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公主叫了胡青黛的名字,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太子也是痛叫一聲,肝膽俱裂,手腳酸軟,弓箭落在地上,踉蹌著要往崖邊奔去。


    關超等人死死拉住,羽林郎裏三層外三層團團圍住,大平台上大亂。


    “不可呀!殿下!”


    “節哀呀!殿下!”


    太子雙眼血紅,仇恨地盯著刺客。“放箭!放箭!”


    太子的悲痛取悅了刺客,他桀桀怪笑,不等箭至,轉身往崖下投去。


    下方胡青黛仰麵朝天,表情流露出不敢相信和驚恐,單薄的身子急速向霧中墜去,像小時候秋獵,中箭掉落的大雁,快若流星,一瞬就隱沒在崖底的濃霧中。


    刺客的笑容凝固在麵巾下,恨她入骨,任務又因為她失敗了!


    燕迴皺著眉頭,時不時按一下崖壁勻速向下飛躍。


    頭頂箭落如雨。


    一個近乎悲傷絕望的聲音在吼:“停下!別放箭,青黛也在下麵!”


    “軒轅子忽,你也有今日!”


    燕迴想笑,下望胡青黛已經不見了蹤影。


    腦海中沒來由的出現她震驚不敢相信的眼睛,心髒重重一跳,隨即喉頭一甜,噴出一大口深紫色的淤血,緊接著又狂噴了好幾口鮮血。


    幾年來一直被絕情丹壓製的情關被鮮血衝破。


    心事前所未有的明了,燕迴貼在崖壁上愣住,茫然睜大眼睛,喃喃自語:“胡青黛?”


    往事一幕幕迴來,冷汗匯聚在燕迴額頭,萬分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親手將她推下懸崖。


    “胡青黛!”


    燕迴隻覺得頭目昏沉,手足發軟,艱難地轉頭看向懸崖下方,濃濃白霧之中,方才墜崖的那人早已渺無蹤跡,兇多吉少。


    一滴淚從慘白的臉頰滑落,心口處劇烈絞痛,他眼前一黑,再也扶不穩崖壁,從懸崖墜落。


    太子癡癡的望著深淵,如同一具木偶。


    許久聲嘶力竭的吆喝:“救人啊!快下去救人啊!”


    幾名輕功好的影衛下去救人,往下降了一百來米,崖壁溜滑,實在支撐不住返迴,迴稟道:“下麵絕壁光滑如鏡,沒有萬米長繩萬難下到穀底。”


    關超小心翼翼試探:“這樣高,胡掌令摔下去,隻怕是屍骨無存,殿下節哀。”


    “胡說!她不會死的!她怎麽會死?她怎麽能死?我要親自下去尋她,我還有話要跟她說。”太子一雙眼睛通紅。


    影衛們死死抱住太子。


    關超勸道:“胡掌令替殿下擋了一劍,自然希望殿下好好活著。這懸崖光滑如鏡,徒手下去,無異送死,再說不知道刺客是不是還潛伏在下麵,殿下不可輕易涉險。屬下已經命人去準備繩子了。”


    關超內心很高興胡青黛死了。這要是沒死,一女不能嫁二夫,一個有聖旨在手,一個有佛光為證,到時候誰也不肯相讓,軒轅皇室頃刻間就是兄弟鬩牆之禍。


    “凡我所願,盡皆成空?!凡我所愛,盡皆成痛?!元濟,你好狠毒!”


    太子在問緣台悲痛萬分,逼著手下施救。


    老皇帝在病床上收到消息,暗暗歎了口氣。


    喚出兩名親衛,一名前往雲霧山佛光寺宣旨。


    另一名前往怡親王府宣人進宮。


    軒轅子儀奉旨來到神龍殿,給老皇帝請安。


    老皇帝道:“朕近日感覺身體越來越虛弱,恐怕時日無多,想讓你在我宮裏住上兩日,陪我說說話,替我抄寫幾卷《金剛經》。”


    軒轅子儀笑道:“兒臣願意陪伴父皇。隻是兒臣婚期臨近,事情多如牛毛,不如讓四哥一起來抄經,兄弟兩個一起來,也快一些。”


    老皇帝道:“你四哥那性子,坐不住,又嘰嘰喳喳的,我嫌他煩。我就看好你那一筆好字,梅山,在那邊窗前替你五王爺支個桌子。”


    “是!”


    軒轅子儀笑道:“我出去抄寫就成,何必在這裏吵得父皇不得安寧?”


    老皇帝道:“人老了就會覺得寂寞,就愛聽點沙沙的寫字聲。你也不白寫,寫得好,梅山,柳川以後就歸你了。”


    軒轅子儀喜道:“真的?!梅山,柳川可是父皇身邊數一數二的高手。您舍得嗎?”


    老皇帝道:“都半截入土的人了,留著他們又有何用?”


    軒轅子儀笑道:“那我就多謝父皇了,佛經保證抄得即工整又漂亮。”


    梅山和柳川都站到軒轅子儀的身後。


    胡青黛心甘情願替太子擋了一劍,從此後她再也不欠太子的,以後和五郎的婚事就再也沒了阻礙。隻是沒想到燕迴這麽恨她,親手將她推下懸崖。


    又壞了他的事,總是壞他的事,難怪他恨我。


    胡青黛心力交瘁,一點也不想在懸崖上借力,就這樣粉身碎骨吧。


    五郎來生再見。


    獵獵山風撕扯著傷口,身體仿佛已被撕扯成了碎片,劇烈的疼痛直衝腦門。這種感覺似曾相識,好像還有重要大事未了,心中翻湧起強烈的不甘。


    “皇天後土,諸天神佛,保佑我令狐月活下來,我要用軒轅人的血祭我令狐死去的親人。”


    這句話突兀的出現在胡青黛的腦海裏,那裏一直繃著一根弦,此刻“啪”的一聲斷了。


    轟然一聲巨響,塵封著令狐月的記憶的閘門洞開。


    原來我才是令狐月,問緣台上的月公主是星徽表姐。


    記憶迴到三人幼年時期。


    那年節氣遲,到了五月間,令狐王宮裏禦花園涼亭邊的古楸樹才開花,紫粉色的花朵,一串串的小喇叭似的墜滿枝頭,襯著涼亭的紅柱黃瓦煞是好看。


    方媽媽帶著令狐月去花園賞花,前唿後擁地跟了一堆侍女。


    令狐月是令狐國唯一的公主,是狐帝狐後的掌上明珠,是兄長們最寵愛的妹妹。


    從小驕縱,膽大淘氣。


    “我要花花!”


    三歲的令狐月朝花樹伸出胖胖的小手。


    宮女見狀伸手摘了一串楸花給她玩。


    令狐月將那小喇叭揪得滿地都是,不一會兒就感到厭倦,扯著一個侍女的袖子:“阿香姐姐,你跑,我追你。”


    阿香惶恐:“公主恕罪,奴婢不能縱容公主奔跑。”


    令狐月不高興了,“哼!”了一聲,自顧自繞著禦花園奔跑起來。


    一群侍女滿頭大汗的在身後追趕,不一會兒都累得氣喘噓噓。


    而令狐月還精力充沛,迴頭看到侍女們狼狽的樣子,格格嬌笑,轉身還要跑,一迴頭著撞進一個柔軟的懷抱裏。


    小人兒跑了一頭汗,懷抱的主人用手絹替她擦汗,捧著她白嫩紅潤的小臉柔聲道:“月兒,怎麽跟個皮猴子似的?”


    令狐月笑了:“小姑,星徽表姐來了沒有?”


    榮福公主從身後拉出一個嬌怯怯的粉裙女孩。


    “來了,這不就是你星徽表姐麽?星徽見過月公主。”


    宋星徽恭恭敬敬的向令狐月行了禮,然後站在一旁好奇的打量著她,她開心的上去拉星徽的手。


    “星徽表姐,那邊有一隻美麗的大蝴蝶,快跟我過去抓。”


    榮福公主將她們攔下,再拉過一個六七歲的男孩笑問:“月兒,先別急著走,你猜猜這位是誰?”


    小男孩白嫩清秀,身著石青色綢衫,像個小大人似的恭恭敬敬朝她施了一禮。


    男孩故作沉穩的樣子,令狐月感到好笑,晶亮的眼珠子滴溜溜地往那男孩臉上一掃。


    男孩直得不能再直的腰背又挺了挺,白嫩的麵皮刷的一下紅透了,低垂了眉眼不敢直視她的眼睛。母親說了,宮裏的月兒表妹是他未來的妻子,這是兩大家族延續千年的傳統。


    男孩眉眼間與星徽表姐有幾分相似,難道是星徽表姐的哥哥?


    可是星徽表姐隻有弟弟,沒有親生的哥哥呀?難道是堂哥?


    對了一定是大姑姑家的那個哥哥。


    大姑姑和小姑姑都嫁去了宋王府,駙馬分別是宋王兩個嫡出的兒子,同父同母的親兄弟。


    令狐月拍手笑道:“我知道了,是燕徽表哥!”


    “月兒真聰明,猜對了!”


    榮福公主大笑著推宋燕徽上前。


    “跟妹妹們一起玩去吧!”


    宋燕徽先是扭捏著跟在兩個女孩的後麵去看大蝴蝶,看五彩的錦雞和鸞鳥。


    不一會兒就混熟了,少年的天性釋放,帶著兩個女孩在花園裏爬樹,逮鳥,掐花,拔草......禦花園裏充滿了兒童的歡笑聲和動植物的哀鳴聲。


    用完晚膳,榮禪公主和榮福公主來接兩個孩子迴宋王府。


    宋星徽扭著身子不願迴去,“我喜歡宮裏,我不要迴家!”


    令狐月也幫腔:“小姑,就讓表姐留下來吧。表姐跟我一起住,我房間裏的床非常大,我們倆可以一起在上麵打滾。”


    狐後笑道:“既然星徽郡主願意住在宮裏,就讓她跟月兒做個伴吧。榮福若想她,天天進宮來瞧也是一樣的,反正不遠。”


    狐後發了話,榮福公主笑道:“也好!那就多謝皇嫂照看了!”


    狐後笑道:“都是一家人,說什麽謝不謝的。”


    宋燕徽白天剛剛釋放了天性,對著狐後大聲說:“皇後姑姑,我也要跟表妹她們一起住。”


    狐後逗小侄子:“為什麽啊?是喜歡宮裏呀?還是喜歡表妹呀?”


    宋燕徽毫不猶豫:“表妹!”


    眾人一起大笑,狐後玩笑道:“你把表妹接到家裏住怎麽樣?”


    宋燕徽大喜,表妹又會爬樹又會掏鳥窩,與他很合得來,隨即一張小臉興奮得發紅,大聲道:“好!”


    大人們越發哄笑。


    宋燕徽漲紅著臉,有些難為情,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麽。


    最後也沒人留他住在宮裏,一路上氣鼓鼓的跟著榮禪公主迴了王府。


    榮禪公主看著憋氣的寶貝兒子,笑道:“你好好念書,將來本事大了,咱們把表妹娶迴來不就成了嗎?”


    宋燕徽眼神晶亮,高高興興的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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