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一場雷雨交加的夜晚剛過,地上落滿被風雨摧殘的淩霄花,曾經高高在上,掛在牆頭樹梢,一夜之間,化作他人腳下塵。


    秦府,秦慎的百日祭剛過,下人忙開始卸下掛在梁上的白燈籠跟白幡,靈堂前的貢品已經撤去。


    人死神滅,秦宅裏,議論秦慎過往種種的聲音漸漸淡去,最後像齏粉一般被風一吹,徹底消散。


    秦家還姓秦,府裏明眼的人都看得出來,離姓夏已經不遠了。


    夏商周正在院中吆喝著下人趕緊打掃,秦韋氏打著哈欠出來,已近巳時,秦韋氏才起身。


    秦韋氏看到眼前這些晦氣的東西,不滿道:“怎麽不讓下人一大早收拾幹淨,剛起身就汙了眼!”


    夏商周貼身上前,扶著秦韋氏下台階,忙解釋:“這不是怕下人擾了你休息。”


    秦韋氏也不避諱,當著丫鬟下人的麵道:“還是你最疼我。”


    夏商周抓起秦韋氏的手,拇指在手背上輕輕摩挲,貼在秦韋氏耳邊說道:“那也是夫人讓小人疼。”


    秦韋氏臉上一紅,抽出手輕拍了一下夏商周手,嬌嗔道:“大白天的,怎得跟喝了酒一樣!”


    “看到夫人不需酒也能醉人!”


    “慣會哄我!”


    “怎是哄你,我說的都是真心話!”


    兩人旁若無人,就在眾人眼皮子底下打情罵俏,一眾下人低頭不敢去瞧。


    秦家的下人都是簽的死契,他們的命現在都捏在秦韋氏手裏,想多活幾天,要學會閉上眼,縫上嘴。


    這時,前院的婆子慌慌張地跑了進來,“夫人,夏管家,賭坊的人來要債了!”


    秦韋氏隻覺莫名其妙,問:“要債?要什麽債?”


    婆子道:“賭坊的人說,三爺在賭場裏輸了錢,這會還在賭,讓他們先來家裏拿錢。”


    秦韋氏一愣,“你說誰?三爺?哪個三爺?”


    婆子迴道:“咱們家三爺,賭坊的人帶著借據上門的,說是今早賭坊剛開門,三爺就去賭了,輸了老多錢了!”


    夏商周與秦韋氏臉色一變,三個多月沒有秦淮之的消息,他們多番打聽都沒有音訊,都說在水上販賣私鹽,落在漕幫手裏必死無疑。


    秦淮之在獄中受了什麽罪,夏商周親眼看到過,沈汝南將人交給漕幫前,夏商周親自去牢裏看過,那殘破的身子,也早就該見閻王了。


    外麵都傳秦淮之已經死了。


    隻是暫時尋不到屍體,沒法報給官府銷了他的戶籍。


    夏商周一直托了人,打探消息。


    派去監視秦勇的人上個月也來迴報,秦勇帶著劉氏在膠州醫病。上個月秦勇迴來銷假,沒有異常。


    都過去了這麽久,秦淮之如果活著,也該先去秦勇家報信,秦勇家門口的耳目並沒有發現。


    夏商周漸漸說服自己,秦淮之已經死了,而且屍骨無存。


    如今有人突然告訴他,秦淮之還活著,夏商周當然不信,以為是有人在賭坊裏假借秦淮之的名義行騙,問道:“確認是三爺寫的借據,沒看錯?”


    那婆子答:“賭坊的人來了有些時候了,自是請了賬房的李先生親自瞧過的,借據上是三爺的字,龍飛鳳舞的,還有三爺那個大手印子,不會有錯,小人確認過了才來尋夫人。”


    秦淮之是常年在賭場鬼混的,上了賭桌的,都是贏得少輸得多。秦淮之常常輸了錢在賭場寫下借據,讓人上門取錢。


    秦淮之的字,賬房的李先生最是熟悉,定不會認錯。


    秦淮之是真的還活著!


    秦韋氏手裏攥的帕子都快被她撕破了,心裏暗罵:“這煞星真沒死,還專挑了時候迴來!”


    秦韋氏與夏商周前後腳到前院。


    賭坊的人夏商周認得,是金玉坊的管事江衝,常來秦家要債。


    若是旁的賭坊來人,夏商周還會懷疑是旁人誑了賭坊,可若是金玉坊,定然不會。秦淮之可是金玉坊的常客,又跟金玉坊背後的老板齊嘯林有不少的酒肉交情。


    齊嘯林,這位爺是秦家都惹不起的人物。


    江衝見來人,哈腰笑道:“大夫人,夏管家別來無恙,三爺今日的借據,李先生已經確認過了,是不是該把賬給小的支了!”


    夏商周陪著笑,“自然自然,我現在就讓賬房給江管事拿錢。”


    “先等一下!”


    聲音自門外傳來,眾人迴頭望去。


    隻見秦淮之從門外跑著進來,到夏商周身旁,又扔了一張借據過來。


    秦淮之略喘著,後悔道:“真是倒了大黴了,大清早的不見一門紅,早知道不去了!”


    秦家一眾人看著秦淮之,唿吸都放緩了。消失了三個多月,一點消息尋不來的人,突然就出現在眼前,感覺像是在做夢。


    秦淮之跟尋常迴家要錢一樣,沒有半點不同,就是身子比官兵帶走的時候清瘦了許多。


    秦淮之被人看惱了,不悅道:“都看著我作甚,支錢去!”


    驟然一聲在耳邊響起,驚得眾人意識到這不是在做夢。


    “小叔,你……怎得才迴來?”秦韋氏本想問他是不是真的活著,可話到嘴邊覺得不合適又咽了下去。


    秦淮之拿起石桌上待客的茶壺,對著壺嘴猛灌了好幾口,道:“我被漕幫的人扔到河裏,後來被一個姓譚的神醫給救了,養了三個多月的傷,剛好利索就想迴家看看。”


    秦淮之半真半假地說著,他不信秦韋氏跟夏商周能查到什麽,不然他不會在郴州城裏的一處民宅,安安穩穩地養了三個多月的傷。


    秦韋氏指著那幾張借據,強壓著不發火,“這又是怎麽迴事?”


    秦淮之笑了笑,又抓了抓自己的後脖頸,說道:“不巧迴來的路上,路過金玉坊,手癢癢就進去了。大嫂你還不知道我,憋了這麽久,怎得也要玩個痛快,我都許久沒摸過骰子了。”


    說完又補了一句:“這次輸得也不多,就六千兩!”


    話音一落,秦韋氏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旁邊的婆子忙扶住,幫著在胸口撫了許久,秦韋氏才緩過來些。


    秦淮之哎呀一聲,“大嫂這是怎麽了?平日裏我輸個萬八千兩也常有,這六千兩怎得就嚇到大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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