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寧昱凱親了她一下。「好,我去弄吃的。」


    「叫外賣吧,你應該也……呃,累了吧。」至於是因何事而「累」,理由大家心照不宣,不言而喻。


    「是你的事就不累。」簡單的情話,他說得萬分自然,眼角眉梢都帶著吃飽喝足的笑意。「吃外食對身體不好,不健康。」


    「少來了。」冉擷羽翻了個白眼。「這一陣子不知是誰老買菜市場的熟食迴來?既然都不健康過了,也不差這次。」


    寧昱凱一時無語,冉擷羽想他是默認了,正準備翻身去找外賣電話,卻聽他道:「那些菜不是菜市場買的。」


    「嗄?」


    「是我媽做的。」


    這話一出,兩人便陷入有點尷尬的沉默,冉擷羽無言。好你個寧昱凱,居然從那時便在騙我?!


    不過最終她還是歎了口氣,算了,都決定放開了。「以後叫她不用特地弄了,反正我胃也不好,不能吃多。她閑著想弄我不反對,有事就別勉強,我可不會因為這樣就感激她。」


    「嗯,我知道。」母親那麽做,可能也是想讓自己感覺好過一點,他沒打算阻止,隻要擷羽不特別反對就行。


    冉擷羽瞥他一眼。「啊你不是要做飯?怎麽不快去?」


    別怪她態度高壓,實在是這小子把她折騰得抬根指頭都嫌累,眼望著窗外轉黑的天色,這般縱情聲色,冉擷羽真是欲哭無淚。


    「好。」寧昱凱應聲,放開她後便轉而穿上衣服,離開之際不忘叮囑。「還有力氣的話就先洗個澡,然後再下來吃飯。」


    「我沒力氣,不想動……」


    寧昱凱拿她沒轍。「好吧,我拿吃的上來。」


    他喜歡寵她、照顧她,看她為自己而開心,那使他很有成就感,曾經離開她的那段期間他放任自己,每天吃外食、狂抽煙,甚至懶得打理一切。分明該覺得自在,可他卻隻感到空乏無趣。花朵需仰賴土壤才能種植存活,但土壤若失去了花,不過就是一個毫無生機可言的存在,不值一提。


    付出也要有願意承接的人,才有意義。


    寧昱凱走到廚房準備弄些吃的,這時,他手機響起。「喂?」


    「我那個不肖女沒迴來,她在你那裏?」是於覓。


    他撇頭望了眼被他們扔在門口的包包,盡管電話裏的人應該沒敏銳到察覺他們這段時間沒接電話是在幹什麽「好事」,但寧昱凱仍有些尷尬。「嗯。」


    於覓鬆口氣。「那就好,她那點破東西還丟在我這裏,改天叫她來拿,還有……」她頓了頓,語氣忽地變得正經。「賢婿。」


    寧昱凱一笑。「丈母娘請說。」


    於覓用這口吻跟他講話的時候,就表示肯定是有關擷羽的重大事件要發表,這迴也不例外。


    寧昱凱聽著,麵色越來越沈凝,良久,他歎了口氣。「嗯,我知道了。」


    他弄了碗麵給冉擷羽,聞到食物的香氣她精神來了,連忙爬起來唏哩唿嚕地吞麵,寧昱凱坐在床沿瞅著她餓死鬼投胎的模樣,驀地開口:「剛才於小姐打給我。」


    「素喔?」冉擷羽把一口麵吞下去,想起自己忘了跟好友交代去向,不禁有些赧顏。「咳,她怎麽說?」


    「她說你主編有意要派你去紐約一年半,這事你沒跟我講過。」


    「噗!咳咳咳!」冉擷羽被湯水嗆到。於小覓你好樣的!出賣我出賣上癮了是吧?!「呃……我會拒絕。」


    「為什麽?」


    為什麽?為什麽?「這……要一年半耶。」


    「嗯,我聽說了。」寧昱凱表情仍淡。「你不想去?」


    「怎麽可能!」下意識迴完話後才覺不對,靠夭,她怎麽這麽容易就被逼出真心話了啦!「其實還好……」


    寧昱凱笑了。「一年半,是有點久。」


    「嘿啊……」


    「但如果你想去就去吧,不用顧慮我。」他輕撫上她的臉,說實話,他內心當然不希望她去,工作什麽的他一點都沒放在心上,對他來說,她需要做的就隻是待在他身邊,哪裏都不去。但這是她期望已久的機會,他不能任憑一己之私要她放棄,盡管他很想這麽做。


    即便早有預料昱凱知道了這事肯定會這麽說,但實際聽到,冉擷羽還是很感動。「可是……你那麽不想我走……」


    「傻瓜。」寧昱凱笑了,親了親她的耳垂。「你是為了工作,不是嗎?這不是走,隻是……嗯,出門。」


    「兩者有啥不同?」


    「走是你打算離開,出門隻是暫時的一種情況,隻要你把這裏當作你的家,記得迴來,那不管去哪裏都沒關係。」


    「廢話。」她努努嘴。「這裏早就是我的家,我不迴來,能去哪裏?」


    「那不就好了?你有這份心,對我來說就足夠了。」說著,他下一秒卻歎了口氣。「不過有一件事……」


    「嗯?」


    「法律上我是你的丈夫,但我感覺你很多事第一時間都不是找我說,而是跟於小姐講。我曉得你們是好朋友,隻是這樣……還是讓我有一點寂寞。」他苦笑,手掌輕輕抵著她的心口。「好像被擋在這外麵。」


    冉擷羽被他這說詞和表情弄得滿麵通紅,心裏的愧疚簡直如雨後春筍直直冒,她垂下頭。「不是這樣,我隻是不好意思……」


    「為什麽?」


    她有些別扭地撇開眼。「好歹我也虛長了你幾歲,沒能幫你分憂解勞就算了,還讓你跟著我一塊瞎煩,像話嗎?」


    寧昱凱好氣又好笑。「我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你這愛鑽牛角尖、以爬象牙塔為樂的個性我還不知道?你告訴我,至少我還能在你卡住的時候拉你一把、喊你一聲,就怕你忘了出來吃晚飯,把自己關在裏頭活活餓死了……」


    「噗!」冉擷羽為他這番形容笑出聲,拿他無可奈何。「好啦,我、我盡量。」


    「盡量?」他眼眯起。


    「唉喲,我會努力啦!」


    「嗯。」這還行。


    寧昱凱沒逼得太緊,冉擷羽這習慣已經維持太多年,不可能一時半刻就要她對自己完全敞開、交付一切。她既然說了會努力,就是真的會努力,她的性格他清楚,收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寧昱凱很滿意。「我給你倒水過來。」


    說著他便走出房間,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按弄一會兒,發出簡訊。「事情已解決,多謝嶽母關心,往後還請多多關照。」


    不一會兒,手機彼端也有人迴覆。「好說好說,我店裏的庫存管理係統再麻煩賢婿幫忙。」


    「那是一定。」迴完,寧昱凱便收起手機。一年半,雖然真的不太願意,但也不是不會迴來,何況能以此當作籌碼得到她那一句保證……實屬劃算。


    畢竟,他們往後的日子可不止一年半,而是一輩子。


    思及此,寧昱凱笑了。


    而在房裏根本不知被算計了的冉擷羽莫名其妙打了個寒噤。奇怪,是天氣太冷了嗎?


    於是,就在差不多半個月後,冉擷羽出發去美國紐約。


    這個被稱為「大蘋果」的都市生活步調遠比台北來得繁忙,《wless》美國總部設於紐約最繁華的地段,鄰近時代廣場,櫛比鱗次的辦公大廈把這裏的天空壓縮得很小,加上這裏飲食油膩、步伐匆促,剛來一個星期冉擷羽便水土不服,每天都犯胃疼。


    唯一的安慰,大概是在每天慘無人道的加班以後,親親老公在msn視訊上給她的溫言軟語。


    畢竟紐約人講話直接不客氣,還有那種驕傲的看人方式都使冉擷羽悶出一肚子氣,第一個星期她就在擔任雜工的情況下度過,甚至首先被指派的工作竟是每天替《wless》美國版的主編準備早點。這可不是隨便買個麵包三明治就行,而是要擺盤、要顧及營養、要熟知主編口味,甚至還要色彩搭配均衡,教人看著便賞心悅目食指大動……


    這什麽工作!


    前三天,《wless》美國版主編幾乎是語帶不屑地天天挑剔她。「這盤子真醜,看了就沒食欲了。」


    「我不吃培根、香腸,隻要是豬肉製品我都不吃,還有洋蔥這種會造成口氣的東西。你都吃得這麽粗俗嗎?」


    「咖啡太苦了,簡直是餿水。」


    「你怎會把蘋果和香蕉擺在一起?不覺得顏色很不對稱?還有香蕉吃多了對胃不好,你有沒有常識?」


    「上帝!到底是誰讓你進來這個辦公室的?」


    光是準備個早餐就可以被罵得狗血淋頭,何況其他事?冉擷羽簡直絕望,這女人根本是不折不扣的惡魔!


    可她仍一一記下,犯過的錯誤絕不重犯,並去請教前輩,幾個服編本來忙著沒打算理她,但看她每天被罵著出來卻不曾哭過一次,也逐漸佩服她。其中一個叫linda的女同事貼心地告訴她主編的飲食習慣,還有其他注意事項。她說:「你一定覺得很奇怪對不對?我們一開始也都這麽覺得,但久了就知道,她是給我們訓練觀察及美感能力。當然,我不否認她其實隻是想整人,畢竟她可是出了名的大變態。」


    到了第七天,她終於沒再被趕出來,主編看著她準備的早餐,喝了口咖啡,漂亮的藍眸在她臉上巡視了好半晌,最後點點頭。「可以了,出去吧。」


    之後幾天一樣順利,然後,她才卸除早餐小妹之責,開始接到其他較為重要的事務。


    畢竟即便她在台灣是強將,可來到美國,人生地不熟,加上這兒的人有著與台灣截然不同的視角,光是美感就與東方差異極大,不可能一來便上手。總之沮喪歸沮喪,冉擷羽還是逐漸熟悉了這兒的作業,摸索出自己的方向。


    熱鬧的十二月就在這般水深火熱之下過去,轉眼進入新的一年。到了一月,紐約忽然下雪,不習慣的低冷溫度使她一走出大廈便狠狠打了個哆嗦,捉緊外衣逃命似地奔入地下鐵。


    她住的地方是布魯克林區的一間公寓,不算太老舊,正想著迴去後要趕快開個暖氣再好好泡澡,卻意外在公寓門口發現一抹等待的身影。


    冉擷羽睜大眼,不敢置信……


    「昱凱……」


    「你迴來了。」來人轉向她,他身上結了霜,可看她的眼神卻還是那般熱暖。


    他擱置一旁的行李箱上堆了一層薄雪,她不知道他在這裏等了多久,隻知道自己下一秒便不顧一切地衝上前抱緊他。兩個人都很冷,但她卻覺得自己抱住的根本是個雪人。「你……你怎會過來?」


    不敢置信,她竟帶了哭腔。


    「當然是來看你。」他曉得她很感動,不過天寒地凍的,他渾身又濕,繼續抱著肯定會出事。「鑰匙給我。」


    冉擷羽顫著手將鑰匙串遞給他,眼眶不爭氣地發紅。寧昱凱將公寓門打開,然後拉著她和行李走進去。


    「我怕你不會照顧自己,把該處理的事弄完就過來了。」


    反正他的工作沒有地區限製,隻是前一段時間母親受傷住院,仍需有人照料,加上程式寫完還有許多後續作業跟解說,沒法陪她前來。這三個月,他在視訊上見她,盡管她強打精神,抱怨完後都說自己很好不要緊,可他仍看得出她消瘦得厲害。


    這令他心疼,本來他就放不下她一個人,說他獨占欲太強烈也好,他隻想待在她的身邊,所以安排好所有事情之後,寧昱凱便以最快速度飛來,而她的反應讓他覺得這個決定沒錯。


    「還有一件事……」


    「嗯?」


    他一笑,從口袋裏掏出一樣東西,有些詫異自己都到這種地步了居然還會發抖,所幸可以歸咎於天氣太冷。「我好像,還沒正式跟你求過婚。」


    冉擷羽瞠大了眼,看著他手心裏那枚款式簡單的銀色戒指,戒身呈流線型,弧度看來像極了飛揚的單邊羽翅,那是屬於她的戒指,由她的名字演繹而來。


    「這……」


    一個人究竟能在同一時間承受多少感動?冉擷羽說不出話,身體不知是因寒冷還是過分激動而震顫,寧昱凱執起她的手,拿著那枚戒指停在她左手無名指尖前。「你願意嫁給我嗎?」


    冉擷羽噗哧一聲笑了,他一臉誠懇、眼神真摯,好像這是一個真正的求婚,她忍住湧上的淚意,好故意。「可我是不婚主義耶。」


    這是真的,過去的她對愛不屑一顧,把戀愛當成一種調劑,壓根兒沒想過與人共結連理、走入禮堂。昱凱是唯一讓她心甘情願拋棄原有守則的人,對象是他,值得。


    聽了她的迴答,寧昱凱挑了挑眉。「喔,那還好。」


    「嗯?」


    他一笑,把戒指套上她的左手無名指。「還好,我們已經結婚了。」


    在美國紐約的隔天下午,寧昱凱醒來,看見他的四周堆滿了花,他含笑計數,果真不多不少七十四朵,正是她來到美國後的天數。


    她把這一段日子的花全補給他。這一天一朵,他曾好奇意義,問她,她卻隻是神秘地笑笑。「以後你就知道了。」


    「以後嗎……」他一笑。他想,他會非常期待那一天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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