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我之前是怎麽教你的?我告訴你劍是這樣拿的嗎?”


    嚴厲的男聲在後花園響起。


    一名年約八、九歲,眉眼俊秀的男孩手持一柄超過他身子一半的長劍正拚命地揮動著,然而無論他要得再怎麽好,得到的總不是讚美,而是一次次無情的喝斥。


    “動作太慢了!我不是叫你要敏捷一點、要快一點嗎?我的話你到底都聽到哪裏去了?”


    男子的聲音不怒而威,使得男孩忍不住渾身輕顫,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十分懼怕男子。


    “爹,我們都覺得弟弟已經練得很好了。”旁邊一位明眸皓齒的黃衣女孩忍不住開口。


    她之所以敢當著此刻劍眉深鎖的男子這樣說,是因為知道父親對弟弟雖然嚴格,可是對幾個女兒卻很寵愛,兇也兇不起來。


    “對啊,爹,弟弟都練一個多時辰了,莫怪動作會變慢,隻要是正常人都會累吧?”另一名紅衣少女跟著幫腔。


    “我就說君徹練劍你們不要在一旁看,擾亂他的心神,影響他的思緒。”男子潠朗的臉上仍是半點笑紋也不生,但語氣已經明顯緩和不少。


    這時,一陣溫婉的女聲插進來──


    “我做了些點心,你們先休息一下吧。”


    朝他們走來的是一名美麗溫婉的少婦,手上捧著擺滿許多精致點心的托盤,那是她在廚房忙了半個時辰的成果,為的就是要填丈夫與兒女的肚子。


    “耶,娘來了!”原本圍著齊君徹的五名少女同時發出歡唿,除了因為有可口的點心吃之外,同時也是慶幸她們可憐的弟弟終於能暫時獲得解脫。


    男子輕哼了聲,沒有說男孩能否休息,便逕自朝妻子走去。


    “君徹,走呀,去吃點心!”排行最大的紫衣少女一把就要收起弟弟手中的長劍,但後者卻死命握著它,任憑她怎麽用力都抽不走。


    “君徹,你怎麽了?不休息嗎?”另一個女孩疑惑地問道。


    齊君徹抿緊了嘴,沉默地搖了搖頭,走離姊姊們的身邊,又重新練起劍。


    “啊,我知道了!一定是爹沒有開口,所以君徹半點也不敢鬆懈!”其中一名女孩恍然大悟道。


    聞言,五名女孩不約而同地走向正幫著妻子將點心一一放在石桌上的父親,異口同聲的為她們唯一的弟弟求情。


    “爹,可以讓弟弟休息一下了吧?”


    “就是啊,他今年才八歲耶!這麽做對他是不是太勉強了?”


    其實,男子之所以會如此嚴厲,也是出自望子成龍的心態。


    他正是名聞天下的遐遠鏢局總鏢頭齊鎮遠,與妻子共同育有五女一男,年紀最小的齊君徹是他們夫婦盼望多時才得到的男丁,因此齊鎮遠對他的要求一直非常嚴格,為的是希望將來他有能力接掌自己辛苦建立起來的鏢局。


    齊夫人深知丈夫對愛子的期望像山一樣高,多數時候她都十分尊重丈夫的管教方式,但有時還是會忍不住站出來扮白臉,就像現在。


    “你就允了她們的愛弟心切吧。再說,你沒看到君徹滿頭大汗嗎?也該讓他過來喝口茶、喘口氣。”齊夫人微笑道。


    見父親終於點頭,五名女孩不禁拍拍手,然後朝弟弟叫道:“君徹,快過來!爹說你可以休息了!”


    “把劍收起來吧,待會兒再練。”齊鎮遠朝不遠處仍是不斷揮著劍的愛子說道。


    聽見父親開口,齊君徹終於停止動作。他咬咬唇,以衣袖抹去一頭一臉的塵土、汗水,以及悄悄逸出眼眶的淚水,不敢讓其他人看到。


    夢……他又夢見久遠前,全家人相處在一塊的情景了……


    原本雙眼緊閉的齊君徹終於恢複意識,緩緩睜開眼。


    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床頂,再一看被子也是熟悉的花色,四周約景物更是他見過不止千百遍的,金燦燦的陽光自窗欞灑了進來,落在地上像流金似的,見到這一切,他彷徨無依的心終於安定下來──他迴來了!山莊裏的弟兄們將他救迴來了!


    齊君徹唇角緩緩往上揚,突地,旁邊傳來一陣輕輕淺淺的唿吸聲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微微轉頭望向唿吸聲的來處,赫然瞥見一張從未見過的清麗臉蛋。


    那臉蛋的主人正趴在床邊,枕著雙手熟睡著,雲般的秀發披散在肩背上,幾綹青絲垂在額前,肌膚如瓷般無瑕,扇般的睫毛輕輕覆蓋著,高而秀挺的鼻子略略起伏,底下紅潤的櫻唇微啟,教人有一親芳澤的衝動。


    如果這裏不是他的房間,如果不是傷口傳來的疼痛那麽明顯,齊君徹幾乎以為自己來到天庭,看到天上的仙女。他不自覺伸出手想碰碰她,然而才動了下,一陣撕心裂肺的痛楚立即蔓延至全身上下每一處,使得他雙眉緊鎖。


    該死……齊君徹在心裏咒罵著,直到那陣痛楚終於消褪,他才覺得氣順了些。


    盡管如此,他的雙眼始終沒離開過她,齊君徹再度伸出手,想進一步確認她究竟是人還是幻影,不料手背才輕輕觸及她粉嫩的臉頰,仙女突然驚醒了!


    袁靜紫睜大一雙漆黑的星眸,眨也不眨地盯住數寸之外那張俊逸逼人的臉龐,跟著,一陣拔尖的叫聲逸出她的喉頭。


    “呀──”她匆忙站起,直退了好幾步才敢抬睫望進那既深邃又莫測高深的雙眼裏,似想確定他是真的蘇醒過來了。


    她的尖叫聲同時吵醒了守在門外的好漢們,沒多久,眾人湧入房間,瞥見齊君徹蘇醒過來,歡唿聲頓時充塞整個房間。


    縱然四周鬧得沸沸揚揚,齊君徹利刀般的視線始終緊緊扣著那個藏身在眾人後頭的美麗少女。在發現他一直定定地注視著自己時,袁靜紫終於受不了的倉皇逃出這個房間。


    “你……”齊君徹想叫住她,沒想到才吐出這個字便痛楚難耐,他重新閉上眼,極力忍耐著撕心裂肺般的折磨。


    可惡!待傷勢複原,他必定要親上虎頭山討迴這一切!齊君徹暗暗立誓。


    “寨主,你還好嗎?”見到俊顏上的五官幾乎全揪在一起,石鳴遠憂心地問道。


    “你看寨主這樣子像是還好嗎?”武修齊白他一眼,轉身就要找袁靜紫,“我說小仙女,你有沒有辦法讓咱們寨主少受點罪……咦?奇怪,人到哪兒去了?”


    “我這就去找她來!”為了讓齊君徹的疼痛及早獲得舒緩,石鳴遠二話不說的衝出去找人。


    “大武,你口中喚的小仙女可是方才那名女子?”齊君徹忍著疼,吐出蘇醒後第一句完整的話。


    “呃,是、是啊。”武修齊支支吾吾地應著,“小仙女是咱們下山請來的大夫,來替寨主治傷的。”


    寨主終於醒來當然是好事,卻也讓還沒為袁靜紫的到來套好話的眾人一陣手忙腳亂。


    齊君徹發現武修齊迴答的同時,其他人臉上的神情也不甚自然,不禁轉向一直深獲自己信任的霍青芙問:“青兒,是這樣嗎?”


    “確實是如此沒錯。”霍青芙冷靜地笑道。


    “嗯……”雖然心裏還是覺得有些奇怪,齊君徹也隻是點點頭,決定靜觀其變。


    沒多久,那名美麗得驚人的少女重新出現在房門口。從她臉上遲疑不決的神情看來,似乎對要不要進來這件事陷入天人交戰。


    “小仙女,請。”石鳴遠大聲地道。


    這陣嘹亮的聲音惹來所有人的側目,袁靜紫隻得從善如流地邁開步子。


    不過,她一邊走,一邊忍不住蹙眉說:“我不是什麽小仙女……”這三個字讓她無所適從。


    “你是啊!你救了咱們寨主,又長得那麽漂亮,簡直就是下凡的仙女,叫你一聲小仙女也沒什麽不對。”武修齊朗笑道,“咱們寨主就再拜托你啦!”


    在他們開玩笑的同時,袁靜紫已經走到齊君徹床前。


    “你還好嗎?”她垂睫,盯著被子的一角,輕聲問著。


    她平時不至於這麽容易膽怯,說話的聲音也不會細若蚊蚋,但不曉得為什麽,這名眉目清朗的男子卻帶給她相當大的壓迫感。先前他還昏迷不醒時,她就覺得他渾身上下有一股驚人的氣勢,如今與清醒的他近距離接觸這種感覺更是明顯。


    “你問的可是我?”雖然身體虛弱,齊君徹仍是集中力氣吐出話,“若你問的是我,那麽便該看著我,而不是猛盯著被子。”


    此話一出,袁靜紫困窘得滿臉飛紅,身後的眾人則報以哄堂大笑。


    “我說,寨主的傷沒什麽好擔心了。”笑聲最響亮的石鳴遠打趣道。


    “是啊,寨主還記得如何訓人呢。”武修齊同樣是笑不可抑。


    這個男人……鼓起勇氣凝視著齊君徹眉眼的袁靜紫有些後悔讓他那麽早醒來了,早知道她便該在藥中多添加一些會讓他熟睡的藥材,不過如今想這些全無濟於事。


    在眾人眉飛色舞的同時,隻有霍青芙細心地注意到齊君徹的雙眉始終不曾舒展過,連忙開口問:“姑娘,寨主的傷口還很疼,你能減輕他的痛楚嗎?”


    雙頰雖然紅得燙人,但袁靜紫故作鎮定地道:“疼是正常的,我先前開的藥裏已經加入大量可以止痛的藥材,不過如果還是痛的話,我重新再配一下藥吧。”


    為了方便起見,原本放在藥房內的藥全給搬到齊君徹房裏,因此她就在一旁的桌子上配起藥。


    其他人都察覺到袁靜紫在配藥時,齊君徹雙眼偏也不偏地直盯著她,似乎對她產生莫名的興趣。他們也不說破,僅是不時以眸光做著無聲的交流。


    “現在可以熬些粥讓他吃,好補充體力,然後再服用我配好的這些藥,一樣是三碗水煎成一碗。”袁靜紫刻意避開咫尺之外那兩道緊迫盯人的眸光,對著裏麵最和善的霍青芙說。


    雖然她不喜歡他散發出來的壓迫感,不過做為這裏的寨主,要管理眾多的人,他的氣勢絕對是足夠的。袁靜紫苦笑著暗忖。


    “謝謝你,小仙女。”石鳴遠忘情地讚揚著,“你的出現雖然陰錯陽差……”


    見齊君徹臉上掠過一絲狐疑的神情,武修齊連忙打斷他的話,“閉嘴啦!不會說就別丟人現眼了!快照小仙女的話去幫寨主煮些粥來!”


    石鳴遠正要破口大罵,一觸及霍青芙帶怒的目光,隻好忍氣道:“我這就去。”


    “別忘記還要命人煎藥啊!”武修齊抓起桌上的一包藥,淩空丟給石鳴遠,後者瞪了他一眼,快步離去。


    “沒事的話,我先出去了。”袁靜紫完成手邊的事便迫不及待想離開這個令她胸口緊窒的房間。有他在,她總覺得惴惴不安。


    “我帶你去我的房間休息。”霍青芙提議。


    “麻煩你了。”她點點頭。昨夜沒睡好,她的頭有些昏昏沉沉。


    “大武,這裏先交給你了。”霍青芙朝武修齊點頭致意。


    “放心吧。”武修齊朝她比了比大拇指。


    直到袁靜紫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房中,齊君徹才收迴打量的眸光。


    “她真的是大夫?”她身上那股高貴典雅氣質令他印象十分深刻,忍不住更加懷疑起她的身份。


    “是啊。”武修齊依舊點頭稱是。


    齊君徹沒再說什麽,隻是若有所思。


    “我們寨主對女色向來興致缺缺,也不太懂如何和女孩子相處,還請你多多擔待。”看出袁靜紫至今仍十分震驚與錯愕,霍青芙忍不住替齊君徹說著好話。


    袁靜紫禮貌性笑了笑,“沒關係。”


    反正他們也不會有太深入的接觸,他是個怎麽樣的人都與她無關,她隻要負責照料好他的傷勢就夠了。


    一路上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沒多久,她們來到霍青芙的房間。


    她打開門笑道:“沒怎麽布置,不過你絕對可以在這裏獲得充分且安全的休息。”


    這的確是一間很普通的房間,甚至看不太出來它的主人是個女子,因為房裏女性化的擺設與布置甚少。


    “莊裏向來陽盛陰衰,寨主讓我住在山莊裏的中心位置,說萬一出事大家也好在第一時間趕來救我。”霍青芙笑著說明。


    沒想到看起來可怕的他也滿體貼的,這點倒是令袁靜紫頗為意外。


    “我待會兒會讓人收拾旁邊的空房間給你,並拿些幹淨的衣裳給你替換,不過要委屈你了,因為都是些粗布衣裳罷了。”霍青芙注意到袁靜紫身上穿戴的衣物飾品都很不俗,因此推測她應該是出身富家的千金。


    “沒關係。”袁靜紫不在意地聳聳肩,“反正這隻是暫時的。”


    “對了。”霍青芙想起一個早該問的問題,“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一直叫你姑娘,感覺還挺生疏的。”


    “我姓袁,名喚靜紫。”


    “靜紫,真是個可愛的名字。”霍青芙伸出手,微笑道:“我姓霍,叫青芙,你可以跟著他們一樣叫我青兒。”


    袁靜紫笑了笑,大方的握住眼前那隻手,“我就叫你青芙姊姊吧。”


    “也行。”霍青芙笑了笑,“對了,有件事得告訴你,這幾天大雨不斷,修橋的工作必須延後,你恐怕得在這兒住上一段時間,真是不好意思。”姣好的玉顏上閃過一絲抱歉的笑容。


    這是她最不願意聽到卻又不得不接受的現實,因此袁靜紫隻是朝她微微一笑,“那就打擾了。”


    “你還有任何需要可以隨時告訴我。很抱歉因為一場誤會而將你留在這裏,不過在你離開前,希望我們能相處愉快。”霍青芙真誠道。


    袁靜紫唇角輕揚,“我也希望。”


    待在這裏的期間,她當然希望與眾人維持良好的關係,但不知怎麽,齊君徹那雙黝黑的眸子卻給她很大的壓力……希望他快點康複,這樣她就不必太常接觸他了。她在心中祈求著。


    “不得了!不得了啦!”


    隔天一早,一陣嚷嚷聲便劃破臥龍山莊原本靜謐的天空。


    剛睡醒的石鳴遠以跑百裏的速度衝進聲音的來處──齊君徹的房間,但見霍青芙與武修齊都到了。


    “發生什麽事?”他大驚失色地問道。


    “負責守著寨主的小豆子說,從昨晚至今,寨主服下的藥全吐出來了,不止這樣,寨主還高燒不退哪!”武修齊愁眉苦臉迴道。


    “我猜是因為藥太苦了,寨主喝不下。”霍青芙推測道。


    “不如咱們請小仙女再替寨主另外開個方子吧?看裏麵能不能多加些糖啊、花蜜之類的玩意,這麽一來應該就順口多了吧?”石鳴遠樂觀地道。


    “虧你想得出這種餿主意!”武修齊毫不客氣的將一桶冷水直往他麵上潑去,“從來沒聽說有人會給病人吃糖、花蜜之類的東西,你是存心讓寨主病情加重是吧?”


    “我的意思又不是單純隻吃糖或花蜜,”石鳴遠辯解著,“是混著藥一起吃嘛!”


    “我倒覺得這法子可行,與其半點藥也喝不下,混著糖或花蜜一起吃或許還好一點……我去請靜紫再來一趟吧。”說完,霍青芙邁開了步伐。


    過沒多久,袁靜紫被霍青芙請來,並應他們的要求添加了些讓藥不再苦口的配方,結果這迴齊君徹不僅成功服下藥汁,同時還安穩地睡著了,不似前幾夜總是濃眉深鎖。


    注視著他逐漸恢複血色的麵孔,所有人總算鬆了口氣。


    “這次情況應該穩定了吧?”武修齊撫著胸口說,“我可無法接受寨主再有任何閃失,我的心髒都快停啦!”


    “這樣好了,每隔兩個時辰我便來看看他,順便檢查他的傷口。”袁靜紫提議道。好好守護著他可是她眼前的第一要務,不能有任何差池。


    “你願意這麽做真是太好了!”石鳴遠一臉感動。


    “喳唿那麽大聲做什麽!”霍青芙橫眉罵完,轉頭對仍眨也不眨地注視著齊君徹的人兒說:“抱歉,靜紫,這陣子恐怕都要麻煩你了。”


    “沒什麽。”袁靜紫轉身燦笑,“這是我答應要做到的事,自然得盡力。”


    “對了,依你之見寨主約需多久才能複原?”武修齊關切地問道。


    “他是個練家子吧?”之前為他縫合傷口時即看得出這個人的筋骨十分強健,塊頭也非常高大。


    石鳴遠點點頭,“是啊,寨主的武藝極為高強。”


    “那麽便用不著擔心了,相信他很快就能生龍活虎的活蹦亂跳了。”話雖是這麽說,但袁靜紫記起那雙深沉懾人的眸子,心不覺一緊。


    自從袁靜紫被抬到山上,而寶兒被抬迴袁家後,袁家一直是雞犬不寧。


    得知袁靜紫是禮部尚書千金的女兒,為了保護臥龍山莊及齊君徹等人,寶兒隻是簡單向袁夫人解釋她原本是應邀到山上表演的,哪知天雨加上轎子抬錯故而不能前往,至於是誰前來邀她的,寶兒則一概推說不知道,她隻是收錢辦事罷了。


    由於寶兒語氣篤定,因此袁夫人隻能選擇相信,但她心裏的憂慮更深一層,因為她連女兒被抬去哪兒都不知道,隻好央求丈夫命人搜山,但由於陰雨不絕,這主意始終是在口頭上說說,實際上卻無法進行。


    “老爺,您說該怎麽辦?”


    這天,袁夫人又開始例行性的唿天搶地,自從寶貝愛女失蹤之後,她每天都要發作一次以上。


    “還能怎麽辦?大雨把路都衝壞了,我也沒辦法呀!”袁寺盛無奈地攤手。


    袁夫人涕淚交零地道:“靜兒落入那些人手裏不曉得會怎麽樣……要是她長得普通些也就罷了,可她生得花容月貌,他們會不會對她起歹念啊?”


    “寶兒姑娘不是說了嗎?那些人不是壞人。”袁寺盛撫著胡子道。他不是沒懷疑過寶兒的話,但難道他們還能將她屈打成招嗎?


    “不是壞人怎麽會住在山上?您說,他們會不會是山賊啊?”袁夫人擦擦淚眼,問出心裏的疑惑。


    “住在山裏不代表就是壞人,也不代表就是山賊,你別胡思亂想了。”袁寺盛心裏雖然也擔心,但也隻能鎮定地安慰著妻子。


    袁夫人起身定到門口,仰望著不斷落下雨絲的天空歎道:“雨怎麽不快點停?成天下下下的,煩死人了!”


    “靜兒吉人天相,一定會沒事的。要是他們真敢對靜兒怎麽樣,我和三王爺都不會饒過他們的。”袁寺盛希望這麽說能給妻子一帖定心丸,讓她惶惶不安的心穩定下來。


    “好吧,那我到佛堂去祈求菩薩千萬要讓靜兒平安無事歸來。”說完,袁夫人轉身領著丫鬟們到家裏的佛堂誦經祈福去了。


    “唉,這個節骨眼怎麽會出這種事呢?”獨留在大廳中的袁寺盛忍不住哀歎。


    婚期都近在眉睫了,到時要是有什麽萬一,要他如何向三王爺交代?


    “先搬到南方?”丈夫的話令齊夫人十分詫異。


    “嗯,愈快動身愈好。”齊鎮遠說著,一邊自懷中掏出銀票交給妻子,“收好,快去替孩子們收拾衣裳細軟,我去備馬,等你好了咱們立刻出發,送你們到南方之後我再迴來。”


    “等等!為什麽非得這麽快?是不是出了什麽事?”齊夫人心中直覺不對勁,而且丈夫的臉色看起來也頗為凝重。


    母親的質問聲傳來時,齊君徹正坐在隔壁房間仔細地擦拭著父親給他的佩劍,他豎起耳朵傾聽著房內父母的動靜。


    “我沒時間解釋了,動作快!”齊鎮遠催促道。


    “不行!我非得知道真相不可!”齊夫人的口氣是沒得商量的。“咱們不是夫妻嗎?既然是夫妻,你有什麽事是不能告訴我的?”


    見妻子態度十分堅持,齊鎮遠知道如果自己堅不吐實她是絕對不會走的,長歎一口氣後道:“有人放話要劫鏢。”


    “這種事對咱們而言不是司空見慣嗎?”齊夫人不明白丈夫怎麽會因此就做出要家人暫避到南方的舉動,“咱們開鏢局不就是──”


    齊鎮遠凝著眉搖頭,“事情沒這麽簡單,根據可靠消息指出,此次要劫鏢的是名揚鏢局。”


    齊夫人不禁傻住了,“咱們和名揚鏢局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啊!”


    “那些不過是虛情假意罷了,事實上名揚鏢局一直嫉妒咱們生意好、名聲響亮,隻是我怕你想太多,所以從來沒告訴你這件事。最近縣令大人那樁生意由我們鏢局搶下,他們十分不滿,因此打算藉這次的劫鏢將咱們遐遠鏢局的聲名一舉破壞殆盡!”


    “怎麽會這樣?”齊夫人秀麗的臉上滿是難以置信的表情。“而且劫的還是縣令大人的鏢,他們不想活了嗎?”


    “就是因為他們居然敢動縣令大人的鏢,我才驚覺此事非同小可,名揚鏢局那幫人此次是吃了秤砣鐵了心,我怕他們會對你們不利,所以才想先送你們南下躲一躲,我再迴來應付他們。”


    “你還要迴來?那我也要留下來陪你!”齊夫人淚眼汪汪地望著丈夫。她的心從來不曾如此不安……


    “孩子們還需要你照顧,別擔心我。你們一走,我反倒可以無後顧之憂地護鏢,絕不會讓他們的詭計得逞的。等這次的事情結束,我再去接你們迴來。”齊鎮遠安撫著妻子。


    見丈夫一臉堅決,齊夫人也隻能點頭,“嗯,我即刻就去收拾。”


    那天的情景遺曆曆在目,時光卻已經匆匆過了十幾年。齊君徹手覆在額上,內心有無限感慨。


    雖然已經醒來,他卻像想留住方才夢中那個光景似的,一直舍不得睜開眼。


    這時,門“咿呀”一聲推開。


    進來的是來察看齊君徹複原情形的袁靜紫,她才走近床邊,便發現床上人的眼皮動了動、她正要轉身去叫其他人時,齊君徹的聲音陡地自她身後響起。


    “慢著!”


    其實他早就醒來了,隻是閉著眼睛在假寐,一聽到門被推開,再聽到那細碎的腳步聲,他隨即知道來的是誰,正打算睜開眼睛,沒想到她居然毫不猶豫地轉身想跑,這令他有些不悅,因而開口攔下她。


    袁靜紫依言迴頭,隔著數步的距離間:“你感覺好些了嗎?”


    “聽說你是大夫,大夫向來是這麽隔空問診的嗎?”齊君徹偏也不偏地直盯著她問道。


    她紅著臉辯駁,“我隻是想……既然你醒了,其他人應該會很高興,所以想去叫他們來。”


    “我現在隻想要清靜。”齊君徹注視著她仿佛染上向晚彩霞的雙頰,心中不由自主地稱讚起她絕俗的姿顏,她的確是他看過最貌美的女子。


    “喔……”袁靜紫站在那兒一動也不動。他說想要清靜,那她是不是也該離開?


    她正躊躇著,齊君徹的聲音再度響起。


    “你不是來檢查我傷勢的嗎?”竟在旁邊發起呆來了!她有這麽容易分心嗎?


    “我是啊。”她慌忙迴道。


    “那還不快過來!”他沒好氣的催促。


    有他這句話,袁靜紫也隻能乖乖上前了。第一次與清醒的他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她覺得一顆心愈跳愈快,臉上也愈來愈燥熱。


    “請吧。”齊君徹想也不想便道。


    他的直率令她愣了下,想來他是不打算自己來了,她隻好伸出微微發顫的雙手掀開被子,小心翼翼地揭開蓋在傷口上的布條,仔細地審視著。


    “如果再靠得近些,你的臉就要燙到我了。”凝視著那張專注認真的小臉,齊君徹忍不住開口揶揄。


    這話嚇得袁靜紫一跳,手一抖,偏巧不巧地打在傷口上,痛得齊君徹一張俊朗的麵目瞬間變了形。


    “該死!”他反射性扣住她來不及抽開的纖細手腕,咬牙咒道。她是故意報複他的消遣嗎?


    “對不起!”她心驚地道歉,下意識想抽迴自己的手,他抓得她好痛。


    狠狠地掃了那張驚慌失措的小臉,感受到她極力的掙紮與抗拒後,齊君徹總算放開她。


    “下次再這麽不小心,就不止是這樣了!”他的聲音自齒縫之中繃出來。


    “對不起!”袁靜紫用力閉起眼致歉,直怕他下一刻就會掐死她。


    深吸了口氣後,齊君徹決定寬宏大量一點──畢竟她可是來醫治他的大夫,再說,見到那張美麗的臉龐盈滿驚懼,他的心竟莫名其妙的感到內疚。


    他肯定是痛糊塗了……明明是她的錯,他居然對自己一時失控的行為深深感到不安與歉然。


    袁靜紫膽戰心驚的為他包紮好傷口後,齊君徹又說話了。


    “告訴我,我有沒有發燒的跡象?”他一直覺得頭有些沉重,像壓著塊石頭似的。


    見他的神色與語氣和緩不少,袁靜紫幾乎跳出胸口的心總算平複了些。


    “你自個兒難道沒感覺嗎?”她困惑地問道。


    “躺了這些天,整個人昏昏沉沉的,我無法確定感知能力是不是正確。”加上她失措的小臉盈滿他的腦海,齊君徹覺得自己似乎連清晰思考的能力都喪失了。


    “真的嗎?”袁靜紫半信半疑。從他方才“生氣勃勃”的模樣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昏昏沉沉的人。


    下一刻,齊君徹獅子般銳利的雙眼立即瞪向她,“你這是在懷疑我說的話?”


    “當然不是!”這裏可是他說了算!意識到這點後,袁靜紫連忙伸出水嫩的右手探向他的額頭,左手則放在自己的額上做比較。


    當那隻溫暖柔嫩的小手覆上來時,齊君徹突然感到全身像被雷劈中一般,竄過一陣奇異的感覺,這是以往他與其他女人觸碰時所不曾發生過的。


    “好像有……”剛開始她的確是這麽覺得,但發現那雙子夜般漆黑的眸眨也不眨地盯著她時,她的感覺又變了,“又好像沒有……”


    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此刻的她全身也是燙得厲害。


    但這話卻惹得齊君徹皺起眉,“好像有又好像沒有?你這大夫是怎麽當的?”


    袁靜紫正愁著要如何解釋時,門外響起石鳴遠的聲音。


    “小仙女,我正要找你呢,沒想到你已經先過來看寨主了。”


    袁靜紫急忙收迴手,轉身望向他們的表情像見到救星,而齊君徹則是懊惱這些人闖進來的不是時候。


    袁靜紫飛快地奔到他們身邊,語氣急促地道:“他的傷口沒問題,但我不確定是一個是有發燒……應該沒有,記得葵和粥要繼續服用……就這樣,我先走了!”


    連珠炮似地說完後,她頭也不迴去提起裙擺拔腿狂奔而去,仿佛後頭有什麽洪水猛獸在追趕似的,留下麵麵相覷的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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