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納沙漠,黃沙漠漠,滿目蒼涼,忽狂風四起,黃沙鋪天蓋地。


    而就是這樣一個生機盡無的大漠,卻有數萬人在其間行進,蜿蜒看不到盡頭,這些人頭戴獸皮帽,腦後垂長辮,身穿半長短袍,窄袖,束腰,下穿長靴,正是由龍夷城繞行而來的白狄大軍。


    白狄中軍,是一群身披白色胸甲的胸甲騎兵,其上紋繡著白色的虎首,這就是白狄汗庭的王牌騎兵——白虎騎!據說數量隻有五千,隻聽從白狄大汗的命令,沒想到此刻這裏卻有千騎。


    而這群白虎騎中間,還有著十幾名身披胸甲的貴人,這些人中有的胸甲紋繡虎首,有的紋繡鷹首,有的紋繡犬首,有的紋繡狼首,有的紋繡鹿首,白狄五大部在這裏湊齊了。


    “特勤!再往前走十裏,我們就可以走出濟納沙漠了!”


    一瘦矮個兒,頭發稀禿,額頭塌陷的中年人滿臉堆笑,目光看向人群中的唯一一個青年,從裝束來看,這中年來自於白犬部落的萬夫長鼓那焉。


    而那青年身披華貴的胸甲,高個子,唇紅齒白,眼睛狹長的像鷹眼那樣銳利而兇狠,這人身份尊貴,是白狄大汗長子,姮勒。


    “十裏!”姮勒聞言,大喜,“這麽說,今日我們就可以走出這該死的濟納沙漠了?”


    “是的,特勤!”鼓那焉迴道。


    “哈哈哈!傳令下去,大軍急行軍,今晚本特勤要在興武縣下安營紮寨!”姮勒迴望大漠,嘴中發出陰冷地笑聲。


    “特勤!這是否有些欠考慮!”


    白鹿部中,一年及三旬的貴族男子出聲。


    這人有著一雙細長蘊藏著銳利的黑眸,削薄輕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輪廓,修長高大卻不粗獷的身材,宛若黑夜中的鷹一般。


    “哦?”姮勒眼中閃過一道冷意,不過這道冷意掩藏的很深。


    姮勒語氣淡漠道:“仇由利設赫,不知道有何高見!”


    這出聲的貴族男子不是別人,正是白鹿部的萬夫長仇由利。


    “高見談不上,隻是一路而來,我們雖然損失不大,可兒郎們個個疲憊,而魏軍不出意外已經嚴陣以待,我們若是貿然深入敵境,恐遭魏軍埋伏!”


    “所以,我以為我們還是小心為上,先與興武縣邊境休整一番才好!”仇由利不喜不悲地道。


    看到仇由利這態度,姮勒怒火中燒,不過他還是忍了下來,仇由利不僅僅是白鹿部萬夫長,還是白鹿部設赫,是白鹿部第三實權人物,他不敢得罪。


    “那就依仇由利設赫所言!”姮勒說完,帶著白虎騎縱馬離開。


    白犬部的鼓那焉急忙帶著幾名部下跟上,此外白狼部的萬夫長也追了上去。


    “就這心性,和大汗差遠了!”白鷹部萬夫長搖頭道。


    仇由利低頭沉吟:“鮮虞山萬夫長,還需慎言!”


    “怕什麽?不過是一特勤而已!就算是姮澤汗對我家大汗也要客客氣氣,這小子居然敢輕視於我!”鮮虞山神情不岔,看著姮勒的表情充滿不屑。


    說完,也揮鞭離開了。


    仇由利默然,仰首望天,他有預感未來白狄終將有一場大亂,而這一切的緣由皆來自前任姮烏汗遇刺身亡。


    這件事也有了結果,姮烏汗是由死對頭長狄派人刺殺的,可結果真是如此嗎?恐怕四部高層都清楚其中真相,隻是沒有證據。


    而霍亂的緣由就來於此,姮烏汗是五大部落共尊的一位可汗,在世時曾率白狄東征西討,先後擊敗了東邊的長狄部和赤狄部的入侵,此外西進,從西域烏孫手中奪得大批土地,又北上將西鮮卑逼退至燕然山之外。


    這樣一個雄主,自然得到白狄五部共尊,可如今這位雄主被刺殺身亡,刺殺者來自於長狄,可作為汗庭小可汗的姮澤汗,不為兄長報仇,卻第一時間發動政變奪取了侄子的汗位,怎麽叫其他人服眾。


    這也是此次白狄大舉南下的原因,隻為將內部矛盾轉移到大魏身上,可姮澤汗的這一步棋走錯了,他應該兵發長狄,而不是大魏。


    眼下雖沒有發生大亂,可這不過是風暴前的寧靜,姮烏汗的死,姮澤汗的南下用兵,必然會激起白狄內部更大的內亂。


    遠的不說,白鷹部就不是個穩定因素,因為現任白鷹汗和姮烏汗是義結金蘭的生死兄弟,如今姮澤汗奪位,第一個不滿的恐怕就是白鷹汗,作為五部中排名第二的大部,白鷹部有著與汗庭相抗衡的實力。


    眼下看白犬部、白狼部的態度,顯然已經向姮烏汗臣服了,這對白鷹部顯然不利,到時一旦大亂,恐怕對白狄是一場難以想象的浩劫。


    到時,同為白狄五部之一的白鹿部,該如何自處,是坐山觀虎鬥?還是參與其中一方?前者,兩方都不會坐視不理,恐怕第一時間就聯合逼迫白鹿部,後者,無論勝負都不是白鹿部能承受的。


    “多事之秋啊!”仇由利慨然長歎,“希望特勤和葉護大人能盡可能保存實力!”


    他口中的特勤自然不是姮勒,而是他白鹿部的驕子仇由孤。


    “設赫大人,我們......”


    身旁一千夫長見仇由利不語,於是問道。


    “命兒郎們不用走太快,吊在其他四部之後就行!”仇由利道。


    “是!”那千夫長離開傳令去。


    “仇由讚!”仇由利又道。


    “設赫!”一身長九尺,豹頭環眼的白狄漢子應道。


    仇由利道:“率一千騎繞至順礫縣,若樹格幹氏還在,那就南渡弱水,襲擾順礫縣!若樹格幹氏不在,那就駐紮於弱水以北,等我消息!”


    “是!”仇由讚領命而去。


    不多時,白鹿部千騎脫離了大部隊往東而去。


    這一幕自然被白狄四部看在眼裏,鮮虞山眼眸低垂,不知在想什麽,可姮勒反應就大了。


    “仇由利這是什麽意思?”姮勒慍怒不已。


    “迴特勤,仇由利在順礫縣有布置,恐怕這千騎就是去順礫縣的!”白狼部的萬夫長肥寅迴道。


    姮勒不愉,陰冷地道:“哼!他不與我通報,就敢擅自主張,分明是看不起我!”


    肥寅聞言,眼眸中閃過一道鄙夷,都說虎父無犬子,可這姮勒就是個草包。


    “就是就是!他仇由利不過是個白鹿部設赫,居然敢對特勤無理,簡直沒有把特勤放在眼裏!”一旁鼓那焉眼珠子一轉,忙低頭哈腰道。


    姮勒咬牙切齒道:“該死!我必然要他為此付出代價!”


    肥寅一聽,看向鼓那焉的目光有些忌憚,他能感受到後者是在煽風點火,隻是麵前這草包卻不自知。


    他突然覺得自家大汗的選擇或許是錯的,可他身在此地,根本無法諫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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