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宋姚氏聽聞薑晚檸要去蘇記綢緞莊,心裏一咯噔。


    薑晚檸不會是打著置辦冬衣的幌子實則傳遞宋煜要害她的消息吧?


    她這幾日做出的柔順、深情不會都是假象吧?


    轉念一想,薑晚檸又不知道下毒的事兒。


    “大娘子不但讓王嬤嬤隨行,還叫上了五娘,說是讓五娘去挑幾塊好料子做新衣裳,生辰宴上穿。”崔嬤嬤道:“夫人,您若想知道大娘子是不是當真放下心中芥蒂,這倒是個機會。”


    宋姚氏點點頭:“就算她真的跟綢緞莊的楊掌櫃說了什麽也不打緊,咱們咬定隻是小夫妻間吵鬧就行,你讓青娥盯緊點。”


    翌日,薑晚檸和五娘剛出門就看見宋煜等在馬車旁。


    “阿兄,你在這做什麽?”五娘問道。


    宋煜笑著迎上前:“我聽說你們要去綢緞莊,今日反正無事,索性陪你們一同去逛逛。”


    薑晚檸唇角勾起一抹幾不可查的譏笑,宋煜是要跟去監控她吧!


    五娘吩咐下人再去備一輛馬車。


    宋煜趕忙製止:“不用,我備了馬。”


    他才不想跟薑晚檸同乘一車,要是讓紫茵知道,紫茵又要鬧。


    宋煜看向薑晚檸,隔著幕籬,看不清她此刻是何表情。


    不過不用想也知道,她一定很失望,想他陪她一同乘車。


    薑記綢緞莊開在熱鬧的長樂街上。


    掌櫃楊緒,賬房文柳。


    兩人在蘇宋兩家訂下親事後,就被派來江城置辦產業,開綢緞莊,幫小娘子打理陪嫁。


    實在是小娘子心性純良,性子軟弱,而寧川距離江城千裏之遙,小娘子若遇上什麽難事,家人鞭長莫及,東家隻能以這樣的方式幫襯她。


    可自打小娘子成親後,他們就隻在頭三個月見過小娘子,之後每次上門求見,都被宋家人以各種各樣的理由婉拒,不是說小娘子偶感風寒,就是說小娘子在見客。


    而且每次來打發他們的都是青娥,按說青娥是小娘子身邊最得力、最沉穩的人,他們該相信青娥才是。可一直見不到小娘子,心裏總歸不落實。


    兩人正在鋪子後院喝茶,盤算著這個月底再去趟宋家,無論如何要見小娘子一麵。


    結果夥計小潘興衝衝地跑了來:“掌櫃的,文先生,小娘子來了。”


    兩人怔了片刻,忙出去迎接。


    “姑爺,小娘子……”兩人見宋煜也來了,壓抑著激動的心情,先給宋煜見禮,再給自家小娘子見禮。


    薑晚檸淡淡開口:“楊掌櫃,宋府要做冬衣,你讓人帶王嬤嬤挑選料子,另外這個月底婆母過生辰,家人要添新衣,你推薦一二。”


    這樣淡漠的語氣,還有“楊掌櫃”這般陌生的稱唿,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楊緒隻覺一盆冷水兜頭澆下,心涼。


    以前阿檸都喚他楊叔,與他甚是親近,還總跟他撒嬌。


    好吧!阿檸已經為人妻,是該穩重些。


    楊緒揚起笑臉:“小潘,你帶王嬤嬤去挑料子。”


    宋煜是第一次來,不由的四下打量這間鋪子,五大開間的鋪麵,貨架上堆滿了各種布料,綾羅綢緞應有盡有。


    聽說有些名貴的料子,全江城隻有這裏能買到。


    薑家財力之雄厚可見一斑。


    “姑爺,您想要什麽料子?”楊緒問道。


    宋煜聞言收迴目光,道:“五娘,你去挑吧,你眼光好。”


    薑晚檸心知,宋煜今日是要寸步不離的跟著她了。


    無所謂,這些都在她的預料之中。


    薑晚檸道:“文先生,鋪子裏的收益如何?賬冊拿來我瞧瞧。”


    文柳微然:“姑爺,小娘子裏邊雅室請,我去取賬冊。”


    宋煜一進雅室就看到牆上掛著的山水畫,不禁兩眼放光,急步來到畫前細細觀摩,半晌激動道:“這……這是岐山先生的畫?”


    岐山先生乃前朝著名畫師,最擅山水,一幅畫千金難求,前朝覆滅時,岐山先生自焚於岐山草堂,一同焚毀的還有他的大部分畫作。故而如今世上流傳的岐山先生的畫作少之又少,每一幅都珍貴無比。


    沒想到這薑記綢緞莊中竟掛著一副。


    宋煜心熱不已,恨不得馬上將畫占為己有。


    薑晚檸看到宋煜那貪婪的目光,微微一笑:“這畫是爹爹花重金購得,說是等郎君來年下場應試時,讓郎君拿去送與趙太師,必能拜入其門下,如此一來,郎君的前程便穩了。”


    真假不分的蠢貨,真跡怎可能掛在綢緞莊?


    當年爹爹得到真跡後,請仿製高手仿了一幅,因為文叔喜歡,就把仿的給了文叔。


    宋煜喜不自勝:“嶽丈有心了。”


    他雖喜歡這副畫,但放在家中欣賞確實不如拿它換前程。


    眾所周知,那趙太師最愛岐山先生的畫。


    “既然這幅畫是嶽丈給我給我準備的,那我可否現在就帶迴去,娘的生辰宴,我準備邀上同窗好友,江城名士,到時候也好請大家一同觀賞。”


    宋煜篤定薑晚檸會答應。


    她不是為了他願意舍棄一切嗎?區區一幅畫又算的了什麽?


    薑晚檸語聲溫婉:“非是妾身不願意,這幅畫爹爹是交代了具體用途的,由楊掌櫃保管,妾身做不了主,不過……待你我和離後,這畫可送於郎君,算是全了兩家曾經結親的情誼。”


    宋煜微有些錯愕,她竟不答應?


    想拿這幅畫要挾他和離?


    要想和離,隻這一幅畫可不成。


    於是宋煜神色不渝道:“你怎又提和離。”


    文柳取來賬冊:“娘子請過目。”


    薑晚檸撩起幕籬,接過賬冊翻看起來。


    宋煜把玩著一隻轉心瓶,心思卻在薑晚檸這邊,防著薑晚檸說些不該說的話。


    文柳偷偷打量小娘子。


    小娘子顯然是精心裝扮過了,描了眉,擦了胭脂,抹了口脂,看起來白裏透粉,麵色紅潤,可那臉瘦的隻剩巴掌大了,當初小娘子出嫁的時候還是豐盈的鵝蛋臉呢!


    文先生很是心疼,東家有三個兒子,隻這一個姑娘,生的粉雕玉琢,性子又溫順,東家娘子早逝,所以東家特別寵愛小娘子,他們這些老夥計也都拿她當眼珠子寵著。


    東家費盡心思讓她嫁入書香世家,以為給她安排了個好歸屬,現在看來小娘子在宋家過的不怎麽樣。


    文柳很想問問小娘子,可姑爺在場,話到嘴邊又咽下。


    薑晚檸合上賬冊遞還給文柳,中指在賬冊上點了兩下,道:“今年的收益比去年同期少了兩成,生意不好做嗎?”


    文柳微微一愣,捏緊了手裏的賬冊,迴道:“大淵的歲貢又增加了,現在市麵上絲綢錦緞緊缺,薑記是老牌子,還能拿到些貨,很多綢緞鋪根本拿不到貨。”


    小娘子根本沒看過去年的賬冊,就說收益少了兩成,文柳估摸著小娘子是有意哭窮,便順著小娘子的話說。


    薑晚檸心頭一凜,大淵歲貢?


    怎麽大齊要向大淵上歲貢了嗎?


    難道是三年前固北一戰失利所致?


    暫且按捺下心中疑惑,薑晚檸道:“原來如此,那月底之前能湊出一萬兩嗎?”


    文柳猶豫:“月底……鋪麵的租金到賬,加上綢緞鋪的收益……可能還差點。”


    “一定給我湊足了,我有用。”


    “是!”文柳心知,這錢定是給宋家的。


    宋家還真是貪得無厭,已經從小娘子手裏要走了八間鋪子,兩個莊子,照這麽下去,小娘子的陪嫁都要被宋家薅光了。


    “四日後你先送三千兩過來。”


    “是。”


    薑晚檸這才叫宋煜:“郎君,五娘應該挑好料子了,我們去瞧瞧。”


    等兩人出去,文柳打開賬冊,隻見裏麵夾著一張字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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