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討厭青山永遠無憂無慮的樣子。


    好像隻要青山變了,他就能壓下心裏的魔鬼,他就還是上界的人,帶著矜傲,不露一絲瘋狂和狼狽。


    青山張了張口,沒再說話。


    救他弟弟?


    如果能救,就不會有現在這一幕。


    平安以為,身為下界人的黎照雪會為了一株鳳須蓮捨棄他。但是顯然,他做了個最錯誤的決定。


    青山想想黎照雪額心處『隱身』的花印,把難過的情緒壓了下來,換上了笑臉。


    又握了握自己的手,眼睛裏非常堅定。


    「尊上,鳳須蓮比我更厲害嗎?尊上還要養一株鳳須蓮嗎?」


    「哈哈……山兒怎與鳳須蓮作比?你在我心中,是最好的,最厲害的。而且這世間的天靈並非生而就能開啟靈智,山兒是這天地間的獨一份。至於我麽,養一隻山兒便夠了。」


    「我最喜歡尊上了!」


    「我也最喜歡山兒了。」


    尊上說過的,他是最好的,別說是鳳須蓮,就是拿一百朵鳳須蓮來換,也不換。


    他的笑容平安看在眼裏,然後他也笑了笑,寒涼道:「青山哥哥在高興什麽呢?在想尊上?還是想你那個下界的姘頭?」


    青山虎著臉:「要你管!」


    平安:「……」


    青山這會兒也恢復了,不難過了,反正他就是一隻小樹靈,說好聽的是天靈,說不好聽的,他又不是人,那麽多愁善感地做什麽!


    有尊上萬事足!


    小樹靈從小就是這麽想噠!


    雖然被平安這個臭孩子氣得不得了,但失望過了頭,小樹靈還是要向前看!


    若是他擺出難過的樣子,親者痛仇者快,會讓尊上難過的不是麽?


    「她會教訓你的,你是真的欠教訓!」青山很認真地說。


    平安渾不在意:「等她能到這裏再說吧。這麽久了還沒過來,我想她也到不了了。」說著,他笑了一下。


    青山也覺得奇怪,「你做了什麽?」


    「也沒有做什麽。」平安望著他,語氣滿滿的惡意:「我隻是給他看了看青山哥哥你和尊上的曾經而已。」


    青山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什麽意思?」


    他說著近乎惡毒的話:「你說,黎照雪要是知道,你曾經在尊上懷裏嬉笑顏歡,你堂堂一個天靈,其實就是被尊上拋棄的一隻破鞋罷了。你在伏秀山等了尊上一千多年,卻在幾個月的時間內喜歡上她黎照雪,你猜她會怎麽想?她還能一如既往地對待你麽?她還會要你嗎?」


    青山唰地白了臉。


    他是問心無愧的,他喜歡的人從來隻有她。


    可是……


    尊上她,沒有關於以前的一丁點記憶。


    那一瞬間,青山隻覺得自己如墜冰窟,渾身發冷。


    ……


    黎照雪那邊也的確是中了幻境。


    她們三人越靠近森林中心,就越是小心謹慎。


    但那股魔氣若有似無地,就全都鑽進了鼻息裏,連撤退都來不及,就起了反應。


    戚沉楓算是第一個中招的,隻覺得像是什麽東西鑽進了腦子裏,來不及做出應對,他渾身一軟就倒了下去。


    被他抓著的淩霜反應極快,立刻把他抱住:「怎麽了?」


    戚沉楓眼神空洞,像個無意識的娃娃,張了張口,卻沒有發出聲音。


    淩霜看清他的嘴型,發現是『淩霜』兩個字。


    心不知道怎麽迴事,徒然疼了起來。


    黎照雪反應最快,查看了一遍戚沉楓之後,說:「中了幻境。」


    淩霜眉頭蹙得死緊:「魔君修為很高……」


    「他是神識狀態,你修為低,看不出來。以他現在的情況會有點危險。」黎照雪也警惕起來,神識狀態的戚沉楓根本擋不住幻境這種針對精神力的攻擊……


    「我該怎麽辦?」淩霜沒有多問。


    「抓住他,喊他的名字。」


    「隻是這樣?」淩霜有些意外。


    「嗯。」


    幻境一直是邪術,又稱魘術。就像人的噩夢,把人困在那裏,出不來,還會傷害自己,那便是贏了。


    戚沉楓的前半生瀟灑肆意,對他來說最大的痛苦,除了淩霜的死,也再沒有別的了。


    淩霜沒有想更多,隻是相信黎照雪的話。


    黎照雪:「你帶著他退出去。」


    「你還要去找青山?你自己沒問題?」淩霜抱起戚沉楓,看著她問。


    黎照雪的狀態不是很好,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淩霜沒有中幻境,但她卻是確確實實中了招的。此時臉色已經有些發白了,那『東西』還在不斷地衝擊她的意識海。


    可山兒還在裏頭。


    黎照雪沉了眸:「沒問題。」


    她沒解釋,轉身就走了。


    而一些陌生的畫麵,也隨著『那東西』的侵入,在腦海裏盪開來。


    「主人!主人!」


    起初,是聲音。


    軟嫩的,充滿依戀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她轉頭看過去,是一個隻到她大腿那麽高的小孩子,甩著長長的衣袖,邁著小腿兒噔噔噔地朝她跑了過來——


    「主人,袖子長啦,要挽!」他步伐不穩,還踩住了過長的裙裾,一下子就朝她撲了過來。


    黎照雪隻是下意識地彎身去接住那個孩子,「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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