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家父女跨出楊府大門,隻覺天高地闊,心情舒暢,空氣裏都是自由的味道!


    依舊住在北城壁水巷的金來客棧裏,就圖價錢便宜。


    一家人整理財物。


    除了胡青黛的包袱,家裏隻剩下兩隻暗沉的金釵,外加碎銀幾兩。


    胡青黛提議把自己那些首飾賣了買房子。


    胡景林說:“這些首飾都是好的,賣出去容易,再買迴來可就難了,市麵上少有賣的,留著給你做嫁妝吧。咱家還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


    買房子的事就此擱置不提了。


    胡景林把那兩隻舊金釵當了,作為日用之資。


    安頓好妻女,他就出門去找事情做,逢藥鋪,醫館都要進去問一問招不招人。


    豐京城下轄三縣,以皇宮為中心畫一個十字,豎線以東,為東城,住著勳貴和官員。


    豎線以西,橫線以南為西城,西城商賈雲集。橫線以北為北城,是販夫走卒,三教九流的集散地。


    東貴西富北貧。


    北城這邊醫館頗多,全是家族小館,輕易不招外人,找了幾日都沒有收獲。


    眼看坐吃山空,他心中焦慮,不得已托客棧夥計尋了根竹竿。在竹竿上挑一簾,簾上書“疑難雜症”。


    每日用過早飯,就背了藥箱,舉了竹竿,滿街轉去,生意時有時無的。


    金來客棧靠近北門,北邊來的騾馬販子,短衣幫行腳客商住在這裏,那個汗味熏得整個客棧臭烘烘的,與楊府的富麗堂皇形成巨大的反差。


    楊氏悶悶不樂,又知道短時間無法逃離此處,整個人都抑鬱了。


    胡青黛不忍看母親抑鬱,閑來無事,就把自己和父母房間的衛生都打掃了一遍。


    桌椅、門窗、牆壁、地上,打來水用抹布一寸一寸的都給擦拭幹淨了。


    又找個晴好的日子,把被套床單拆下來,裏頭棉被晾在後院太陽下暴曬。


    被套床單客棧裏不提供換洗服務,她自己管廚下要了些草木灰,提個籃子,到北門外護城河裏洗了晾幹。


    晚上楊氏躺在舒舒服服、幹幹淨淨的被窩裏,心情稍微好一點。


    但早晨一出門,客棧裏還是充斥著一股酸腐味,她的眉頭又皺了起來,退迴了房間。


    “青黛你去樓下吃飯吧,給我帶點迴來就行。”


    胡青黛隻好自己下樓,早飯後她又打水把店裏的桌椅板凳、欄杆地麵,統統擦洗了一遍。


    “喲,胡姑娘這可怎麽敢當?!要不我請你晚飯得了?”金掌櫃見了擦洗一新的客棧,十分高興。


    胡青黛笑道:“我閑著也是閑著,幹幹淨淨的住著也舒心。掌櫃的,你也別請我吃飯了,咱們談個生意你看怎樣?”


    胡青黛眼見著父親日日辛勞,自己也幫不上忙,就跟客棧掌櫃商議,給住在這裏的客人們提供織補和漿洗服務,所得的報酬同掌櫃五五分賬。


    為保客源,收費極低,一個銅板一件。


    金掌櫃一聽,一件衣服白得半文銅錢,哪有不同意的?


    當時就在櫃台掛上漿洗的牌子,講明廚下的草木灰任由她取用。


    正說著樓上下來一位客人,做行腳商的,渾身上下散發著酸臭味。


    胡青黛笑盈盈的迎上去,“客人,本店迴饋顧客,免費提供漿洗縫補服務,可有需要?”


    那行腳商也能聞見自己身上的味,隻是客居中沒帶家眷,無人給洗衣裳,隻好將就了。一聽說免費給洗衣服,他眼睛一亮,“真的免費?”


    “店家免費,但一件衣服收一文錢給洗衣裳的小妹做工錢。”


    那行腳商道:“還是收費嘛,你這個小姑娘不老實,你是店裏的夥計嗎?”


    胡青黛立刻將行腳商拉到一邊,低聲道:“不瞞大叔,我也是住店的,就住樓上乙字號房。我們一家三口失了財物,流落客棧,父親做遊醫的,沒什麽生意。我們母女想著給店裏的客人洗洗衣裳,賺個飯錢。您到外頭去洗,一件衣服兩文錢,店裏就收一文,已經非常實惠了。不瞞您說,一件衣服,我就賺半文,另外半文歸店裏。”


    她擺出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看著那行腳商,“不知大叔可否做成我這單生意?”


    行腳商想起家中年幼的子女,若是自己賺不到錢,隻怕也是這副模樣,心一軟就答應了:“好吧,我這就上去換衣服!洗得好我給你宣傳宣傳!我還有剛結識的朋友也住這裏。”


    “好嘞!今兒天氣好,衣裳幹得快,大約傍晚就把幹淨的衣服給您送迴來。”


    開了單,生意就來了。


    天氣晴朗的日子,楊氏窩在客房裏織補,胡青黛外出漿洗。每日有幾個銅板的收入,僅夠母女倆一頓粗茶淡飯錢。


    剛起洗衣這個念頭的時候,楊氏並不讚成,在她看來這是賤業,怕將來女兒不好說婆家。


    “娘,咱們都流落在最破的客棧裏了,還講究那些做什麽?爹爹每天那樣辛苦,我什麽也不做,心裏不得勁。”


    楊氏反複思量,還是更心疼夫君。


    也許是憑自己雙手掙來的錢吃飯有魔力,沒幾日楊氏就恢複了生機,有了精神,不再是往日憊懶的樣子。


    北門外的護城河是自然河流,河流在北門外拐一個大彎轉向東流,甩出一大片鵝卵石灘在河堤下。


    每日胡青黛都是在這裏的河灘上洗衣服的。


    她用大的石頭在淺水區築水壩圍了兩個大圈,下遊汙衣圈,浸泡髒衣,上遊淨衣圈用作漂洗。


    這一日天氣晴朗,清晨的太陽還不是很毒,她又提著一大籃髒衣服來到護城河邊刷洗。


    她洗衣服是懶得用手的,直接脫了鞋,褲腳挽得老高,裙擺上提,用繩子係在屁股下麵一點,往水中一跳,踩在衣服上,兩條白腿上下翻飛。


    若是楊氏看到她這副樣子,非得暈死過去不可。


    可是胡青黛毫不在意,叉著腰,腳下動作不停。


    還有空抬頭看天空的雲彩和飛鳥。


    隨著她的動作,一股渾濁的汙水從汙衣圈裏流出,流入清澈的河水中,一開始還和清澈的河水涇渭分明,流出不遠,汙水不斷變淺變清,最後被大河稀釋得幹幹淨淨。


    她很喜歡在髒衣圈裏勞作,看著流出的汙水漸漸變淡,成就感十足。


    這種感覺很美妙,仿佛大河能淨化一切,擁有治愈人心的力量。


    洗衣的第二步是把這些初洗的衣服撈出來,放在旁邊的一個桌麵大小的大石上,大石內凹,承接住濕衣服的流水,小小的一窪,她在水窪裏撒上草木灰,攪拌成黑灰色,然後把濕衣服放進去拌勻,依舊是用腳踩。


    這一步主要是去異味和一些頑固汙汁。


    踩了一陣子,她打算靜置一會兒,讓汙汁充分溶解。


    這是她的空閑時光。


    在水裏洗幹淨腿腳,放下褲腳和裙子,吸上繡鞋,上河堤上柳樹下乘涼。


    風和日暖,柳絲飄搖。


    好巧不巧,今日第一團柳蔭下斜臥著一個老頭,半閉著眼,灰衣黑帽,白須飄飄,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模樣。


    柳樹上靠著一根竹竿,上挑一個紙招,寫著“知天改命”四個大字。


    那招牌跟胡景林的有幾分相似,胡青黛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老頭把眼一睜,將胡青黛一瞧,大驚坐正,“哎呀不得了!我觀姑娘麵相,乃是天生富貴之相啊!”


    這是街上算命的攬客之語,若有人信了跟他多聊幾句,他便將人誇得飄飄然,趁客人得意忘形之際,指出客人人生中一點小小的不足之處。


    這點不足之處雖小卻足以影響大局,不過也沒關係,算命人可改。不過嘛,需要收銀子代為打點四方鬼神。


    胡青黛不知這些套路,她單純覺得這算命老頭徒有其表,算得不準。


    “嗬嗬!富貴之相!老頭!你見過天生富貴之相的人來河邊替人洗衣服的麽?”


    算命老頭當然不承認自己走眼。


    “姑娘一時身處困頓,那必是有緣故的,可否報一下生辰八字?”


    “老頭你算是可以的,不過嘛我可身無分文,給不起卦金。”


    胡青黛打定主意一文不拔。


    她將進楊府前新做的衣服都收了起來。日常都身著舊布衣裙裳,連頭上的錐髻也隻插了根木棍,千真萬確身無分文。


    老頭掃了一眼她一身行頭。


    閑著也是閑著。


    他順了一下胸前的白胡子,道:“這個倒是不打緊,晨起老頭我打了一卦,算到今日出北門,逢木見水,必有財神爺降臨。小老兒今日會發一筆小財,姑娘的卦金就免了。左右無事,我免費為姑娘算一卦,替姑娘問問前程。”


    玄武門遠在一射之外,進出的均是布衣,賣菜的,賣牲畜的,賣柴火的,忙忙碌碌的,看起來都沒有做財神的資質。


    看這老頭的模樣也懶得上前招攬生意。


    近處麽,隻有一個在岸邊放風箏的小童,再無旁人。


    胡青黛笑道:“老頭,這裏除了我,就隻有那個小孩了,哪裏有什麽財神?隻怕你早晨的卦不靈啊。”


    算命老頭神神秘秘道:“姑娘,人生無常啊!誰也不知道哪片雲彩會下雨。小老兒的卦向來靈得很,我什麽也不用做,自有財神找上門,等著就行了。來!來!小姑娘快報上生辰八字。”


    胡青黛少女心性,對未知也充滿好奇,於是向老頭報了生辰八字。


    老頭掐指半天,看了又看胡青黛麵相、手相,滿臉疑惑:“不對呀,永豐十年六月初五?你有沒有記錯?”


    “你這老頭作怪得很,算不出來就說算不出來,誰會記錯自己生辰呢?”


    話音剛落小童的風箏就掛到了柳樹上,“嘩啦”一聲響。


    胡青黛戲謔道:“老頭,財神到了!”


    小童四五歲模樣,生得虎頭虎腦,一雙黑漆漆的大眼睛怯生生地看人。


    “姐姐,風箏,我要。”


    看了一圈也沒看到小童的家人,胡青黛隻好爬柳樹,替他取風箏,小童在樹下拍手叫好。


    胡青黛山中長大,爬樹嘛是小菜一碟。


    她跳下柳樹,看向手中風箏,線條雜亂,顏色失當,鳥嘴歪斜,兩隻鳥眼大小不一,勉強看得出畫的是隻燕子,脫口而出:“這隻風箏好醜!”


    這話可闖了禍。


    那小童“哇!”的一聲大哭,轉身就奔北門裏跑了,燕子風箏也不要了。


    胡青黛懵了,對算命老頭攤手道:“我可沒有欺負他!”


    算命老頭還在掐指:“人生無常啊!你的生辰沒記錯麽?甲子乙醜......”


    胡青黛不理他,丟了風箏在岸上,自去河裏洗衣服了。


    把草木灰醃製過的衣服統統推到汙衣圈了,故技重施的跳進去踩,等汙水淨了,就一件件撈起來檢查,洗幹淨的就扔到前方淨衣圈裏。在淨衣圈裏展開,水麵涮兩下,就撈起擰幹放進竹籃裏了。


    剛擰幹幾件,就聽得岸上有人喊她:“喂,洗衣服的臭丫頭!憑什麽說我們家風箏醜啊?!”


    胡青黛抬頭一瞧,一個係著五顏六色圍裙的少婦拉著那剛剛哭著跑掉的小童氣勢洶洶地站在岸上。


    原來是搬救兵去了。


    那少婦的圍裙上斑斑點點的都是顏料痕跡,想來那風箏就是出自這少婦之手。


    胡青黛本來還有些心虛。但這少婦一上來就罵她臭丫頭。


    她眉頭一皺,嘴上毫不留情:“本來就醜嘛,眼睛不像眼睛,嘴不像嘴的。”


    小童“哇”的一聲又開始嚎,使性子一腳踢開地上的風箏,邊嚎邊嚷:“漂亮姐姐說醜!我要漂亮風箏,我要漂亮風箏!”


    少婦怒道:“我本來一天能畫十隻風箏的,這孩子一鬧隻能畫五隻。生意本來就不好,這樣下去全家人都得餓肚子,到時候都上你家吃飯去。”


    少婦抱著孩子怒氣衝衝的衝下河堤。


    胡青黛嚇了一跳,她可不想打架。


    “你...你要幹什麽?”


    哪知少婦隻是將小童往胡青黛竹籃邊一放,對小童說道:“這個姐姐有漂亮風箏,管她要。”


    然後竟然頭也不迴的就走了。


    胡青黛在水中直跳腳:“喂!喂!你兒子不要了?!”


    少婦匆匆遠去:“不要了!我沒時間哄孩子,你惹的事,你來哄。”


    胡青黛高聲道:“那我把他賣了啊?!”


    少婦迴道:“隨便你!”


    小童哭聲震天,也不知要風箏還是要娘親。


    胡青黛無語,求助地看向老頭,老頭轉頭望天,閉眼掐指還在推演剛才的生辰八字。


    胡青黛氣苦,耐著性子繼續洗衣服。


    耳邊嚎聲震耳欲聾,胡青黛忍無可忍吼道:“不許哭!”


    小童停了幾秒,看了看胡青黛,接著嚎。


    這迴她聽清楚了是要娘親。


    見硬的不行隻好來軟的,胡青黛耐著性子畫餅。


    “待會兒姐姐給你畫一隻漂亮風箏,比你那隻醜燕子漂亮一百倍的,好不好?”


    小童淚汪汪地看她,似乎不信。


    胡青黛從水中上來按著小童的肩,將他按在一塊石頭上坐好。


    盯著他的眼睛說:“但是要等姐姐把衣服洗完,晾完。而且不能再哭了!再哭上麵那個怪爺爺會下來打你的屁股!”


    小童似乎有些怵頭上麵的怪爺爺打屁股,乖乖的點頭,老實的坐在一邊,不一會兒就往河裏扔小石子玩了。


    胡青黛見他不亂跑,這才放心的洗衣服。


    等所有衣服都晾到岸上柳樹間拉著的繩上。


    胡青黛才拉上小童,對算命老頭說:“老頭,麻煩幫忙照看一下衣服,迴頭謝你。”


    老頭眯著眼點了點頭。


    小童帶著胡青黛進了北門,沿著牆根走了幾十米,拐進一條僻靜的小巷,小巷裏又走了一會兒,推門進了一個小小的破舊的院子。


    院中是個風箏作坊。


    一老者正在破竹,一年輕男子正在製作風箏骨架,那少婦正在風箏上作畫。


    小童撒開胡青黛的手,奔過去抱住少婦的腿,“娘親,漂亮姐姐給我畫漂亮風箏。”


    胡青黛朝院中人點頭問好。


    少婦起身,從旁邊拖過來一個竹凳,請胡青黛坐下。


    “剛才抱歉啊!生意太差,我心情不好,謝謝你送小虎迴來。”


    胡青黛笑道:“我也不對,不該說你家風箏醜。”


    小虎娘愁容滿麵:“你說的是事實,我也覺得醜,不然我也不會這麽生氣。”


    胡青黛問:“還有沒畫過的風箏嗎?我答應小虎要送他漂亮風箏的。”


    “你會嗎?”


    小虎娘遞過一個糊著白紙的蝴蝶形狀風箏,有些懷疑。


    胡青黛也不確定。


    “或許會,我娘的花樣子都是我畫的,想來技巧都是一樣的。”


    她接過畫筆沾上水墨丹青,打底、勾邊、塗色,很快一隻色彩斑斕的蝴蝶在她手中漸漸成形。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


    她的手極穩,每一筆都落得恰到好處。其他人都停下手中活計,圍過來觀看。


    一會兒功夫,風箏就畫好了,蝴蝶栩栩如生。


    小虎高興得跳起來,道:“姐姐,我還要燕子。”


    胡青黛又給畫了隻燕子,小虎高興地撲過來抱住她大腿。


    “姐姐,我喜歡你!”


    正鬧呢,小虎奶奶用獨輪車推著一車風箏垂頭喪氣的進院來。


    “老婆子,今日賣了幾隻?”老頭問。


    “唉!生意不好,一天就隻賣了一隻。”


    一家人都跟著歎氣。


    小虎娘道:“胡姑娘,你有這手藝,就別給人家洗衣裳了,上我這裏來畫風箏好了,我保證工錢比洗衣服給得高。”


    胡青黛跟小虎娘一見如故,打趣道:“你連自己都快養不活了,還打算養我?這樣吧,我給每一種風箏畫個樣品,你來臨摹好了。”


    小虎一家喜出望外。


    他家風箏的造型不過五六種,每一種畫個樣品,一一畫好。


    小虎娘許諾每賣出一隻要給胡青黛提成,還留胡青黛用了午飯。


    飯後,胡青黛靈光一閃,問道:“你們家可有加工扇子?”


    小虎娘道:“扇子對書法畫工的要求極高,我這水平,送人也不會有人要。我們隻在空閑的時候給別家加工白扇,家裏還有幾把剩下的,姑娘想要,我全送給姑娘好了。”


    “一把就好,算命的老頭在河邊替我看著衣服,我畫幅扇麵送他,不讓他白看。”


    看著胡青黛畫好的扇麵,小虎娘驚歎,“胡姑娘,看你這書畫水平怎麽也是出自名門,怎麽就淪落到替人浣洗衣裳了呢?”


    “什麽名門不名門的,先是畫花樣子玩,畫著畫著就會了。”


    小虎娘道:“你可真是天賦異稟,這扇子配上這畫怎麽也得賣上一兩銀子一把。幹脆我們合作,我家出扇子材料,姑娘隻管畫,一天十把,畫完我家負責賣。我們三七分賬如何?我們三,姑娘七。”


    胡青黛笑道:“你確定一兩銀子能賣出去?若能賣出也別三七了,五五吧。這樣吧明日你把剩下的白扇送到金來客棧,我晚上有空閑就畫上一兩把,先試試看。聽說書畫這東西物以稀為貴,講究意境,要是爛大街了就不值錢了,就別一天十把了。”


    小虎娘道:“我不太懂,就依姑娘的。咱家還是以賣風箏為主,再把扇子擺上,這麽好的東西,遲早會有人識貨的。”


    小虎奶奶道:“都依你們,不過賣不出去,不能怨我。”


    小虎娘和胡青黛一起笑道:“那是自然!”


    於是胡青黛又在小虎娘的慫恿下畫了一副扇麵留下小虎奶奶賣。


    辭了小虎一家,迴到河邊時,紅日已西斜,霞光滿河。


    算命老頭還沒等到他的財神。


    “老頭,日薄西山,想來財神爺迴家用飯去了,咱們也走吧,再晚城門就要關了。”


    河岸上的衣裳早已幹透,胡青黛收完疊好放進竹籃裏。


    算命老頭歎了口氣陷入自我懷疑,年紀大了?卦不靈了?


    扶著竹竿,就要起身。


    胡青黛拿出那把扇子遞給老頭。


    “老頭,夏天來了,樹下蚊子多,送把扇子給你趕蚊子用,我親自畫的喲,謝你替我看守一天的衣裳。現在別打開哦,有驚喜哦!我先走一步了!”


    胡青黛大笑著朝城門走去。


    算命老頭舉著扇子伸了個懶腰,慢悠悠的起身迴城。


    左手握著竹竿,右手輕輕一揮,扇子“嘩啦”一聲打開,財神他老人家正在扇麵上笑眯眯地瞅著他。


    原來是這麽個財神降臨。


    卦也不算不靈,老頭哈哈大笑。


    身後馬蹄聲響起,來了十餘騎公子哥,販夫走卒們速速退到路旁,讓出城門中間的道路來。


    老頭似沒聽見,依舊搖著扇子,一步三晃地擋在路中間,掌中扇麵有意無意地朝著身後方。


    馬上一貴公子火起:“老頭讓開!”


    揚鞭就要抽過去。


    軒轅子儀叫道:“南宮兄且慢。你瞧,那老頭手上的扇子甚是有趣。”


    南宮逸收了鞭子看過去,扇上財神爺正笑眯眯地瞅著他。


    他騎馬繞著老頭走了一圈,換了角度,無論走到哪兒,財神爺總是笑眯眯的瞅著自己。


    南宮逸縱馬擋在城門前,“老頭,你那扇子借小爺一觀。”


    算命老頭把扇子一收,往身後一藏,“不行,這財神爺可是我花十兩銀子,請一位生得極美的姑娘畫的,輕易不給人看。”


    一聽說是一個生得極美姑娘畫的,南宮逸更要看了。


    “我出二十兩銀子,別不識趣,快拿過來。”


    算命老頭道:“三十兩!”


    “成交!”


    南宮家有的是銀子,最喜歡收藏稀罕玩意。


    算命老頭得了銀子,愉快的讓過一邊,嘿嘿卦真靈!


    這些王孫公子哪裏知道金錢的價值,三十兩都夠自己和城隍廟的孩子們省著吃上一年了。


    扇子在貴公子手中傳看。


    軒轅子儀讚道:“人物神采栩栩如生,服飾配色一流,難得的是這位財神爺與眾不同,笑容之中藏了一絲戲謔。落款這個‘青’字以前沒見過,不知是哪位高人的款?”


    扇子傳看一圈,在場貴公子都不認識這個款,待叫住算命老頭詢問。


    那老頭得了錢,深怕這幫人反悔,早就混在人群中溜入城中去,不知所蹤。


    隻有柳明軒盯著那個“青”字怔怔出神,觸動心事,心中刺痛。


    過去這麽多天了,他還是接受不了胡青黛已經變成自己義妹的現實。


    軒轅子儀道:“南宮兄,打個商量唄,把扇子轉讓給我唄。”


    南宮逸不幹,“僅此一把,兄弟有大用,五殿下見諒。”


    第二日城中賣扇子的商鋪,總有人來問:“有落‘青’字款的扇子嗎?”


    書畫鋪掌櫃們一頭霧水。


    幾日後,畫扇麵人家開始落上‘青’字款。


    這些小虎家和胡青黛絲毫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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