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打小會撒嬌,會哭鬧,大家都慣著她,寵著她。家裏每個人都把她放在了心尖上。禮貌這方麵的教育出了問題?


    梁春花這張臉讓顧珍珠很是討厭,說話的腔調更是討厭。


    她見梁春花接過茶水,轉身走後,卻有些後悔沒有把水潑到她臉上,這個老女人剛才把她罵得狗血噴頭。


    顧父把顧柏叫進了房間,讓顧柏給梁春花道歉。


    顧父臉色從未如此難看。


    “給你阿姨道歉!好好給我道歉!”


    “那的確是應該給的撫養費,你怎麽能有這樣荒唐的想法?”


    “實在是丟盡了我的臉!我真是沒有想到,你的思想這麽扭曲。”


    顧柏在父親威嚴的逼視下,不情願地向梁春花道了歉。


    “對不起,阿姨。”


    之前在餐廳裏聽到顧母和鄭小乖的談話,從那裏,顧父奠定了對鄭小乖的印象。


    她的確和麵前的勢力女人不是一路人。


    對鄭小乖的愧疚之心,也堅定了他支持顧母當初的做法,那起碼是一些補償。如果要迴來,那他們不就成了出爾反爾的偽君子?


    見事情解決,顧父顧母客客氣氣地送梁春花出門,這讓顧珍珠白眼都翻上了天,她一定會出這口氣。


    顧母提出要送梁春花到樓下,讓顧父先迴去,兩個女人沿著水泥路走向小區門口。


    顧母將房本和房門鑰匙交給了梁春花,“你給小乖吧,要是她不願意收下,你就先幫她收著。”


    梁春花打開紅紅的房本,在業主那一行見到鄭小乖三個字。


    “不錯,還真是鄭小乖的名字,一個字都沒有錯。”


    顧母說,“這孩子表麵柔柔弱弱,做事說話卻是這樣絕情。希望你能開導開導她,讓她不要排斥我。我什麽事還沒有為她做,心裏實在難受。”


    梁春花拉開了唇瓣,“她就是這樣,不知好歹,欠教育!有時候指著腦子說話,她都聽不進去。”


    顧母歎息了一聲,“你對她溫柔點,她也是你的孩子,隻要你耐心講,她一定能理解的。”


    梁春花笑,“這孩子,我是現在是管不了一點。”


    “脾氣很大,現在幾個月了都不願意迴家住。”


    顧母擔心地問,“那她現在住在哪裏?”


    梁春花嘴裏唿出一團白氣,搓了搓凍硬的手,“朋友那裏。長胖了,應該過得挺好,我現在是一點也不想管她。”


    梁春花把房本推了迴去,“這東西我不要。”


    “你要給我,我就把這房子給我兒子住。我兒子馬上大學畢業,結婚正好要用新房子。”


    顧母尷尬了一會,把房本默默收了迴去。


    顧珍珠抬起手臂抹著眼淚,都快哭成了淚人。


    顧父看著她歎息了一聲氣,又一聲,“我就說了你兩句,就開始哭了?”


    “今天的確是你做的不對,招待客人起碼要有禮節,端茶倒水是基本的禮儀。這要是傳出去,讓別人笑話我不會教育孩子,連最基本的禮貌都不懂,你都二十了孩子,不是三歲。”


    “珍珠,你以後記住就行了,今天這事就算過去了。”


    顧珍珠聽聞哭得越加大聲了,“爸,不是這樣的。”


    “她今天敲門進來的時候,我都不知道她是誰,後麵才猜到她是鄭小乖的養母。而且她一進門就罵我,罵得很難聽,說我哭起來醜得像驢,還說我是豬八戒……”


    顧父沉默了一會,問“她為什麽罵你呢?”


    “怎麽會一進門就罵人?”


    顧珍珠低下頭,不說話了。


    站在一旁的顧柏站出來,為顧珍珠義憤填膺地說話,“爸,梁春花的確罵姐姐了,我和二哥都在旁邊可以作證,而且她還打我的頭了。”


    “把我的太陽穴砸得很疼,真是個農村潑婦!”


    顧父掃向顧柏,目光如炬,“她為什麽打你?”


    顧柏不敢看顧父,低眉順眼地說,“她是因為我說勒索敲詐的話,才打我的。”


    “那人家打你是情有可原嘛,因為你活該!有些話是不能亂說,你記住這次教訓!”


    顧父指著顧柏,痛心地教育。


    “禍從口出,這些話我說了多少遍了。如今我們家不比從前,為人處事要低調行事,莫要像從前一樣張揚,給自己招惹禍端。”


    顧父一臉無奈,又開始斷顧珍珠的案子。


    “你說說,梁春花為什麽罵你?為什麽一上來就罵你?那梁春花怎麽沒有罵顧柏,怎麽沒有罵顧雲?”


    “連顧柏這麽惡劣的話都沒有罵,專門罵你一個?”


    見顧珍珠沉默,顧父臉色凝了凝,心裏大概有了數。


    他說,“行,我知道了。”


    顧珍珠抬起眼睛,疑惑地問,“爸,你知道什麽了?我還什麽都沒有說。”


    顧父無奈地長歎了一聲,“你在我身邊長大,我還不清楚你嗎?一點芝麻粒的小事,都能說成大事,管理公司這麽多老員工,我總不能是個糊塗蛋吧。”


    “打官司,報案,都講求實事求是。凡事都誇大了說,專撿對自己有利的說,遲早會翻車。”


    顧父說完,撐著座位緩慢起身進了自己臥室。


    顧珍珠吃驚地看著顧父,著急地追著他喊,“爸,可是我什麽都沒有做啊?”


    “她卻無緣無故地罵我,罵我罵得真的很難聽。”


    麵前的房門重重關上,顧珍珠僵直地站在原地。心裏說不出的憋屈和失望,心裏的炸彈不斷積蓄能量快要炸了。


    為什麽有人欺負她,爸爸不維護她?


    她感覺像是被拋棄了,被背叛了,很難受。


    顧父迴到屋裏開始反省。


    以前他總是當顧珍珠是小孩子,要什麽給她什麽,什麽要求都滿足。管理公司太忙,總是一迴來就想著怎麽補償這個唯一的女兒。


    如今顧家從上層跌落,今天一個小小的舉動,突然讓他重新審視這個孩子。


    她都二十歲了,內在卻還是個孩子。和小時候一樣,在大人看來是無關緊要的小事,她卻能哭天喊天搞成大事,一定要喊來人解決,一定要全家人都知道她被人欺負了,要所有人去哄她。


    他隻是隨意反問了兩句,就令她無話可說,可見她說的話經不起推敲。


    孩子的可愛之處,在於懵懂天真,沒有什麽壞心眼。


    而當孩子可愛天真的下麵,心裏計算著小九九,利用大人對她的關愛,就不那麽討人喜歡了。


    誠實,是一個孩子最美好的品質。


    養了二十年的女兒,對他沒有實話。顧父說不清楚心裏什麽感覺,有點失望。


    顧珍珠猶豫片刻,推開了房門,聲音裏帶著濃重的哭腔,“爸,你為什麽不相信我?你懷疑我?怪我?”


    “被欺負的人是我,你應該替我討迴公道!”


    顧父臉色凝重,單手撐住額頭。


    他抬起頭,一雙眼睛斜看顧珍珠,“你想要我替你討迴公道?你想要我怎麽做?”


    顧珍珠唇瓣跳了跳,抿緊了唇角,“你教訓一下她。”


    “我是你的女兒,被人罵了。”


    “你為什麽不自己罵迴去?”顧父反問,不料問住了顧珍珠。


    她無力地握了握垂著身側的拳頭,“我怎麽能和這種人一樣,想要罵贏她,我會變得和潑婦一樣,她還不配我變得這樣低級!”


    顧珍珠說完,委屈地看著顧父,“爸,你告訴我,你為什麽不站在我這一邊?”


    顧父說,“你除了要學會禮貌,還有一個字“忍””


    “受不了一點惡劣語言,一刺就破,不堪一擊,和氣球有什麽區別?我們家不是以前,現在就是普通人,你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不中聽的話就當做耳旁風。有這麽多精力不如花在學習上,不要浪費在和人鬥氣上,那會毀了你。”


    顧父的說教讓顧珍珠打心底感到厭煩。


    人活著,不就是為一口氣。


    她從小到大,何曾受過這麽大的委屈。被一個農村婦女指著鼻子罵,她能忍?


    手機震動,見到來電顯示是秦少賢,顧珍珠毫不猶豫地接了。


    “喂,你查到鄭小乖背後的那個男人沒有?他到底是誰?”


    此時的秦少賢懶洋洋地躺進豪車裏,“未婚妻,你要我幫你,有什麽獎勵嗎?”


    顧珍珠的聲音變了,“獎勵,什麽獎勵?”他竟然還想要獎勵?


    秦少賢笑起來,“求人辦事,不得付報酬嗎?”


    顧珍珠的臉當即垮了,“沒有獎勵!你不幫我,我自己查!”


    她果斷地掛掉了電話。


    秦少賢默默看了眼手機裏助理發來的文字信息,手指捏住了下巴。


    李言卿,這個人有點難對付啊。


    他已經按照她說的做了,不過是想討要一點報酬而已。


    第一次見到顧珍珠,他知道她並不是表麵那麽天真可愛,吸引他的正是她善於偽裝的這一點。


    秦少賢發來了一條消息,說他已經查到那個男人是誰,但是要陪他一晚。


    “我把這破事解決了。”


    梁春花打來電話說這件事的時候,鄭小乖整個人都是懵的。


    “他們家裏的人都被我罵了一頓。都是那個最小的在胡說,他爸已經讓他給我認錯了。你不用再想著給他們家還錢了!”


    “記住,這是我們應得的錢。”


    鄭小乖看著窗外飄舞的雪花,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外麵地上全白了。


    樹木白了,屋頂白了,大地蓋上了一條白色羊毛毯。


    突然,好想出去玩一會雪。


    梁春花剛講完電話,鄭建國就趴在話筒上迫不及待地問,“快過年了,閨女,你準備什麽迴家裏來?”


    “我和你姐這兩天準備去置辦年貨,你姐說想等你迴來我們一起去逛街。還記得去年嗎?我們一起去市場買雞鴨魚肉,買糖炒栗子,買炸年糕,你媽說大年三十晚上準備包餃子,你不迴來的話,家裏就少一個人。”


    梁春花咳嗽一聲,插了一句,“你不迴來,就不給你包餃子了!”


    鄭一欣的聲音也從聽筒裏傳了出來,“迴來吧,小乖,爸特別想念你,給你炒了一鍋糖炒栗子,我吃得都上火了。我也特別想你。大過年的,你住朋友家裏也不方便,人家都迴家過年,外麵飯館也不營業,你朋友走了,你一個人住那裏怎麽辦?”


    “再怎麽說,我們是一家人。”


    鄭一欣這句話,讓鄭小乖眼眶濕潤了。


    她悄悄拭去淚珠,腦海裏浮現起往年過年的情景。


    雖然那個家對她並不好,但是她待了很多年,是唯一讓她待的地方。


    “我再想想吧,爸。”


    鄭小乖一時不能給出確定的答案。


    掛了電話,鄭小乖平複了一會心情,換上雪地靴,出了大門。


    她伸出雙手,接住了空中飄零的雪花。


    六瓣的雪花降落在手心裏,很快就融化成了一滴水。


    鄭小乖腳踩上潔白的雪地,印上了兩隻鞋印,又找到一根棍子,把雪地當做畫布,寫了一個李字,一個鄭字,用愛心把這兩個字圈起來。


    “待在外麵不冷嗎?”


    熟悉的聲音從背後響起,鄭小乖連忙把剛寫好的踩了一腳,這才轉過身。


    “在做什麽?”


    李言卿走過來問。


    他將身上的黑色大衣脫下來,披在她肩膀,伸手摟住了她。


    鄭小乖說,“大叔,我在這裏玩了一會雪。”


    “我想堆雪人,還想打雪仗,可惜,現在不能痛痛快快地玩。”


    “等雪下得再厚一些,我陪你堆雪人。你穿得有點少,還是進屋吧。”


    “嗯。”


    鄭小乖開心地點頭。


    她伸手牽住了李言卿,頭靠在他肩膀,“大叔,你冷不冷啊?”


    李言卿看著她,“不冷。”


    進來別墅,立刻被溫暖包圍,李言卿說,“今天晚上早點休息,明天一早跟我迴家。”


    鄭小乖捧著肥姐遞過來的熱茶點頭。


    明天就要趕鴨子上架了,還真有些緊張。


    梁春花和鄭建國今天開門做生意,發現一塊窗戶被人砸出了一個小洞,這個洞是昨天沒有的。


    第二天,她又發現又多了一個洞,還有客人吃完飯菜叫他們出去,說是魚香肉絲裏麵發現了指甲蓋。


    看著這位客人用筷子挑出五個完整的指甲蓋,梁春花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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