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的功夫,秦勇黑著臉進門,青著臉出門,瞧見閻循跟青竹二人站在院中商議,怒氣隱隱。


    秦淮之跟在身後,眼皮子跳個不停,總覺著不是個好兆頭。


    閻循迴建寧府隻帶了青竹,正合秦淮之意,他安排走商道的馬剛好多準備了兩匹。


    過了子時,四人乘船跟孫九雷匯合,運船上的一千斤茶葉已經卸完,用油紙包裹緊實,放在竹筐裏掛在馬背上。


    閻循看到孫九雷一行,隻剩下十人,問道:“其他人呢,怎麽隻有你們幾個?”


    秦淮之上前解釋:“除了走南陽的人,我還有其他安排,路上你就知道了!”


    閻循點了點頭,目光掃過孫九雷幾人,“你安排就好,別給他們機會偷懶!”


    秦淮之應了聲,見閻循沒有追問人都去了哪裏,偷偷鬆了口氣。


    夜裏風大,河道濕潮得緊,秦淮之膝蓋隱隱作痛,讓秦勇扶著他先上馬,對著眾人笑說:“我們先進山裏休整,等明天一早再出發!”


    月末,隻剩一彎殘月,月光微弱,路上確實不好走,眾人沒有異議,秦勇帶路,眾人騎馬進山,找了個破廟休息。


    山中蟲蟻多,秦淮之被擾得睡不好,隔著火堆欣賞閻循俊秀的臉,迴想這幾日發生的事,總覺得不夠真實。


    好像隻要差一步,閻循就不會屬於他。


    因,是他起了惡念,動了邪心,卻結了善果。


    冥冥之中,似有天意。


    眾人連日趕路,在第五日太陽落山前到了秦勇說的斷崖下。


    地動讓山體斷裂,岩石裸在外麵,新生的樹木從岩石縫隙中長了出來。


    自下往上望去,足有百丈高,人可以攀著石頭跟樹幹勉強往上走,馬跟貨走不了。


    一路走來,沒有遇見村落,卻在山腳出現一群山羊。


    閻循警惕地四下觀望,確定無路可走,勒馬迴身:“要改道嗎?”


    秦淮之扶著秦勇下了馬,“一會我們先爬山,上麵有人等我們!”


    “人上去了,貨跟馬怎麽辦?”


    秦淮之指了指不遠處的羊群,“馬走不了,山羊可以,讓羊馱上去就行!”


    閻循一笑,讚許道:“你這個辦法倒是新奇,牽著頭羊往上走,不怕別的羊跟不上!”


    秦淮之問:“你還懂頭羊?”


    閻循靠上來,“忘了?我跟你講過我是在石州出生的,養羊種棉我可是行家!”


    秦淮之說:“正好,一會你牽著頭羊走,讓你迴憶迴憶小時候放羊的經曆!”


    閻循囅然而笑,“行啊!秦爺打算給我多少酬勞!”


    秦淮之還沒來得及說話,秦勇上前一步,隔在兩人中間,不高興都寫在臉上,“不用勞煩少幫主費心,我來就行!”


    閻循挑了挑眉,讓開路,“如此,辛苦秦勇兄弟了!”


    秦勇冷哼了一聲,去羊群裏找做好標記的頭羊。


    秦淮之瞪了一眼閻循,邊走邊說:“明明知道勇哥不高興,非要當著他的麵惹惱他,對你有什麽好處!”


    閻循笑了笑,與他並肩而行,“他防我跟防賊似的,一路上對你寸步不離,害得我跟你沒說上幾句話,我的相思病都快生出來了,不把他支走,我怎麽跟你親近。”


    說著把手偷偷伸進秦淮之袖中,牽著他的手往前走。


    秦淮之抿嘴偷笑,索性停了步子,不遠不近地跟閻循並排站在一旁,看著其他人把茶磚裝進羊背上的布袋裏。


    閻循側頭看向秦淮之,“我要怎樣做,才能讓你那個奶兄弟認可我!”


    秦淮之:“問我沒用,你得去問勇哥,他什麽想法你心裏很清楚!”


    閻循哎呦一聲,歎息道:“以後隻能這樣偷偷摸摸了,太委屈了!”


    “誰委屈?”


    “我委屈!”閻循說,“我被你睡了的事,嶺南估計都傳遍,用不了幾天就該傳到中原了,我現在別說進不了你們秦家的大門,就是近身都不行,你說我能不委屈!”


    秦淮之氣笑了,“又開始胡說了!”


    “我可沒胡說,句句心腹之言!”閻循說著,手指不安分地揉搓著秦淮之的手心,“菩薩,我這個人很長情的,你要想好,跟我在一起,就別想有朝一日我會放你結婚生子,哪怕我死了也要跟你葬在一處!”


    “生同衾,死同穴!”秦淮之對上閻循的眸子,眼角微濕,“你的承諾,我記下了!”


    秦勇好不容易在羊群裏找到被拴在樹上頭羊,一迴頭看到兩個人站在一起,怒氣騰騰地把羊交給孫九雷,衝著兩個人走過來。


    秦淮之見秦勇過來,抽了抽手,豈料閻循攥得更緊,皺眉道:“別鬧了,一會勇哥過來要生氣了!”


    “還用等他過來,不是很明顯已經生氣了。”閻循笑著說,“再牽一會,等他過來的時候我再放手!”


    秦勇走過來推了推閻循,沒推動,抬頭與閻循對視,“少幫主什麽意思!”


    閻循正了正身子,笑著說:“就是這個意思啊!”


    秦淮之擔心秦勇吃虧,偷偷掐了一下閻循手背,示意他別亂來。


    閻循知趣地鬆了手,心滿意足地說:“秦勇兄弟不肯牽羊,還是我去,誰讓我酬勞都收了!”


    秦勇等閻循走後,才問:“他說的酬勞是什麽?”


    秦淮之屈了屈手指,“一個他給我的承諾!”


    “什麽樣的承諾?”見秦淮之不答,繼續問,“你信他?”


    秦淮之說:“他給的承諾太久,我不知道可不可以信他!”


    秦勇義憤填膺地說:“理他遠點,淮之,等這次事成之後,你的仇就報完了,你可以扔下一切世俗,做迴個平凡人。閻循他的出身會讓你一次次攪進是非中,遲早把你再扔進泥潭裏,你清醒一些,他不是你的良人!”


    “從我設局殺了秦關明開始,我已經在泥潭裏越陷越深,出不來的!”秦淮之說,“我很清醒,清醒地知道除了閻循這樣的人,我不可能有什麽良人,我的手上是血,背後是仇,一輩子洗不幹淨,放不下的!”


    “淮之!”


    “我已經萬劫不複了,還怕什麽萬丈深淵!”秦淮之笑看向閻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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