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暖風清的陽春三月,沈清蕪在喧鬧的大街上看著他們一家三口走近,那對中年夫妻抬頭隨意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十分自然地移開了。


    他們沒有認出她來,隻把她當成一個普通路人,從她的身邊路過了。


    她甚至還聽到他們教育自己的兒子,“你看看那小姑娘,和你差不多大,上學的時間也沒穿校服,肯定是沒上學了。”


    “你可是我和你媽媽唯一的希望,一定不能學壞了,要好好上學。”


    那男孩點頭,隨口答應,“知道了。媽,我想去報個籃球興趣班。”


    “想報就報,咱們家雖然不富裕,但你想要的我們可都滿足你了,媽媽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看到你平安快樂。”


    他們的身影和聲音都漸漸遠了,沈清蕪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頭自嘲地笑了一聲,轉身離開了。


    聽完她用平靜無波的語氣講完那一幕,賀妄的胸腔中不知名的情緒翻騰不止,細細密密的疼痛如同蛛網似的攀附身體每一處角落,他喉頭發澀。


    帶著最後一絲期望去尋找她父母的沈清蕪,站在喧鬧的街頭看著他們一家人走遠,心裏在想什麽呢?


    他猜不到,也不敢想。


    沈清蕪說,“我還聽到了他的名字,天賜。寓意真好。”


    天賜,上天賜給他們的禮物。


    蕪,本義是雜草叢生。


    他們是一對龍鳳胎,命運卻截然不同。


    他是寶物,她卻是雜草。


    他被父母捧在手心裏養大,她卻在一個寒夜被拋棄在福利院門口。


    賀妄的喉嚨仿佛被滿腔的憤怒和心疼堵塞,令他唿吸和說話都刺痛。他停頓了片刻,抬手握住了沈清蕪稍顯冰涼的手,艱難地開口,“蕪,也有草木繁盛,欣欣向榮的意思。”


    她低笑了一下,“我知道。”


    從前她也覺得自己名字裏的“蕪”或許是這個意思,但那天之後她才明白,原來不是。


    男人粗糲的指腹摩挲著她的手背,似乎是無聲的安慰,“要不要去改個名字?”


    一想到沈清蕪為了她的名字而傷感憂慮,賀妄現在隻想把那對違法犯罪的父母給扒皮抽筋。


    “不用了。外物不可必,中懷須自空*。”她神色如常,“不管他們當時取‘蕪’字是什麽意思,總之我現在的‘蕪’是欣欣向榮的意思。”


    沈清蕪抬眸看著賀妄,“我還記得某人之前誇我的名字寓意不錯。”


    經過她的提醒,賀妄才想起來在欲色會所兩人初遇時,他得知她名字後隨口說過一句,“平蕪盡處是春山,寓意不錯。”


    當時說出那句話的確有幾分真心實意,“蕪”字用作人名比較罕見,他覺得和她很般配,但那時候更多的心思卻是給她心裏留下好印象。


    男人狹長的黑眸中墨色翻湧,“你還記得。”


    沈清蕪喝了一口酒,單手托著下巴,雙眸放鬆地微眯著,“當時覺得,你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人會被年少不可得之物困其一生,當時十六七歲的她並沒有現在這麽開闊的思維和治愈能力,的確被自己名字的寓意困住了一段時間,後來隨著閱曆增長,視野開闊而逐漸釋然。


    當初賀妄說出那一句話的時候,即使她早就已經釋懷,心髒卻還是莫名的震了一下。


    賀妄本人都沒有想到自己隨口一句話讓沈清蕪對他另眼相看,他有意調節沉重悲愴的氣氛,所以語氣輕鬆,且帶著笑,“這麽說,當時那句話還給我加了不少印象分?”


    她點頭,“嗯。”


    燈光下,男人晦暗不明的黑眸注視著她。


    胸腔中那股情緒仍舊在劇烈地翻騰,腦海中似乎有一道聲音告訴他,沈清蕪其實並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麽淡然。


    如果真的能輕鬆釋懷一件事,就不會有人被往事禁錮。


    如果她真的已經完全釋然,就不會觸景生景想要喝酒解愁,也不會對他說今天這番話。


    更不會在兩人初遇時因為他隨口一句話而對他轉變印象。


    沈清蕪的眉眼浸染在光暈中,看不真切她的神情。


    他想抱她。


    賀妄這樣想著,也這樣做了。


    他也顧不上什麽保持距離、克製之類的想法,動作完全被濃烈的心緒所操控,無法克製地抬手將沈清蕪摟入了懷中,大掌貼在她的腦後揉了揉。


    明明腹腔裏有千言萬語想要說出來安慰她,可真正湧到了嘴邊卻又覺得不論說什麽都顯得那麽蒼白無力。


    他的薄唇動了動,終究隻是溢出一句語氣輕柔,但鄭重其事地承諾。


    “我一直在。”


    他的力道不小,擁抱的力度緊得如同要把她擠進身體裏似的,兩人的軀體緊緊貼著,溫熱的體溫彼此傳遞。


    沈清蕪這次是真的有些醉了,幾大杯果酒酒精濃度不高,但積少成多,也足以讓她的中樞神經變得遲鈍些。


    她竟然沒有推開他,任由他抱了好一會兒。


    賀妄鬆開攬著她的雙臂,但並沒有拉開兩人的距離,語氣帶著笑意,“看來沈老師醉得厲害,竟然沒推開我。”


    “沒有醉得那麽嚴重。”沈清蕪的雙眸因為醉酒而蒙上了一層瀲灩的水光,唇瓣也飽滿水潤,“我隻是需要一個擁抱。”


    她說這句話時的語氣很平靜,仿佛在說“今天天氣真好”似的隨意,以至於賀妄頓了兩秒才相信這不是他的幻覺。


    賀妄身體裏忽然騰升起了一股洶湧的、灼人的熱,像岩漿一樣滾燙,迫不及待地想要宣泄。


    他毫無征兆地地握住了沈清蕪的肩膀,將她抵在了沙發上,幽暗的眸子裏蘊著潮湧,比窗外的夜色還要深沉。


    後者遲鈍地抬眸看著他,“做什麽?”


    兩人之間的距離太近了,以至於賀妄清晰地聞到了她說話時的吐息中帶著果酒的香甜氣味。


    濃鬱的荔枝果香清甜醇香,和微醺的酒精一起揮發到空氣中,此刻似乎發酵出了另一股勾人的香,撩撥著他的神經。


    “勾了我又裝無辜。”賀妄嗓音喑啞,“沈清蕪,你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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