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柏從醫院跑出來,蹲到馬路上,抱頭痛哭。


    被親人欺騙的滋味,比用刀捅他還難受。


    連親人都能欺騙自己,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麽感情是值得相信的!


    她怎麽能撒這麽大的謊,做出這樣的事!


    顧柏心情十分沉重,他抬起手臂擦幹眼淚,給顧雲打電話問他在哪裏。


    顧柏走進這家普通的路邊烤肉店,才發現顧雲的身邊,居然坐了一位陌生女孩。


    看女孩幫顧雲拿烤肉,給顧雲麵前的塑料杯子裏倒上一杯果啤,他不禁好奇地問。


    “哥,這位是……”


    “你們兩個是什麽關係?”


    顧雲說:“她叫小魚,我算是她的大朋友吧。今天心情不好,在路上遇到她,想著叫她陪我吃點。”


    然後,顧雲說了自己在公交車上遇到小魚的相識經曆。


    顧柏看向小魚。


    發現女孩很安靜,內向,話很少。更多時候在默默地給他們拿食物,氣質和鄭小乖很像。


    吃完了燒烤,路過一家奶茶店時,顧雲對小魚說:“等我一下。”


    顧柏見到他哥竟然去喝這玩意,驚奇地睜大眼睛。


    小魚趕緊走過去對顧雲說:“叔叔,我不想要這麽貴的奶茶,挑最便宜的就好了。”


    顧雲說:“今天我發工資。”


    “你上次請我喝奶茶,這次我迴請你,我是大人,怎麽都得請小朋友喝點好的。”


    女孩小心翼翼地將奶茶捧在手心裏,紅了臉。


    “謝謝。”


    “其實,今天是我的生日,謝謝你叔叔。”


    女孩抬起頭時,眼睛紅紅的,“從小到大,都沒有過過生日。”


    “謝謝你今天請我吃烤肉,我真的很高興。”


    顧柏還是第一次見到因為一杯奶茶,一頓烤肉,掉眼淚的女孩。


    有一瞬間,他仿佛看到了鄭小乖。


    這兩個人身上,真的太像太像。


    顧雲看著她說,“走,我帶你去買蛋糕。過生日,怎麽能不吃蛋糕?”


    小魚後退了一步,劇烈擺手。


    “不,不行!請你別這樣了,叔叔,我已經夠麻煩的了,怎麽能讓你請我吃蛋糕,,謝謝你的好意。”


    “我這樣一個人……而且叔叔,你和我並不熟吧,怎麽能讓你為我買蛋糕。”


    說到這裏,女孩的眼淚再次掉了下來。


    那珍珠似的淚水,一滴一滴掉到地上,像是鑽石一樣閃過亮光。


    顧柏不知道,什麽樣的女孩會因為這樣小小的一件事,而感動成這樣。


    小魚走了之後,他問身旁的顧雲,“她為什麽會哭呢?你隻是說了買蛋糕,就讓她感動哭了?又沒有真的買。”


    顧雲說:“她從小到大經曆的都是不幸,冷漠,自然會被陌生人的好意感動。”


    “這種女孩很單純,很好騙。一杯奶茶,一頓飯,說一句讚美的話,都能讓她感覺到自己被珍視。”


    “在不幸環境下長大的人,會活得很小心翼翼。她們身邊都有一個人拿著棍棒教育她們安分,不要惹事。”


    “久而久之,遇到好東西,也會覺得自己不配得到。”


    顧柏想起了鄭小乖。


    第一次見到的她,和現在的小魚一模一樣。


    雖然她現在改變了很多,自信大膽了很多,卻還是沒有擺脫小魚的影子。


    她們真的很像。


    顧柏不由問,“你為什麽會和這樣的女孩成為朋友?”


    顧雲歎息,“大概是因為她和鄭小乖很像。我想為她做什麽,總是被她拒絕,久而久之,就把這份關懷投射到了小魚身上。”


    周末,顧柏和顧雲小魚一起去遊樂園玩。


    他再一次見識到了這種女孩的奇葩消費觀,和頑固的奇葩觀念。


    她總是撿最便宜的買,玩最便宜的項目,給她買貴一點的,她都擺手不要,並強烈央求退迴去。


    他突然發現,他從來沒有了解過鄭小乖。


    他從一開始,對她的認識就是錯誤的。


    這種女孩自己把自己放到了最低處,什麽都撿最爛,最便宜的,還會自己貶低自己。這種人,遇到爛人的概率也是最大的。


    老是在好和壞之間選壞的,那她總是把壞牌抓在手裏就不奇怪了,還覺得自己就應該拿著壞牌。


    他似乎有點明白,鄭小乖為什麽從一開始就不願意迴到顧家。


    那是,她把最壞的道路留給了自己。


    “哥。”


    “你說鄭小乖是不是和小魚一樣,在好和壞中間總是選最壞的,所以,不願意迴到我們家。”


    顧雲點點頭,“我也有這種感覺。”


    顧柏低下了頭,“我對不起她。”


    “從一開始,就對她的偏見很深,還想著去傷害她,我真的……”


    顧柏說到一半,抬起了頭,“哥,我們能為她做些什麽嗎?”


    .


    鄭小乖轉過頭,羞澀地親了李言卿臉頰一下,繼續畫手上的漫畫。


    李言卿從背後抱著她,輕輕撫摸著圓鼓鼓的肚子。


    淩晨1:30分,鄭小乖從睡夢中被痛醒。


    忽然之間,肚子就劇痛起來。


    在孕後期,這種疼痛很頻繁,沒有規律性。然而今天晚上,卻痛得不能忍受,疼痛的速度一次比一次快。


    她痛得握緊拳頭,手臂胡亂揮動,用力砸著枕頭,“大叔……”


    臥室裏刹那間明亮。


    李言卿起身第一時間去看鄭小乖,發現她疼得臉上已經蒙出了一層汗,汗津津的。


    他趕緊一邊打電話,一邊叫肥姐收拾待產包。


    被抱上車去往醫院的路上,陣痛越來越劇烈。


    她第一次體會到什麽叫做痛到根本控製不住,想哭想叫,甚至想去用頭撞牆。


    淩晨兩點,到達醫院。躺在病床上還是痛,醫生說已經開了兩指,要等到七指以上才能在水中分娩。


    五指過後疼痛又上了一個等級,痛得她渾身發抖,她第一次知道自己一點不耐痛,甚至生出了跳樓的想法。


    等到進入36度,熱乎乎的無菌水中,疼痛才緩解了許多。


    大叔一直陪著她,緊緊抓著她的手給她打氣,給她擦汗,喂水,喂一些巧克力補充能量。


    在醫生的指揮下,二十分鍾之後,護士捧著一個6.9斤,渾身醬紫色的小家夥到她麵前。


    看到寶寶的那一刻,鄭小乖再也忍不住趴在李言卿懷裏哭起來。


    小家夥緊緊閉著眼睛,稀疏的頭發粘在頭頂,張著紅彤彤的小嘴哇哇大哭。


    所有的痛和苦,在這一瞬間隻剩下幸福。


    人世間,她又多了一個親人。


    一個她創造出來的最親愛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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