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迴的書其實就濕了幾頁,很快就烘幹了。


    不過她遲遲沒有還他。


    直到策論課那天,一大早燕迴站在她門口麵無表情的崩了兩個字:“書呢?”


    胡青黛好似忘了:“什麽書?”


    燕迴不答,直接大步進來,看也不看,拿起她書桌上那本策論就走。


    胡青黛喊:“喂,你拿錯了,那是我的。”


    燕迴不理她,早去得遠了。


    等他走遠,胡青黛在房間裏哈哈大笑。


    南山探頭問:“師妹什麽事這麽開心?”


    胡青黛一副有好戲看的樣子:“策論課,師兄不上嗎?走,看熱鬧去!”


    “策論課我早結課了,怎麽?你要去上策論課麽?”


    南山的神情變得很奇怪。


    “我不能去麽?夫子不是說都可以試聽的麽?”


    “能去是能去,你最好把頭發弄成師兄這樣再去。”


    胡青黛道:“為啥?”


    南山道:“你去了就知道了,不過你得快一點,策論課是大課,通過率不高,重修的人很多,去晚了就沒位置了。”


    胡青黛聽話地把頭發梳成男生的發髻,穿上院服,那院服一穿雌雄莫辨。


    進到敏學館的時候,她才明白南山的意思,有些傻眼。


    敏學館裏居然一個女生都沒有。


    原來女生大都選擇禮儀、茶道、舞蹈、音律、書法等彰顯優雅的課程。


    像謀略、策論這等課程,學院也不強製女生來試聽,所以策論課上幾乎見不到女生。


    別的女生早早的都向前輩們打聽清楚了,自然都知道。


    胡青黛傻傻地站在敏學館門口,一個男學子在她身後不耐煩地問:“兄台,你到底是進還是不進啊?”


    進啊,為啥不進?她一向膽大。


    敏學館都是兩人位長桌,一排擺了四個,中間和後麵的長桌都被占滿,隻有前兩排中間空著。


    來這麽早不搶靠前的位置,坐在後麵幹啥?


    胡青黛是個好學的姑娘,挑了第一排正中的位置坐下。


    剛一坐下,後麵開始竊竊私語,胡青黛不明所以,也不敢迴頭。


    也沒人可問,心中隱隱不安。


    軒轅子儀、軒轅子馮等人總是姍姍來遲。


    策論課是他們的必修課,不敢逃學,逃學一次記一個不通,拿三個不通又得重修。


    重修的消息傳迴宮中,又免不了被訓斥。


    一路上,軒轅子馮笑道:“聽說今年考進來一個才女,還是位美人,才貌雙全,最近你我都忙,無緣得見,可惜呀!可惜!”


    軒轅子儀不屑道:“就是傳得邪乎,憑他什麽樣的美人,隻怕比不上我的那位。”


    曹叔言笑道:“考試那日我在現場,那位女子委實才貌驚人,容貌遠勝學院其他女生,以後一定是位絕代佳人。”


    軒轅子馮道:“比起未來太子側妃楚靜怡如何?”


    曹叔言環顧左右,見楚候世子楚雲翔恰好不在,才低聲道:“好比牡丹比芍藥。”


    此言一出,這幫少年郎發出一片驚歎。


    一群人掐著點進入敏學館。


    意外發現原本應該空著的前兩排正中位置坐了一個人,估計是個不懂規矩的新生,大家都一副有好戲看的樣子各自落座。


    軒轅子馮走到胡青黛的身側站住,用兩根手指敲了敲桌麵。


    胡青黛立著書,半遮著麵,正在溫書。


    抬頭瞧見一個神情桀驁的錦衣少年。


    見她抬頭,那少年晃了下神。


    她問:“師兄有事嗎?”


    一旁軒轅子儀原本在看戲,聞聲心中一緊,探頭想瞅麵容,奈何女孩背對著他。


    軒轅子馮沒想到是這樣一張絕色容顏,恍神片刻還是板起麵孔。


    “這個位置是我的。”


    胡青黛十分不解:“聽說學院的座位都是先到先得,沒聽說有固定座位呀?”


    世家少年們都聽出是個女生,怪叫著起哄。


    軒轅子馮在眾目睽睽下被搶了座位,麵子有些下不來。


    “你孤陋寡聞了,有固定座位的,前兩排就是。”


    胡青黛尋思,難怪自己坐下時,後麵的人竊竊私語,也沒人提醒她,這幫家夥真不仁義。


    看樣子坐前兩排的似乎都不好惹。


    胡青黛硬著頭皮道:“對不住了師兄,我第一次上有固定座位的課,還不懂規矩,請見諒!”


    軒轅子馮不願與女子過多計較,滿意點頭。


    “好說!好說!”


    胡青黛低頭一邊迅速收拾書本,一邊問:“那麽師兄,怎樣才能擁有固定座位呢?”


    軒轅子馮見她乖順,笑道:“這還不簡單,我說是固定的就是固定的了。”


    胡青黛恍然大悟:“原來如此簡單,那麽我現在就宣布,這個位置是我的固定座位了!”


    她停下手上動作,坐著不動了。


    周圍人哄笑,軒轅子儀笑得最大聲,他已經認出她來了。


    軒轅子馮厚著臉皮道:“你說晚了,早在你沒來的時候,兩年前,我就已經宣布這是我的固定座位了。”


    眾人啼笑皆非,四皇子也有孩子氣的時候。


    胡青黛很是服氣,臉皮厚是比不過了。


    “看來是我來晚了呀,既然如此,這個位置就還給師兄吧。”


    她站起身,拿起書本轉身,欲往後走,白玉般的小臉微紅,襯得漆黑深邃的一雙眸子水光瀲灩。


    後麵看熱鬧的少年郎們被她眼光掃過,齊齊心裏一緊,臉上發熱,心裏都竊喜:她看到我了。


    隻有軒轅子儀一個人敢公然跟她揮手打招唿,“喂!”


    胡青黛望過去,原來是元子儀,一起捉蛐蛐的少年。她冷淡地朝他微微點了下頭,算是打過招唿。


    眾目睽睽下軒轅子儀欲留人坐,也不好意思開口。


    哪知胡青黛剛邁出一步,又迴過頭來對軒轅子馮真誠道:“師兄啊,你挑的這個固定座位,其實不太好,離前麵講學的夫子太近,盡吃夫子口水了。師妹真誠建議你,下次換一個遠一點的。”


    後麵的學子們憋不住狂笑起來,敏學館裏充斥著嘻嘻哈哈的聲音。


    軒轅兄弟臉色發白,腦袋嗡嗡的,強硬的和第二排幾個伴讀換了位置。


    “吃夫子口水!”


    這幾個字一直在第一排的幾位世家弟子的腦海中揮之不去,好幾位紫漲了麵皮。


    她一向是不願獨自狼狽的。


    胡青黛這才滿意地朝後麵走去。


    後麵已經沒有座位了,看來這節課隻能站著聽了。


    令她沒想到的是,燕迴主動起身跟唐廷奕擠坐在一起。


    看著麵前突然空出來的一個座位,她有些拿不準燕迴是什麽意思。


    但對方並沒有任何表示,甚至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但也沒有要迴來坐的意思。


    胡青黛僅猶豫了一瞬間,隨即毫不客氣的坐下,心道這是你欠我的。


    燕迴翻開那本策論,唐廷奕訝異道:“噫,燕兄,你書上是什麽?”


    聽得此言,胡青黛笑眯眯的轉頭去看燕迴的反應,這本書是燕迴從她書桌上拿的。


    燕迴還沒細看過,在唐廷奕提醒下,他才發現書的第三頁右下角畫了一隻小小的豬頭。


    他再往後翻,每一頁的同樣位置都有一個一模一樣的豬頭,隻是細節之處略微不同。他越翻越快,那豬頭竟然像活過來了一樣,正衝他吐著舌頭。


    唐廷奕笑道:“真有意思,想不到燕兄的心思如此細巧,來給我玩玩。”


    燕迴瞪向向始作俑者。


    胡青黛見他看過來,瞬間轉頭,身子坐得筆直。


    兩人之間的互動,一直往後看的軒轅子儀盡收眼底,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策論課夫子講什麽,胡青黛完全沒聽進去,難怪女生們都不來,早知道自己也不來了。


    通過同桌少年,後知後覺的搞清楚了坐在最前麵兩排人的身份,不是皇子就是公侯世子。


    這……貌似她得罪的不是一個兩個。


    她可不能寄希望於人家寬宏大量。所謂惹不起,躲得起,決定下課就開溜,打定主意以後策論課再也不來了。


    去哪裏躲躲呢?


    最安全的地方莫過於這夥人不願意去的地方。


    哪裏是這夥人不願意去的地方呢?


    略一思索胡青黛有了主意。


    軒轅子儀同樣心不在焉整堂課。


    “吃夫子口水!”


    虧她想得出來,雖然這堂課自己沒坐在第一排,但之前都是坐在第一排,豈不是吃了很久夫子口水了?


    那個畫麵太惡心了!


    同樣覺得惡心的軒轅子馮氣得要死,他堂堂四皇子何時吃過這麽大虧?不行這個場子無論如何得找迴來。


    一下課,他騰地站起來,要去找胡青黛算賬。


    軒轅子儀忙一把拉住,附在他耳邊小聲道:“四哥息怒,是小弟的人,就是那日在齊院長院裏遇到的那位,你大人有大量,別跟她計較,日後我讓她向你敬茶。”


    敬茶,一是做錯了事,跪地敬茶求對方原諒。二是豐京風俗家中取了媳婦,媳婦要向父母兄弟敬茶。


    看自己兄弟的神色當然指的是後者,軒轅子馮興奮不已:“你是說真的?”


    “怎麽不真?”


    軒轅子馮八卦心爆棚,“是哪家的姑娘呀?”


    那邊胡青黛已經跑得沒影了,軒轅子儀有些著急。


    “四哥,改日再說,改日我做東,咱們去暢音閣聽戲去。”


    軒轅子馮最好戲酒,訛了他一頓大的。“小鳳仙專場?”


    軒轅子儀道:“沒問題!四哥你女人那麽多,快教教兄弟如何俘獲女子的芳心?”


    軒轅子馮哈哈一笑,傳授經驗:“這還不簡單,秘訣就是:抱抱、親親、扛上床.....”


    不等軒轅子馮彪悍言語說完,軒轅子儀一溜煙地跑了。


    軒轅子馮納罕道:“這麽急麽?”


    伴讀梅洪濤在後麵喊:“五殿下,下午打馬球去不去呀?”


    “不去!不去!”


    胡青黛下學便專挑僻靜小道疾走,就怕被人追上。


    饒了一大圈,累得氣喘籲籲,扶著樹幹迴頭一瞧,沒有人追上來。


    嘿!逃過一劫!真刺激!


    她拍著胸口,長長舒了一口氣後,小小的自我批評了一下,難道我是闖禍精轉世?


    轉頭繼續往前走,不料樹後轉出一人,她一下子撞入人家懷中。


    她急忙後退。


    那人早防著呢,伸手將她小腰一抄,她便被摟在懷中動彈不得。


    胡青黛漲紅了臉。


    自從玄武堂歸來,她有些抗拒同男人的肢體接觸。


    便伸手去推,對方更過分,將她的頭壓在他的胸口處。


    胡青黛聽到強有力、極快的心跳聲。


    這人故意的。


    “放開我!”她怒了。


    頭頂那人笑道:“喲,小師妹這麽巧啊?走路可得小心,幸虧撞到的是我,要是撞到了樹,小臉豈不是要花了?”


    說著用手輕輕捏了一把她的小臉。


    胡青黛氣得柳眉倒豎、杏眼圓睜。


    青天白日,朗朗書院,盡然有人如此大膽,非禮女學子。


    她大力推開那人,怒吼道:“元子儀!你幹什麽?”


    沒想到幾個月不見,昔日溫柔體貼的少年郎,不但長高了許多,還變得輕浮孟浪起來。


    糟糕,剛剛他好像就坐在搶座男的旁邊,剛才也得罪了他。


    果然他笑著說:“我在抓一隻小狐狸。”


    大意了!吃了個暗虧,惹不起,這次認栽。


    軒轅子儀又笑道:“小師妹這麽急,莫不是做了什麽虧心事,在躲避什麽人?”


    胡青黛勉強假笑:“哪有躲什麽人?這是上藏書閣的路,我準備去看書的。師兄啊,上迴的小蛐蛐死了沒有?你想養小狐狸麽?狐狸可不好抓,我幫不上忙,告辭告辭。”


    抓的是你這隻小狐狸,是不太好抓。


    軒轅子儀笑眯眯的將她一攔:“師妹呀,有人得冒犯了我,師妹覺得我應不應該教訓教訓她呢?”


    胡青黛眼神飄向軒轅子儀身後的小道,敷衍道:“啊?什麽人這麽大膽敢得罪師兄呢?是該罰一罰的。”


    這是一條僅容兩人並行的小道,兩旁都是樹和花木。


    軒轅子儀當間站了,胡青黛無路可走,隻盼他稍稍側身,她便可以溜過去了。


    不過軒轅子儀好像知道她的想法,擋在中間半步也不挪動。


    “那師妹說說該怎麽罰呢?”


    胡青黛誠實道:“我從來不欺負人,所以不知道該如何懲罰別人。如果師兄是來請教這個問題的話,我勸你還是換一個人問問。”


    “我就想問你,依師妹看,怎麽辦呢?”


    胡青黛裝傻:“不知那個得罪你的人比你大還是比你小?”


    小狐狸終於要求饒了,軒轅子儀心花怒放:“比我小。”


    胡青黛一臉認真:“比你大的冒犯你,你可以打迴去,怎麽解氣怎麽打。”


    如果眼光可以打人,軒轅子儀覺得自己已經在被打了,因為她說這話的神氣,滿滿的都是打自己一頓的意思。


    “那麽比我小呢?”他饒有興致的問道。


    “比你小,就放過人家,免得別人說你以大欺小。像你這樣英俊瀟灑、風度翩翩的人以大欺小,豈不是有失風度。再者說了看你這皮膚,嘖嘖!白得跟女孩子一樣,想來身板一定很虛,要是打不贏人家,豈不是大大的丟臉?”


    軒轅子儀鼻子都氣歪了,居然說他虛!


    他上前一步,想去抓胡青黛的胳膊,展示一下自己孔武有力。


    這時胡青黛揚起笑臉朝軒轅子儀身後揮手道:“燕兄,你找我?”


    軒轅子儀側身迴頭,身後哪有人?


    背後一陣風過,胡青黛從他身後擦過,跑遠了,一邊跑還不忘一邊迴頭做鬼臉。


    佳人消失不見,軒轅子儀對著空空的小道呆立了片刻,心中充滿甜蜜,笑罵了聲“小狐狸!”才轉身走開了。


    燕迴從一顆大樹後麵轉出來,臉色陰沉,先望望胡青黛消失的方向,再望望軒轅子儀消失的方向。


    一雙眼睛寒如冰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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