有意識到裏麵可能存在問題,但是如今謊言已經大到了不可破的地步。


    因為一旦被揭破了,很多人都有可能會倒黴。”


    楊安學深惡痛絕的道,“官僚主義害死人。”


    楊定邦瞟了一眼楊安學,“你既然是研究社會學的就應該明白,這個係統存在,自然有它存在的理由。


    這一點,陳陽都比你想得明白。”


    楊安學倒是從父親口中說過不少陳陽的事情,他隻是笑了笑,看向陳陽問道,“陳陽,那你覺得這個係統能變好嗎?”


    陳陽笑著道,“楊叔叔,不管什麽係統,隻要時間長了,都會累積出問題來。


    因為係統是死的,裏麵的人是活的。


    想要這個係統變好,我們需要管理的是裏麵的人,因為人性永遠不會變。


    不論世界怎麽變,這個係統是好是壞。


    人們總會被貪婪和恐懼所驅動,被風險、嫉妒和部落歸屬感所說服。


    人們總會過度的自信,又過度的短視,還會把確定感當成一種幸福。


    每個人,在每個地方,做任何事情,都不過是在期望和現實之間尋求那麽一點點空間。”


    楊安學夫婦聞言都忍不住對視了一眼,驚訝的看向了陳陽。


    楊安學忍不住點頭道,“你說的很有道理,所以個人要幸福,首先要管理好自己的期望。


    社會要安定,政府就得管理好老百姓的期望。


    有些人經常問未來十年會發生什麽變化,但是很少有人會問未來十年什麽不會改變。


    未來哪種趨勢不可預測,但人性不會變,所以很多手段不會變。


    我們要做的不是預測未來,而是領會人性,思考手段。”


    陳陽一聽就知道楊安學是有水準的,難怪人家能這麽年輕就當教授,僅僅這句“領會人性,思考手段”,就不是尋常人能領悟的。


    “楊叔叔,如果去經商,也一定能大有所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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