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枉?”齊展鴻側眸看向閻循,目光如炬,“當真以為我不知道你跟顧惜北在落雁山搞什麽明堂!”


    每年,漕幫在漕運上所收稅款盡數上交給朝廷,數額超過四百萬兩白銀,占了國庫收入的一半,漕幫就是一塊肥肉,各路人馬都盯著他們。


    齊家也不例外,他們多年來一直在找機會插一腳進漕幫。齊展鴻眼下拿雁落山說事,無非就是想借機跟漕幫討要好處。


    閻循問:“有證據嗎?”


    齊展鴻轉身與閻循隔著鐵棺材對視,“派人去雁落山走一遭,還怕找不出證據!”


    閻循神情淡定,起身拍了拍手,毫不在意道:“我不怕你查,就怕你敢不查!”


    齊展鴻沒想到他會如此迴應,愣了許久,“你什麽意思!”


    “方雲梟是在雁落山抓的又能如何?”閻循坦然說道,“我大哥在伏龍關駐兵,察覺鹽幫從南陽販運鹽鐵進入中原,率兵追擊進了雁落山,曆經苦戰抓了匪首方雲梟。這個理由,齊大人覺得如何?”


    齊展鴻說:“既然是顧惜北抓的,為何他不給朝廷上奏,反而將方雲梟交給你們漕幫!”


    “大哥將功勞讓給我們,有什麽不妥?”


    “顧惜北帶兵擅離伏龍關,至今不向朝廷稟明,是屬私自調兵!”


    “大哥有罪,歸兵部查辦,齊大人不妨迴京之後,參我大哥一本,讓兵部派禦史去查。”閻循頓了頓,眼神陰鶩,“不過查到最後,吃虧的是齊尚書與太子殿下!”


    齊展鴻勃然色變,“你在威脅我!”


    “錯了,不是威脅,是警告!”閻循笑了笑,“我大哥抓人時,失手漏了幾條小魚,派人去追,你猜,他們進京以後,去了何人府上?”


    齊展鴻在袖中握緊拳,心裏的答案唿之欲出,到底沒有說出口,反問道:“誰?”


    閻循負手而立,湊上前低聲對著棺材裏的人說:“六皇子殿下!”


    安靜許久的棺材裏有了聲音,從低淺的嗚咽聲轉為痛苦的嚎啕。


    齊展鴻被棺材裏的動靜嚇了一跳,冷靜下來後反應過來,閻循說的是六皇子,不是太子,看著閻循,冷然笑道:“六皇子!你用六皇子來威脅我,未免太瞧得起他了!”


    閻循不著急辯解,緩緩說:“六皇子與太子交好,如果兵部得知六皇子與鹽幫勾結,會不會認定是太子殿下授意,參太子與六皇子一本!”


    兵部從顧惜北手中拿到太子的把柄,自然會保下顧惜北,閻循當然有恃無恐。


    齊展鴻目光中,凝結出一股寒意。


    “陛下向來不喜太子,若是連六皇子一並失了勢,最後坐上龍椅之人,最有可能的是大皇子。”閻循沉吟片刻,“一旦大皇子登基,第一個拿來開刀的會是誰?我猜是齊嘯林!”


    齊展鴻與他對視片刻,怒意噴湧而出,咬牙道:“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漕幫遍布天下水路,消息當然靈通。”閻循輕笑著,“做個交易如何?”


    齊展鴻定了會神,問:“你想做什麽交易?”


    “聽聞戶部上書,請求陛下撤了漕幫。”


    “你想讓我保下漕幫?”


    閻循搖頭道:“不,我要吏部同戶部一起奏請陛下,撤掉漕幫!”


    齊展鴻狐疑地打量著閻循,“你要撤漕幫?”


    “漕幫為朝廷賣命,更像是將腦袋係在褲腰帶上過日子,一天都不敢大意,朝廷從未給過嘉獎,一年到頭問罪的詔書數都數不過來。”閻循冷哼一聲,攤開手,“你們想要,給你們就是!”


    齊展鴻沉思許久,在練兵台上來迴踱步,他清楚漕幫被撤後,漕運之上會設立新的官職,安排新的官員,將來吏部可以牢牢掌控整個漕運,以及漕運上所收稅款。


    閻循給出的條件太過誘人,沒有人不會心動。


    齊展鴻蹙眉,“我爹請旨不難,陛下會不會準奏,我不敢保證!”


    “無妨,我信齊大人一定會盡力而為!”閻循抬手行禮,“隻要齊大人請旨,鹽幫與太子之事,漕幫一定會將此事爛在肚子裏,決不向任何人提及!”


    齊展鴻說:“你最好說到做到!”


    閻循道:“漕幫決不插手皇家之事!”


    “依你!”


    齊展鴻命手下人抬著鐵棺材離開,閻循親自送他們上船離開清宴島。


    清宴島後一處窪地,秦淮之披著蓑衣在河邊釣魚,聽到身後有動靜,迴首看到閻循,微微一笑,說:“今晚吃魚!”


    “釣了多少,夠吃嗎?”


    “自己看!”秦淮之將魚簍從水中取出,放在岸邊,裏麵的魚離了水,撲騰跳著,魚簍晃了晃。


    閻循瞟了一眼,“還真不少,想怎麽吃,我給你做!”


    “鱸魚清蒸,鯉魚紅燒,鯽魚燉湯!”秦淮之收起魚竿,“雜魚一鍋燉了!”


    “好,聽你的!”閻循見他不打算再釣魚,伸出手。


    秦淮之自然地牽著他,站起身,與他攜手迴家。


    路上,秦淮之心中有些不安,“方雲梟會死嗎?”


    閻循握著手緊了緊,“活不久的,譚褚給他用的藥能讓他清醒地活上兩日,等兩日之後氣血匱乏,加上蛇蟲的毒跟驚嚇,無藥可醫!”


    得了準話,秦淮之懸著的心放下來,輕聲道:“我們去拜祭你小爹!”


    閻循頷首,進門之後把東西交給青竹,帶著秦淮之去祭拜杜月影。


    大仇得報,二人心中暢快,坐在蒲團上相視著笑出聲。


    過了一炷香,閻循對秦淮之說:“我與齊展鴻做交易,讓吏部與戶部請旨撤了漕幫!”


    “皇帝會同意?”


    閻循點頭,“溫太師與齊夫人會暗中相助,此事必然能成!”


    “哪位齊夫人?”


    “齊敬業續弦的夫人,也是齊嘯林的母親!”


    齊嘯林的母親,秦淮之有所耳聞,她是老中博侯與大長公主的獨女,與當今天子是表兄妹,身份尊貴。


    當年先帝在時,先秦王與今上同時對這位齊夫人動了心,先帝擔心兄弟鬩牆,將齊夫人賜婚給齊敬業做了續弦,又給先秦王與今上指了婚。


    秦淮之望向閻循,猶豫片刻,問:“齊嘯林是先秦王與齊夫人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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