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南侯夫人給胡青黛下了個帖子,請她過府雅集。


    胡青黛很意外。


    定南侯夫人還想得起我是誰不?


    這巴巴的送帖子來又為的是哪般?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胡青黛決定去瞧瞧。


    定南侯夫人十分熱情,“青青啊,幹娘都好久沒有看到你了!怎麽也不來府裏看看幹娘。都在忙些什麽呢?”


    胡青黛在一眾貴女麵前,笑得春風和煦:“多謝幹娘惦記著!孩兒早就想來看幹娘了,隻是書院課程緊,一向不曾有空。幹娘可好?”


    定南侯夫人拉著她的手,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我好著呢!你家中爹娘可好?”


    “都好!多謝您惦記著!”


    兩人互相抬著轎,一片溫馨和樂的景象。


    在座貴女們再看向胡青黛的眼神,善意多了。


    原來此次雅集,是為了給柳明軒挑媳婦的。


    四大軍侯,握有實權。


    因此定南侯世子雖是大齡青年,卻是個香餑餑。


    凡是雅集,都有小姐們展示才藝的環節。


    京中貴女哪個沒有一兩樣拿得出手的才藝?


    作為幹女兒,胡青黛坐在定南侯夫人身邊。


    趁機躲懶,吃著點心喝著茶,欣賞著小姐們百花齊放。


    定南侯夫人挑花了眼,在她耳邊低聲問:“你看看哪一個適合你四哥?”


    胡青黛逐一看過去,各有各的好。


    低聲笑道:“我瞧著個個都好,要不都娶來做我嫂子吧!”


    定南侯夫人心中高興:“你這孩子真真詼諧得好,這裏的姑娘隨便哪一個,隻要你四哥願意娶迴家,我都喜歡。”


    胡青黛問:“為何四哥不過來看看呢?”


    “女子雅集,男子不好在場的。”


    “那不等於盲選了麽?”


    定南侯夫人眼風朝屏風方向一掃:“那可不見得。”


    胡青黛抬眼看向屏風那邊,天藍色衣角一閃而過,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這是豐京的傳統,怨不得你不懂,你才來豐京幾年呀?將來若是有人請你過府,如果廳上擺有屏風,那指定有青年男子在後麵悄悄相看呢。”


    胡青黛小臉一紅,打趣道:“不知幹爹當年是否也是這樣相看的幹娘?”


    定南侯夫人笑道:“那倒沒有,我們是表兄妹!”


    胡青黛心下一暗,沒來得及細品個中滋味。


    一個貴女笑道:“我在閨中常聽聞,胡小姐是鬆山書院的才女,今日一見果然人才出眾,不知可否展示才藝一二?讓我等也開開眼。”


    貴女們紛紛附和。


    這些女子都出生名門望族,自小精心培養著長大,尚無才名。


    而眼前這個女子輕輕鬆鬆就擁有了。


    眾人沒有親見,多有不信,以為盛名之下其實難符,都存了一點較勁之心。


    定南侯夫人人精似的,衝胡青黛笑道:“這下子你不下場,好像說不過去了。”


    胡青黛頗勉為其難的站起來。


    柳明軒的好事,不好太過出風頭的。


    歌舞樂器還是都算了吧,見旁邊擺著筆墨紙硯,笑道:“別的我都不擅長,畫幅畫送給幹娘吧。”


    定南侯夫人是富貴中人,自然願意這富貴長長久久。


    一柱香的時間,胡青黛畫了一副《花開富貴》,自覺中規中矩,不出跳也不掉價。


    貴女們卻是一片溢美之詞,“胡姑娘畫技卓然,果然是大才女!”


    胡青黛一笑,不以為然,這些貴女們拍馬屁,都拍到她這個幹小姑子身上了。


    想是看她剛才跟定南侯夫人竊竊私語時,神態過於親密,以為她在定南侯夫人麵前說得上話。


    用過午膳,貴女們紛紛告辭。


    胡青黛也告辭。


    晚飯過後,柳明軒陪著母親吃茶。


    定南侯夫人問:“今日這些小姐你看中哪一個?”


    柳明軒搖了搖頭。


    定南侯夫人很是氣餒,“這都是豐京城裏數一數二的小姐們,你都看不上,那可怎麽辦呢?”


    “母親受累了,要不再辦幾場雅集?”


    “隻要你願意,多少場都依你。胡青黛的事你能想通,母親就很開心,那孩子不錯。”


    這是定南侯夫人第一次當他的麵誇胡青黛。


    柳明軒很驚訝,抬頭看向自己母親。


    定南侯夫人卻轉開了話題,點評起貴女們的才藝來。


    侯府的雕花大窗投進淡淡的白光,院子裏夜蟲啾啾鳴叫,遠遠的梆子響過四聲。


    身邊的人還在翻過來覆過去,沒有半刻安生。


    定南侯忍無可忍:“瑤妹,都折騰半宿了,怎麽還不睡?是不是身上哪裏不舒服?”


    定南侯夫人道:“身上沒事,就是想著事睡不著。幾更了?”


    “四更了,什麽事這麽焦心?說出來我給參詳參詳。”


    “還不是軒兒的事,今天又一個沒看上。”


    “沒看上就沒看上,迴頭再找更好的來。咱們軒兒這樣也不是一年半載了,何至於輾轉難眠?”


    定南侯夫人語氣有些惆悵:“今天軒兒讓我把胡姑娘也請來了,胡姑娘往廳上一坐,廳裏那些個小姐瞬間被襯得暗淡無光。難怪軒兒都看不上。”


    “好好的請她來幹什麽?”


    定南侯夫人說:“軒兒親口說放下了,求我讓他們像親兄妹一樣往來。他都退了好大一步,我怎麽好攔著呢。”


    定南侯隻剩歎氣之聲。


    夫妻倆誰也沒有睡著,定南侯夫人幽幽道:“正明哥,今日我見胡姑娘出落得神仙一般品貌,又才華橫溢、落落大方的,人品才情均在諸貴女之上,還知情識趣和我投緣。你說我以前是不是做錯了呀?”


    定南侯歎氣:“那都是無可挽迴的事了,別想了啊。雖然她父親後來有了官身,可之前隻是平頭老百姓,哪有侯府娶平民的道理?你辦得不錯,別再想了啊。”


    定南侯夫人語聲有些哽咽:“我見她那樣好,有些心疼,隻怕是誤了軒兒一生。”


    定安侯夫人的黑眼圈藏也藏不住,用過早飯歪在那裏打盹。


    偏生丫頭彩雲捧著一幅畫過來請示:“夫人,小姐這畫是送出去讓人裝裱了麽?”


    定南侯夫人看到畫很是頭疼,“這畫不好,拿出去燒了。”


    彩雲笑道:“哪裏不好?挺好的,裝裱好往這廳裏一掛,跟咱們的家具式樣很搭。”


    “是聽我的?還是聽你的?快拿走。”


    彩雲皺著眉頭往廚房的方向走去。


    多好的畫啊,燒了多可惜。


    “你手裏拿的是什麽?”


    “是小姐畫的畫。”彩雲老老實實迴答。


    “給我瞧瞧。”


    柳明軒收了扇子,往腰帶上一插。


    雙手將畫一抖,畫上的牡丹像是活了過來。


    “好了嗎?世子爺,夫人派我去把這畫給燒了。我得趕緊去,一會廚房就封火了,再去就得等中午了。”


    柳明軒不悅:“燒掉?這畫甚好為啥要燒?你就照實迴複夫人,說我要留著的。”


    彩雲隻好迴去複命。


    定南侯夫人聽了,默默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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