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圓迴到阮家後,自然是要去阮家的另外三房,還有些親近的人家拜見,雖然腰受累了,臉笑僵了,可是也收穫了好多見麵禮。


    因此前些日子已經隨祖母她們來到這裏過,可是心情卻是不一樣的,畢竟這次來是因為自己的親事,故作嬌羞的坐在椅子上,眼觀鼻鼻觀心,很是規矩。


    葛氏和阮老夫人在說著家長裏短,眼神卻落在圓圓的身上,見她端著茶傾聽,顯得很是規矩,心裏嘆了口氣:要是自己妹妹還在,說不準自己就不用棒打鴛鴦了。


    而且這件事後,大房和四房的關係肯定會不如以前,雖說現在四房式微,可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以後要是四房的子孫有出息……


    可是,事情到了這地步,已經無路可退。


    外麵有婆子進來躬身道:「夫人,易小姐來告辭了。」


    葛氏一臉無奈的道:「你讓易小姐再坐一會,就說子謙等一下就來了。」


    「是。」婆子應了聲就退下。


    葛氏見她們眼神都看著自己,笑了笑,解釋道:「子謙上次冒雪從清平鎮迴來,路上車輪卻壞了,幸好史部尚書家的小姐在我這見過他,順路搭了他一程;今兒早上盈盈過來看我家妙兒,我就想著好歹讓子謙道個謝才好。」


    阮老夫人眼神閃了閃,卻還是一臉笑意:「這是應該的,你們姐妹也去見見妙兒,順便給易小姐見個禮。」


    她心裏覺得自家孫女在,這樣溫子謙和易小姐說話也該知道分寸,免得節外生枝。


    葛氏嘴角含笑的看著她們姐妹:「對,是我看見她們心裏就喜歡,倒是忘記讓她們姐妹說說話;綠翹,你領著兩位小姐過去小姐那邊。」


    出了正房的客廳,阮芯怡就看著圓圓冷笑,低聲道:「三妹妹你可要小心點,要是這煮熟的鴨子飛走了,那可就是笑話了。」


    她先前被祖母敲打過,心裏也知道自己沒機會,不過她對溫子謙的心思,本來就是故意讓突然迴府的三小姐不痛快;如同姑娘家看到喜歡的花,就想摘了;被別人摘走了,她也隻是覺得可惜,而不會覺得傷心。


    圓圓淺笑:「該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也不強求。」


    心裏卻提了起來:老天你不會這麽玩我吧?我心髒不好,這樣會鬧出人命的。


    天上陰沉沉的,寒風細雨裏又夾著雪粒子,她們順著遊廊來到阮妙妙住的院子,丫鬟掀起厚厚的天青色棉簾,裏麵明顯是燒了地龍,溫暖如春。


    圓圓一進去就聽到溫子謙的聲音清朗悅耳:「……你們要是覺得悶,我帶你們出門去逛逛就是。」


    阮妙妙很是俏皮的笑:「表哥,我現在才知道你這麽體貼,看來我是沾了盈盈的光,那我們就走吧?」


    另一個姑娘溫婉帶著羞惱的開口:「妙妙你胡說什麽呢?再說這天氣看著又要下雪,也懶得出門。」


    妙妙揶揄的聲音傳來:「下雪天還不好嗎?你們不就是在下雪天見麵的嗎?」


    說真的,圓圓心裏難免有點酸澀,覺得放下鍋的鴨子被人截胡了,再說這明顯就是想讓自己聽到,要不領著她們進來的丫鬟怎麽站在邊上不出聲。


    至於溫子謙沒有去正房看自己,反而是先來這邊見「有緣人」,又來這邊獻殷勤,自己又不是傻子,不需要他說個清楚。


    想到昨兒曉玉撞破薑澄爍和別的小姐見麵,今兒就輪到自己了,這簡直就是難姐難妹啊,可真是夠悲催的,她覺得自己應該和曉玉去廟裏拜拜……


    阮芯怡看到圓圓孩子神遊天際,自己倒是聽的忍不下去了,這明擺著是看不起四房,柳眉一挑,帶著兩分譏誚的道:「二小姐,我和三妹來打攪了。」


    綠翹似乎現在才迴過神,示意她們往花廳走:「小姐,四房的二小姐和三小姐來了。」


    阮芯怡眼神複雜的看了圓圓一眼,越過她就快步往裏間走去。


    圓圓也不遲疑,跟著她的腳步進去,看著裏麵溫子謙一臉抑鬱憂傷的盯著自己,弄得她差點笑場:開什麽玩笑,看他這陰鬱的樣子,要是不知道的人看了,還以為自己給他帶綠帽子了。


    阮妙妙看見她們姐妹進來,起身笑著道:「二姐姐,三姐姐來了,這邊坐;我表哥你們都認識,這是易盈盈姐姐。」


    圓圓姐妹也對起身的易盈盈見禮:「見過易小姐。」


    「二小姐,三小姐好。」易盈盈借這打招唿的機會,打量了圓圓幾眼,見她穿著芙蓉色的繡花夾襖,天青色的長裙,個子高挑,五官還算過的去,皮膚不算特別白嫩,一雙眉毛不是彎彎柳葉眉,而是又濃又黑的劍眉,眉梢微往上斜挑,幾乎快要沒入髻發。


    這容貌隻能算中等,可是這氣定神閑的樣子,倒是讓她刮目相看。


    阮芯怡見溫子謙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圓圓,輕嗤一聲:「對了,溫公子還認識我三妹妹嗎?」


    「圓圓……」溫子謙咽了咽口水,鳳眼帶著愧疚,難過,愛戀,又痛苦的看著她,很想告訴她,自己真的不想讓她誤會,不想讓她傷心,想把一切都告訴她,想讓她跟著自己離開京城遠走高飛。


    可是看著她冷靜清冷的樣子,他心裏更難受:為什麽她不問我,為什麽她可以這麽冷靜,那不成是因為她心裏不夠喜歡我?


    圓圓鳳眼清淩淩的看著他,如同兩汪清泉清澈靈動:「溫公子,好久不見。」


    易盈盈看著兩人的眼神,倒是大吃一驚,這姑娘的鳳眼很是攝魂,實在是讓人眼前一亮;不過子謙做到這一步,也容不得他後悔,自己幹脆做個不知情的人,這才可進可退。


    她笑著告辭:「時候不早,我先迴去,各位,下次再聚。」


    「表哥你先替我招唿著。」阮妙妙示意她們坐下,自己送她出門。


    阮芯怡看見她們離開了,這才柳眉一豎,看著圓圓挑釁一哼:「這下你知道遠近親疏了吧?不過也是,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


    說罷,神色不善的看了溫子謙一眼,自己就帶著丫鬟去了前麵,冷冰冰的道:「我要去賞雨,你們給我去外麵準備好茶點。」


    溫子謙腳步僵硬的來到她的麵前,鳳眼猛然發紅,癡癡的看著她,無限悲傷的道:「圓圓,我捨不得離開你,我們離開這裏好不好?」


    「子謙,」圓圓看見他這樣,心裏的怒火倒是消散了,看著他苦笑:「你覺得逃避能解決問題嗎?你能放的下心裏的仇恨嗎?能甘心被他們壓製著嗎?」


    她倒是不介意離開京城,可是她明白他的心裏放不下仇恨,那樣哪怕外麵的日子過得再好,他的心裏肯定不會痛快。


    溫子謙閉了閉眼,悲傷的低語:「我不知道,可是他們要迴來了。」


    他自從發現自家娘是被他們害死的,那女人還千方百計的想除去他,他的心裏隻想讓那女的給自己娘償命。


    圓圓看著他鳳眼黯然的落下眼淚,突然間不怨恨他了,他畢竟還是一個少年,心裏還有殺母之仇,這次他爹他們要迴京,難怪他想到了聯姻,嶽家是他唯一能夠籌謀的,而且先前的易小姐明顯是個聰明人。


    「不僅是你放不下你娘的仇,而且他們也不會放過你。」她伸手把帕子遞給他,鳳眼帶著苦澀的看著他:「子謙,我真的不怪你,以後你要好好的。」


    溫子謙順勢握住她的手,感受到她那手柔滑溫度,鼻子一酸,鳳眼含淚的看著她:「圓圓,我真的喜歡你,可是我終究是個俗人,我不能忘記我娘的死,也不能忘記我差點死了。」


    最重要的是,我不想連累你,讓你在硝煙瀰漫的後院遇到危險,一個孝字壓下來,有多少磨搓人的手段?吃的,喝的,衣料薰香什麽的一個疏忽大意,就能讓人中計……


    兩人的眼裏都有哀傷,圓圓掙脫了他用力握著自己的手,輕嘆一聲:「珍重。」


    她轉身之際,眼淚也落了下來,為自己,也為了那痛苦的少年;他曾經在自己答應嫁他的時候笑的燦爛,眼神溫柔的讓人心安。


    可是因為自己不夠強,一切都是鏡花水月,從古到今,都是強者為尊,自己既然不能掌權,怎麽著也該有錢……


    「圓圓……」溫子謙覺得那悲傷又纏綿的聲音不是自己發出來的,可是她停了停腳步,還是穩穩的一步步的離開了他的視線。


    他踉蹌的退後幾步,自己跌坐在放了軟墊的圈椅上,用手撐著眼睛,遮住了流下的眼淚,卻覺得心痛難忍。


    阮妙妙送人後迴來,看見表哥坐在那,恍惚間讓人覺得無邊的孤寂;覺得這個時候他需要安靜,她沒有說話,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


    迴到阮家後,阮老夫人聽了兩個孫女的話,氣的臉都紅了,憤怒的想罵人,可是看著邊上圓圓神色黯然的坐在那,又拉著她的手,柔聲道:「恬恬,你們之間不成,那是溫子謙沒福氣;你才迴來,祖母也捨不得你離開,本就想著讓你多陪我兩年呢。」


    圓圓乖巧的點頭:「祖母說的對,再說溫家的後院肯定不太平,我可不想去。」


    「對,對,溫家要是住在一起,那婆婆可不是好侍候的……」阮老夫人雖然這麽說,心裏已經琢磨趁著過年多帶著孫女去相看,怎麽著也要給孫女挑個穩妥的好男兒,自己以後才能放心的去見兒子他們。


    外麵的雨變小了,雪粒子夾帶著雪花又開始飄揚,前麵有婆子來迴話:「老夫人,前麵有姓薑的公子來求見餘小姐,可是現在餘小姐和那公子好像吵起來了……」


    圓圓猛地起身,鳳眼淩厲的看著她:「他們人在哪?」


    婆子覺得這眼神讓她心裏發慌,下意識的躬身:「在,在前麵待客的小客廳。」


    「祖母,天冷你別出門了,我過去瞧瞧就好。」


    圓圓說完,腳步匆匆的離開祖母的院子。


    阮芯怡覺得好奇,也從祖母那告辭,帶著丫鬟去看熱鬧。


    阮老夫人眉頭皺了皺,低聲吩咐邊上的大丫鬟:「翠羽,你讓李偉他們去看著點,免得三小姐她們姑娘家吃虧。」


    她覺得既然孫女不想自己去,肯定是認識那公子,翠羽伶俐,等下自己問她就好了。


    ……


    薑澄爍今兒早上好不容易在小廝的掩護下溜出來,他也不敢坐家裏的馬車,在外麵租了輛騾車,想著自己第一次去阮家,又在糕點鋪子買了幾樣精緻的糕點,這才催著車夫快速的往阮家趕。


    他來的時候,阮老夫人她們還沒迴來,聽到曉玉沒一起去,他心裏高興的不得了,趕緊說自己是餘家親戚,要見曉玉。


    曉玉聽到他來了,猶豫了一下,覺得自己還是和他說清楚好。


    而門房的人看見老夫人興沖沖的帶著兩個小姐出門,可是卻沉著臉迴來,一時之間還真的不敢多說什麽。


    要不是客院那邊砸了杯子,可是卻不準人進去,也不敢報到這邊來。


    曉玉最生氣的時候已經過去了,想到薑家,覺得能不交惡,那還是不交惡好;她現在家裏開了鋪子,見得人多了,聽得事情也多了,倒是性子也收斂了很多。


    兩人一見麵,曉玉就平靜的說了昨兒看見他的事,最後故作淡然的道:「我看你們很合適,男才女貌(渣男賤女),門當戶對(遲早敗落),真是天作之合(真想弄死你們)。」


    「你誤會了,她隻是我大伯娘的內侄女……」薑澄爍趕緊解釋,最後有點心虛的道:「反正我對她絕對沒意思,我可不是三心兩意的人,我保證就喜歡你一個。」


    以前聽到他說甜言蜜語,曉玉心裏是甜的冒泡泡,現在聽到他這話,隻覺得酸澀苦澀的很。


    她鼻子一酸,杏眼莫名的就紅了,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來,嘲諷的道:「薑澄爍,我覺得我們不合適,以後還是不要見麵的好。」


    薑澄爍又急又氣的看著她:「你這話好生過份,我都說了我昨兒來找你,你還想怎麽樣?」


    「我不想怎麽樣,隻是想你以後離我遠點。」曉玉看著他冷笑:「再說我現在才知道你先前都是哄我的,你娘根本不知道你的打算;或許是知道了你的打算,可是卻不以為意,是不是?」


    「我,沒有,是我娘身子重……」


    曉玉心裏早就想到肯定是薑夫人不滿意自己,杏眼帶著怒火:「好了,你別當我是傻子,還是覺得我是農家姑娘,可以順便逗逗?」


    薑澄爍失望的看著她:「你怎麽能說出這種話,我對你的心意你不知道嗎?我隻是覺得我娘身子重,想等她生了孩子再提我們的事。」


    他本來就因為自家娘不同意,心裏也覺得鬱悶,見她嘲諷的看著自己,心頭火氣就摔了茶盞,這聲音被外麵守著的如意聽到就急了,趕緊讓外麵的婆子去瞧瞧三小姐迴來了沒有。


    她自己提高聲音:「小姐,您要添茶水嗎?」


    「不用。」裏麵的兩人異口同聲的道。


    薑澄爍摔可茶盞心裏就後悔,此時就低聲賠罪:「對不住,你誤解我了,我心情不好……」


    曉玉深唿吸才讓自己冷靜下來:「你先迴去吧,我現在不想和你多說什麽!」


    「我不迴去,」他看著她杏眼帶著水光,眉眼之間都是黯然,心裏也不好受,下意識的握著她的手,做小伏低的道:「曉玉,別鬧了好不好?」


    圓圓推門進來的時候,看見他握著曉玉的手,大步上前一把握住他的手,抬腿就踢到了他的小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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