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循此番來郴州,目的還是為著私鹽案。


    案子雖然結了,但案犯從頭到尾都沒有供出私鹽販運的途徑。究其緣由,竟是沈汝南擔心影響到年底勘察,倉促之下結案。


    郴州不似別處,新河道第一個碼頭,再往西便是運河與赤河交匯處,大靖境內最大的渡口,建寧府,漕幫總舵所在。


    閻循不敢馬虎,直覺告訴他,郴州私鹽案,必定跟漕運有撇不開的幹係。漕幫不能隨意插手官府辦案,此事隻能他私下來查。


    桌上,茶杯亂七八糟擺在各處。


    閻循手指蘸了茶水,繞著茶杯,在鬆木桌麵勾勒出郴州境內的大小河道。


    閻循指著兩個茶杯,說:“郴州南邊橫著兩道山脈,鶺鳩嶺與涿光山,自西往東直到肅州新河道入海口,私鹽入郴州,走陸運不合理!”


    秦淮之搖著手中的折扇,說:“翻山越嶺未嚐不可!”


    閻循另拿了一個茶杯,放在稍遠一些的位置,“再往南是龜象嶺,過了龜象嶺才是嶺南,私鹽從嶺南進入郴州,至少要跋涉三座崇山峻嶺!”


    秦淮之說:“如果有商道,也不是什麽難事!”


    商人逐利,商道走得都是窮鄉僻壤無人之地,比不得官道寬敞平坦,但少走許多彎路,又沒了官道上各處關卡官兵的盤扣。


    新河道未修建時,秦家正是利用自家的商道,將郴州以南的貨物運入郴州肅州一帶,逐漸成為一方富商。


    若是運一些時令貨物,比別家早一日上架,可能多賺數倍之差。


    然山野之中多猛獸,溝險之地多匪患,極少商戶能擁有安全隱蔽的商道。


    閻循說:“從嶺南販賣私鹽進中原一帶,走郴州並不明智,過龜象嶺進禹州界,直接從禹州販去各地便可,何必舍近求遠送到郴州來。


    若隻是在郴州銷售,此番查獲的私鹽數量龐大,郴州根本用不了這麽多鹽。”


    “所以,你在懷疑他們走水運?”見閻循沒有否認,秦淮之合扇,指著桌上的地形說,“走水運,必定過建寧,再入郴州,這一路上,漕幫設置了重重關卡,你們不可能查不出來。”


    閻循沉眸,說出自己的想法:“除非漕幫中有叛徒!”


    這個解釋並不牽強,凡走水運,裝貨卸貨都在漕幫的眼皮子底下,沒有漕幫的人幫襯,私鹽根本不可能運上船。


    更何況,這一路上,漕幫在各大碼頭渡口還設有關卡盤查。


    若真是漕幫的人幫助私鹽販子運送私鹽,嶺南到郴州八百裏水路,一旦被官府查出蛛絲馬跡,大半個漕幫恐怕都會因此牽連進去。


    閻循將此事告知秦淮之,相當於給了秦淮之一個拿捏的把柄。


    秦淮之闔眼,輕聲說:“這種事,你不該告訴我!”


    閻循不以為意,說:“你我結盟,這件事就不必瞞你,我在郴州待不了太久,如果私鹽真的走水運,在郴州卸貨,我需要你來幫我查!”


    “郴州碼頭有你們的人,為什麽不讓他們來辦?”


    “我信不過他們。”


    秦淮之狐疑地哦了一聲,“信不過漕幫的人,又為什麽信我?”


    “我怕打草驚蛇,”閻循又篤定地說,“你也說,你是重利的商人,既然我答應了你,你接手秦家生意以後,無論何時,秦家貨船在水運途中享有優先權,所以我信你絕不會看著我出事坐視不管!”


    閻循給出的條件太誘人,秦淮之不可能不動心。


    “你還真是看得起我!”秦淮之搖了搖頭,起身直言:“我欠你一條命,我答應幫你查,隻當是我還你的恩情,與我們的合作無關。”


    “你想怎麽查?”


    “我需要一樣東西!”秦淮之說,“私鹽案前後幾個月,新河道各碼頭船隻往來的賬本!”


    新河道上總共八個碼頭,半年來的賬本加起來,至少也有七八個大箱子,雖說不是什麽大事,但終究是漕幫的賬本。


    “我會派人將賬本放在你養傷的院子裏!”閻循猶猶豫豫許久,終究還是答應。


    待閻循走後,秦淮之將茶杯擺迴茶盤,桌上的水跡早已沒了蹤跡。


    翌日,秦淮之醒來的時候巳時將盡,喚了鮫君進來伺候。


    鮫君給秦淮之遞帕子時,看到他眼下一團烏青,說:“爺昨夜又沒睡好?”


    昨夜與閻循商議結束,已過三更天,他宿在床榻上輾轉難眠,想的都是私鹽案。


    郴州私鹽案,比他一開始預料的嚴重許多,稍有不慎,他恐又要陷入萬劫不複之地。


    秦淮之淨了麵,說:“以後若是在房中看到閻循,不必驚慌,不要讓旁人看到,更不要讓齊嘯林發現端倪。”


    “漕幫那位少主?”鮫君忙勸道,“漕幫的水混著呢,您非要趟嗎?”


    秦淮之見鮫君著急的樣子頗為可愛,不自覺地伸手刮了一下他的鼻子,笑道:“既是水混,那我怕什麽?失足落了水,不是有你這條小鮫人嗎?”


    鮫君伸手打掉秦淮之的手,撇嘴生氣道:“奴家與爺說正經事,爺與奴家玩笑起來,看來是奴家多心了!”


    鮫君自祖上起,就是嶺南海邊的采珠人,他在水中閉氣本事可是祖傳的,也是因這個本事,才得花名鮫君。


    當年在春風樓裏,鮫君年紀不過十四,還不是樓裏的小倌,隻是給眾人演把戲的藝伎。


    常有客人圍在一處,讓他在池中泅水,以重金為注,賭他在水中能待多久不換氣。


    有一次,兩個賭輸了錢的下三濫,覺得是鮫君使詐,故意害他們。


    為了報複鮫君,將他關進裝滿水的缸中,缸上壓著大石塊,擺明了要置他於死地。


    正好秦淮之路過,察覺到缸中異樣,砸了缸將奄奄一息的鮫君救出。


    自那以後,鮫君傷了心肺,不再入水,安安分分做了秦淮之養在樓裏的小倌。


    秦淮之明裏暗裏做的諸多事從不避諱鮫君,不少也是經過鮫君的手來做的。


    秦淮之突然說道:“我記得樓裏請過一個刺青師父,那人還在嗎?”


    鮫君說:“爺說的是婁公,他還在樓裏。”


    “請他來一下!”


    “啊?請他來做什麽?”


    “嗯,我有事請他幫忙!”


    鮫君猜不透秦淮之打的什麽主意,隻管去領了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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