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循讓青竹飛鴿傳書給負責盯梢柳州碼頭的人,安排他們去調查醃肉坊。


    船舫快到柳州的時候,查到的消息送上船。


    秦淮之趴在溫熱的浴桶邊,水霧氤氳中一邊藥浴,一邊看著手中的信,沉眸道:“私鹽販子把鹽送進醃肉坊,作坊裏卻備著鹽引,看來是早有準備,根本不怕被查。”


    “那些鹽引不知道是猴年馬月的東西,經不起查!”閻循坐在榻上夾起個肉包,吃了起來。


    “可你無權去查,要查得借柳州府衙的人。嶺南王與鹽幫沆瀣一氣,保不準柳州府參與其中,幫著鹽幫弄虛作假!”秦淮之將信放在一旁,看向閻循,“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醃肉販運不需要鹽引,漕幫查驗並無過錯可言,若是朝廷查到此事,怪罪不到漕幫頭上。”


    “話雖如此,但柳州的醃肉走水運對漕幫而言,始終是個隱患,無論如何都得處理了!”


    “這話怎麽講?”


    “朝廷裏的那些人早就想抓漕幫的錯處,撤了漕幫。”閻循說,“如果是尋常撤銷,漕幫當然樂意,可是老皇帝不會輕易放過我們。”


    秦淮之聽著話中有話,追問:“什麽叫皇帝不會放過你們?”


    閻循擱了筷子,側身看向秦淮之被熱氣醺紅的臉,“你應該知曉,漕幫是先秦王所設。在老皇帝眼中我們是先秦王的黨羽,當年先秦王自縊後,他就想將漕幫除之後快。可惜,義父一直沒有給他機會。”


    秦淮之想到了什麽,“所以,杜幫主是在裝病不出島?”


    “那倒不是,義父是真的病了,當年被方雲梟傷了心肺,不能再動刀,不過沒有嚴重到不能出島,借著由頭躲著朝廷而已。”閻循頓了頓,又說,“真正裝病的是常叔!”


    “常副幫主?”


    閻循低眉一笑,“常叔的腿壓根沒事,他在他院裏經常被叔母追著跑。”


    秦淮之一臉驚愕,沉默良久才說:“看來朝廷確實把你們逼的緊!”


    閻循迴身繼續用膳。


    秦淮之心下明了,“你打算怎麽處理醃肉坊?”


    “不能用漕幫的人,隻能用我私兵!”


    私兵!


    秦淮之恍然醒悟過來,孫九雷也是閻循的私兵,壓低聲道:“養私兵是謀逆!”


    閻循夾了粒花生扔進嘴裏,無所謂地笑道:“放心,我給他們在烏蒙雪山的軍營裏安排了軍職,不怕被查!”


    想想也是,閻循能把孫九雷借給他用,肯定是有十足的把握,這些人不會牽連到他。


    秦淮之難免多看閻循幾眼,挺順眼的。


    心眼也不少。


    到了柳州,閻循依舊我行我素,拿了柳州的賬冊便迴來。


    柳州是入海口,後麵再無碼頭,閻循上船後,立即安排迴航。


    等出了柳州水域,閻循帶著秦淮之借著月色,從船舫上下來,坐著小船上岸。


    青竹早就駕著馬車在岸邊等候。


    三人連夜又迴了柳州,不過沒有去漕幫的堂口,而是駕著馬車駛進一處城外的民宅。


    閻循抱著秦淮之下了馬車往屋裏走,兩個來迎人的下屬在他們身後小聲嘀咕:“沈哥,你瞧統領懷裏那位公子像不像嶺南王府那夜,進統領房間的那位秦公子?我記得秦公子腿是好的,該不會是讓統領給打斷的吧!”


    沈通沒吭聲,抬腿踢了說話的人一腳,責怪他多話。


    說話的人以為自己聲音小,秦淮之聽不見,卻不知秦淮之耳力極佳,一字不落地聽得清清楚楚。


    秦淮之抬眸看向閻循:“你最好跟我好好解釋一下嶺南王府那晚的事!”


    閻循腰上一疼,秦淮之掐得很重,疼得他“嘶”的一聲,倒吸口氣。


    閻循黑著臉迴頭看向剛才嘀咕說話的人,斥責道:“大半夜的不睡覺,閑得慌就去繞著院子跑兩個時辰!”


    那人一愣,開口就要辯解:“統領,我……”


    後麵的話沒說出口,被沈通捂了嘴拖走。


    閻循抱著秦淮之進了門,青竹識趣地關上門,跟偷偷摸摸又迴來的沈通躲在窗下。


    青竹知道秦淮之耳力好,捂著沈通的嘴示意他不要出聲,沈通會意地點頭,兩個人抻直了脖子偷聽。


    屋中,秦淮之坐在榻上,冷漠地看著閻循:“統領不打算解釋解釋?”


    閻循笑著說:“這有什麽好解釋的,不就是讓手底下的人看見了嗎?現在誰不知道我讓你給睡了!”


    秦淮之扯了個假笑迴他,立即收了迴去,“那夜你安排了人在嶺南王府,你可從來沒跟我提過!”


    “他們是偷偷進府搜人,跟我不是一路!”


    “能偷偷進府,自然也能偷偷把你送出去!”秦淮之斜睨了一眼閻循,沉了聲,“你跟我,誰是耗子誰是貓?”


    閻循低頭環視,“屋裏有耗子嗎?沈通找的什麽地,明個兒我讓他去找隻貓來。”


    “閻循!”兩個字幾乎是從秦淮之牙縫裏擠出來的。


    閻循笑了笑,將人攬在懷裏哄著:“那夜真是碰巧,我知道酒有問題,本想著讓沈通辦完事把你跟我一起帶走,沒想你會趁機算計我!”


    秦淮之冷聲道:“我算計你!”


    閻循咳了咳嗓子,軟了聲說:“你想想,我那個時候多柔弱啊!不是你用強,我能從了你?”


    “哦!是嗎?”秦淮之耳朵動了動,“你當時如果告訴我你在王府裏安排了人手,你覺得我還會對你……用強?”


    閻循啞然。


    秦淮之捏住閻循的下巴,與他對視,“趁我還沒生氣,你最好老實交代,不然,沒你好果子吃!”


    閻循一時後悔把人帶來了,就該讓秦淮之待在船上等他,躊躇許久,方說:“那夜你進門之前,沈通他們剛把守在院子裏的王府侍衛打暈,他們聽到你房裏有動靜,怕驚擾了王府的人,先把暈倒的侍衛先清理走,等迴來的時候,你已經進我房裏,接著見你把房裏的女人抱出去,我叮囑過沈通看顧你,知道你是自己人,又在幫我,覺著沒什麽可擔心的,把門口的女人送走後,又把王府摸了一邊。”


    秦淮之鬆開了閻循,說:“我以為隻有我算計你,原來我也被你算計了!”


    “這不能叫算計!”


    “那應該叫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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