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氏一族自前朝開國,世代任職工部,負責堪輿、勘探、營造、水利,曆經百年,繪製出前朝最精細的堪輿圖,前朝末年,戰事頻發,覃氏規劃出運河,方便糧草運輸,其後數年宗室族人奔波各地,才在堪輿圖上繪出數十條行軍路線。”譚褚捋了捋胡子,“可惜,帶著行軍路線的堪輿圖還未呈上,皇城已破,皇室帶著金銀細軟逃往海外。先祖忠於前朝,不願歸順蕭氏,帶著堪輿圖隱姓埋名,先祖臨終前,將堪輿圖分為兩份,一份載有礦脈,一份畫著行軍圖!”


    秦淮之眸色黯然,“原來秦家的茶道圖是前朝行軍圖!”


    “不僅如此,先祖在分家之時,又將家業分為兩份,一份金銀財物,一份典藏書籍,你們秦家分的是書籍,你應該看過,其中不少書是禁書,記載著火器營造,火藥配比,勘探之法,還有海船構建。”


    秦淮之頷首,“不錯,秦慎燒茶道圖時,引燃整個書房,為的就是毀掉禁書。”


    私藏禁書是重罪,秦慎不會給官衙留下把柄,燒了一了百了。


    “可惜了!本朝禁海,毀了海船,連同前朝海船的圖紙一並毀了,秦慎燒了這些書,前朝海船便是徹底絕跡了!”譚褚哀歎一聲,“罷了罷了,都禁海了,還要這些東西作甚!”


    閻循與秦淮之對視,見秦淮之點頭,複又微微搖頭,便知秦淮之看過海船圖紙,讓他不必告訴譚褚。


    閻循未提此事,問譚褚:“方雲梟如何得知秦家有行軍圖?”


    “說來,與我有脫不開的幹係。”譚褚皺了眉頭,神色凝重,“譚家分家以後在膠州做了鄉紳,到我這一代有些家底,我好學醫,常年遊曆在外,家中無兄弟,隻有一個妹妹,祖父為了家業,給我妹妹招婿,所招之人便是方雲梟。”


    屋中陡然安靜下來,寶獸爐中焚香嫋嫋而升。.


    閻循與秦淮之麵麵相覷,誰都不曾想到,譚褚與方雲梟竟然還有這樣的關係。


    須臾之後,譚褚繼續說:“方雲梟入贅之後並無異常,他與我妹妹夫妻恩愛,三年間育有一雙兒女,但到了第四年,方雲梟裝不下去了,為了得到前朝的堪輿圖,他以我妹妹跟兩個孩子要挾我祖父,逼我祖父交出了堪輿圖,他拿到手後發現譚家堪輿圖少了行軍路線,從我祖父口中知道了先祖分家之事,也知道堪輿圖還有另外一份在秦家手中,為了掩蓋他的所作所為,他選擇殺人滅口,屠我全家滿門,連他與我妹妹的兩個孩子都沒放過!”


    “我采藥歸來,發現我妹妹還有一口氣在,用盡所學救她一命,她卻看淡生死,在我出門之後尋了短見,留下一封書信給我。”譚褚的眸子冷得瘮人,“她向我與族人懺悔,她與方雲梟成婚不久,發現方雲梟背上紋著一條騰蛇,那是前朝皇室的圖騰。我妹妹知他身份,卻假裝不知幫著他隱瞞,最終招來滅頂之災。”


    閻循凝神,不去指責逝者過失,沉聲問道:“方雲梟是前朝皇室後人?”


    譚褚搖頭,“不是,皇室之人不會紋身,他不過是前朝皇室養的犬牙!”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黔紋多有淩辱之意,非蠻夷與信仰,常人不會紋身損傷,高高在上的皇室後人,更不會紋身。


    不可一世的方雲梟,不過是前朝餘孽的一條狗,讓閻循嗤之以鼻,“倒是我高看他了!”


    “閻循!”秦淮之輕喚一聲,擰起眉說,“陳岐會不會是前朝皇室後人!”


    閻循沉思之後,醒悟過來,“若陳岐是前朝餘孽,倒是說得通,為何鹽幫要給陳岐挖出那麽一條複雜的地道。”


    杜存義從未與閻循提及前朝餘孽之事,閻循不會懷疑自家義父有意隱瞞,更傾向於譚褚從未與杜存義提及此事。


    譚褚既然隱瞞此事,閻循猜測其中一定還有旁的事,邁了兩步,俯身對秦淮之說:“此事牽連諸多,我要親自迴清宴島向義父稟明,你在這裏好好養傷,哪都別去。剛剛收到南陽消息,鹽幫的人已經在你安排的商道上運鹽,方雲梟應該很快就會露麵,等收到準信,我再來接你!”


    秦淮之一笑,輕聲道:“我等你!”


    等閻循走後,譚褚從藥箱的夾層中取出一張圖紙,遞給秦淮之,“這是我祖父拓印的堪輿圖,原本是送給我妹妹的,今日我送與你,你可將它與秦家的行軍圖合二為一。”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秦淮之冷笑一聲,眼中透著狠惡,“你我兩家皆因此圖遭遇橫禍,要收它做什麽,我恨不得將它一把火燒了!”


    譚褚麵不改色,淡淡道:“用不了幾年,此圖能保你一世太平!”


    秦淮之不解其意,追問他:“神醫這話是什麽意思?”


    譚褚晦暗不明地說:“良馬配好鞍,良才遇明主,而你遇到了!”


    “明主?”秦淮之目光有些渾噩,他不記得他認識過皇室之人,問譚褚:“是誰?”


    譚褚趁機將畫放在秦淮之腿上,不給他推脫的機會,背起藥箱說:“閻循沒告訴你,我不便多言,鹽幫不簡單,漕幫一樣不簡單,連這別院的主人也不簡單,皇權之爭看似與你數千裏之遙,實則你是最接近之人,淮之啊,你且珍惜眼前之物。”


    秦淮之呆了許久,等譚褚出了門,方才迴過味來。


    譚褚未明說,卻一直將他的思緒往漕幫引,告訴他明主在漕幫。


    秦淮之想不出漕幫之中,誰是譚褚口中所謂的明主,但他提到了齊嘯林,秦淮之才從渾渾噩噩中清明過來。


    譚褚說的是顧惜北!


    秦淮之一直以為顧惜北跟齊家有瓜葛,會是齊敬業的私生子,誰能想到齊嘯林竟然不是齊敬業的兒子。


    迴想那日在清宴島,閻循的謹慎與提防,一切都有跡可循。


    漕幫不會幫皇帝養兒子,按照顧惜北年紀算,他的身份隻有一個可能。


    先秦王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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