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齡女孩被中年男人按在地上瘋狂暴揍。


    男人嘴裏罵罵咧咧,似乎在罵女孩為什麽背叛他,為什麽要離開他。


    女孩聲嘶力竭的怒罵男人豬狗不如,她就是要離開他,就是要背叛他。


    很快,兩個人的爭吵就引起了局部的騷亂,路過的百姓都被吸引了目光,湊到他們身邊看熱鬧。


    圍觀的看客越多,場麵越混亂,痛苦聲,哀嚎聲,施暴聲開始在熱鬧的街市蔓延開來。


    有認識男人和女人的村民趕緊上前阻攔中年男人,阻止他繼續施暴。但是男人有點揍紅眼了,誰勸架他他推搡誰,瘋魔的很。


    “滾開滾開!你們都滾開!”


    “都滾開!讓我揍死她!”


    女人被揍的口吐鮮血,就這還不服軟,倔強的和男人對罵。


    “你揍死我吧,我正好想死呢,死了我就解脫了,我就解脫了!我無論做什麽你都不滿意,一直誤會我!你是惡魔,我不想繼續待在你身邊了,了斷吧!”


    “閉嘴!閉嘴!閉嘴!”


    “你永遠不能離開我!”


    男人罵的越兇揍的越兇,女孩挨揍的越狠罵的越兇。


    兩個人,誰也不服誰。


    女孩子最後被揍的摔倒在地了,索性她就躺在地上鬼哭狼嚎,泥土染上了她布滿淚水的臉頰,整個人看起來無比淒慘,但她的眼神依然倔強。


    周圍看熱鬧的人越圍越多,這件事引起的騷動顯然已經對元宵節的街市造成了不好的影響。


    有的百姓已經慌慌張張的跑去尋找治安的府衙村差去了。


    蘇婼早就被吸引了目光,她盯著混亂的場麵看了半天,在看清楚男人和女孩是誰之後,瞬間震驚的瞪大了眼睛。


    迴神兒後她趕忙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慌裏慌張的拍了拍身旁富東子的肩膀,語氣著急。


    “東東,西西,你們快看,那不是漁民和妞兒嗎?”


    “我的天哪,原來是他們在打架!走走走,我們趕快過去看看吧,漁民都快把妞兒打死了。”


    蘇婼正要動身跑過去,富東子提前抓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拽迴了座位上,警告了她一句:“有什麽好看的,別過去多管閑事。”


    “怎麽能叫多管閑事呢?快出人命了!”蘇婼很著急,眼神複雜的瞪著富東子,“我們是去救命呢,怎麽能是多管閑事啊?”


    富東子依然是冷眼旁觀的態度,一點要行動的樣子都沒有,“出人命又如何,他們打架和你有關係嗎?”


    “沒有。”蘇婼麵色冷了下來。


    “既然沒有,那你去幹什麽,不就是多管閑事嗎?”


    蘇婼扭頭又看了看混亂的地方,氣憤富東子的冷血無情。


    “我就是想去看看,萬一漁民把妞兒打死了怎麽辦?你為什麽一直強調多管閑事!你不願意去就別去,放開我!我要去!”


    “她被打死管你什麽事兒?你去了就能阻止漁民不打她嗎?蘇婼,你忘記你腹部的傷口是誰刺的了嗎?”


    蘇婼一愣,伸手摸了摸傷口還沒有好的腹部,麵色沉默了,無言以對什麽。


    “蘇婼,對於傷害過你的人,你如果不是想過去桶上她一刀報仇,隻是單純的想去看熱鬧,甚至還想以德報怨的去拯救她,那我勸你就不用過去了,沒什麽意義。你這種善良就叫愚蠢。


    再說了,即使你去了,即使你阻止了漁民施暴,即使你拯救了妞兒,然後呢?然後你就能成為他們父女倆的恩人了嗎?


    不!你隻會得罪了他們。不是得罪漁民,就是得罪妞兒。總之你落不得好,弄不好還惹得一身騷。


    蘇婼,凡事三思而後行。你孤身一個人在這山水好村無依無靠的,若是因為此事而惹了麻煩,得不償失。如果我和西西到時候都不出手解救你,你死在這裏都有可能,值得嗎?”


    富東子的每一句話都說的很現實,和當初李旌白警告蘇婼不要無緣無故多管閑事的邏輯理論是一樣的。


    蘇婼扭頭看著富東子,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李旌白的影子。


    雖然富東子隻是替李旌白擋災的一隻冷血蠱毒蟲,可是他太像李旌白了,性格太像,為人處事也太像。


    蘇婼沉默了,有些煩躁的捏了捏眉心,在做心理掙紮。


    她一時間無法反駁什麽,索性低頭盯著桌子沉默。


    其實蘇婼的思想也是挺矛盾的,她做很多事情的時候確實沒有考慮那麽多後果,因為她的行動會快於她的思考。


    人之初,性本善。


    這句話在蘇婼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


    雖然妞兒傷害過蘇婼,但是一想到妞兒的人生那麽悲慘,蘇婼還是無法無動於衷的看著她活活被打死。


    蘇婼忍不住再次扭頭看過去,隻能聽見妞兒淒慘的哭聲,已經看不見漁民和妞兒了,一層又一層看熱鬧的老百姓已經把他們父女倆包圍的嚴嚴實實了。


    妞兒的痛哭聲一聲高過一聲。


    蘇婼終究還是站起來,跑了過去,她不想因為害怕惹禍就眼睜睜的看著妞兒被活活打死。


    一個可憐的女孩若是死在熱熱鬧鬧的元宵佳節,那就太悲傷了。


    負責街市治安的村裏的府衙村差也迅速趕了過來了。


    蘇婼跑過去的時候,村差快她一步拉開了扭打在一起的漁民和妞兒,並強硬把父女倆抓起來帶走了。


    臨走之前,妞兒似乎看見了蘇婼,眼神特別複雜,有驚訝,有羞愧,也有羨慕……


    蘇婼想要追上去,卻又不知道追上幹什麽,於是就一直目送他們。


    被押解著走了沒多久之後,妞兒突然迴頭看向了蘇婼,臉上帶著淒慘的微笑,大聲喊了一句對不起。


    蘇婼!


    對不起!


    其他百姓都不知道妞兒為什麽要這麽喊,都覺得莫名其妙。


    蘇婼卻聽懂了妞兒這是在向她道歉,為了那一匕首的傷而道歉。


    這一刻,她的心裏突然五味雜陳。


    也許,當初妞兒捅傷她不是她的本意。


    也許,妞兒並不是一個壞女孩。


    漁民父女倆引發的混亂消失之後,街市上的百姓該逛街的又逛街了,該有說有笑的又有說有笑了。


    ——


    蘇婼快速返迴湯圓小攤位,趕緊湊到富西子身邊尋求他的幫忙。


    “西西,你有權有勢,可不可以幫幫妞兒,她被抓走了。我覺得他們父女倆可能會受到懲罰,漁民他是罪有應得,進去吃點苦頭受點教訓是應該的,可是妞兒是無辜的,她傷的挺重的,需要看大夫的。你可不可以用點人脈關係幫幫她,把她救出來?”


    蘇婼知道她自己沒本事去府衙撈人,所以把希望寄托在富西子身上。


    富西子捏著手裏的茶杯,動作不慌不忙的,他看著蘇婼的眼睛反問她:“我為何要幫?”


    蘇婼知道自己有點強人所難,但是她覺得做這事兒不是壞事,是在做好事可以積累功德的。


    “西西,你就當發善心做好事,好不好?”


    “普天之下悲慘的人多了去了,我的善心不夠用的。她與我非親非故,我更加沒有理由幫她了。”


    “哪怕是看在我的麵子上呢,好不好?求求你了!”蘇婼幾乎有點哀求的意思。


    富西子嗤笑一聲,看蘇婼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個傻子。


    “蘇婼,你覺得你的麵子很值錢嗎?”


    蘇婼表情變得尷尬,沒吭聲。


    富西子又繼續開口了,每一句話都說的很紮心。


    “蘇婼,若你現在是東東的妻子,我一定給你這個麵子。可惜你目前不是,你的麵子在我眼裏不值錢,我壓根不用給。


    而且,你這做法太聖人。那個女孩差點把你捅死,你如今又想要救她?何苦呢,把自己當活菩薩嗎?


    你這行為,略顯虛假又讓人覺得你愚蠢無比。”


    “……”


    蘇婼被說的惱羞成怒,刷的一下從坐著的狀態站了起來,伸手指了指富西子和富東子,聲音難受的不得了,委屈的不得了,也倔強的不得了。


    “東東無情,我不求他。我以為西西你是有點善良之心的,可是我錯了!


    我不明白,你們為何都是如此冷酷無情的人?就因為你們生來富貴,所以覺得別人吃苦受罪就是活該對不對?


    你們看不起妞兒,看不起她的悲慘人生,舉手之勞的善舉都不想做,隻會做壓榨百姓的事兒,做萬惡的資本家。


    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們骨子裏壓根就看不起我,要不是我有南疆巫女的身體,你們八成都不會正眼瞧我一眼,虧的我還誤以為你們也是有善良之心的,是我太天真了。


    你們說我虛偽,我怎麽就虛偽了!?


    漁民是壞,那是他對妞兒壞,他沒對我壞,他還是我的救命恩人!


    他不顧自己的安危把我從冰冷的河水裏打撈上來,我就是欠他一條命。


    還有妞兒,她當初捅傷我,可是沒有捅死我,她罪不至死!我欠她爹一條命,我就應該救她!”


    富東子麵色變得很難堪,不願意聽蘇婼說這些。


    “蘇婼,坐下,別說了。”


    還坐個屁呢!


    蘇婼心裏對富東子和富西子惡心透了,懶得繼續搭理他們。


    打死都不想繼續跟他們在一起吃湯圓了。


    她要離開,她要逃離,拚死都要逃離。


    道不同不相為謀。


    然後,蘇婼真的跑了。


    富東子和富西子看著她跑進人群裏麵,看著她的身影一點點消失,倆人都沒有起身去追她,任由她拚了命的奔跑,拚了命的穿梭在人潮擁擠的街市。


    過了一會兒,當老板把三碗湯圓送上桌子的時候,座位上早就沒有了任何人,隻有一定銀子穩穩的放在桌子的邊緣,安安靜靜的。


    老板拿起來銀子,衝著周圍唿喊了幾句:“客官,三碗湯圓好了,你們在哪裏呢?”


    喊了半天,沒有任何人迴來。


    當老板正要端著湯圓返迴鍋爐旁的時候,有人來到了座位上,示意他把湯圓放下吧。


    “原來的顧客不吃,那我們便吃了吧。”


    來人是一男一女,男的渾身貴氣逼人,女的一身異域裝扮,傾國傾城,倆人一看就不是什麽好惹的主兒。


    老板覺得反正這湯圓的錢都收了,給誰吃都是吃,於是就招唿倆人了。


    “二位客官,請慢用。”


    這兩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在山水好村裏麵尋找蘇婼尋找了好久的趙吾瀾和齊凡雅。


    今天晚上,他們原本是出門看熱鬧,感受感受村裏的元宵節文化,沒成想他們一出門就看到了蘇婼。


    齊凡雅簡直是欣喜若狂,感覺這就是: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迴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奈何蘇婼身旁一直跟著富東子和富西子,她和趙吾瀾沒有機會帶走蘇婼,索性就當他們三個人的跟屁蟲。


    他們仨走到哪裏,他們倆跟到哪裏。


    不久前蘇婼生氣跑開之後,齊凡雅意識到機會來了,催促趙吾瀾趕緊追擊蘇婼,瞅準時機綁架她,繼續帶著她去南疆。


    趙吾瀾卻搖了搖頭拒絕了齊凡雅的建議,繼續躲在暗處靜觀其變,一點行動都沒有。


    齊凡雅當時無語的不得了,奈何壓根也勸阻不了趙吾瀾,他做了決定的事情,沒有人能夠讓他改變,這是他的性格。


    於是齊凡雅隻能陪著趙吾瀾繼續盯著富東子和富西子的一舉一動。


    要說富東子和富西子這兩個人也是淡定,蘇婼都跑的沒影兒了他們兩個才緩緩起身去追擊。


    他們走了之後,湯圓也煮好了。


    趙吾瀾覺得白胖白胖的湯圓沒人吃怪可惜的,就拉扯著齊凡雅去吃蘇婼等人沒吃的湯圓。


    齊凡雅相當嫌棄趙吾瀾這一行為,奈何她自己又不想獨自行動,索性就陪著吃湯圓了。


    約莫半柱香時辰之後,齊凡雅和趙吾瀾個人吃完了湯圓,又繼續沿著街市去看了花燈,看了歌姬的唱歌表演,看了舞獅子,坐了花燈遊船……


    這一係列活動玩完之後,兩個人這才準備去尋找蘇婼。


    在路上的時候,齊凡雅突然想起了李旌白,根據他們探子報信兒說李旌白此時也在山水好村。


    “趙吾瀾,你猜猜此時此刻李旌白在幹什麽?”


    趙吾瀾搖搖頭,表示他懶得猜測。


    “你不猜我來猜,肯定是一個人孤零零的躺在床榻上繼續昏迷呢,身邊估計連個伺候的丫鬟都沒有。


    要說這李旌白也是真的慘,好歹是個皇子,這日子過的比普通老百姓還難熬,大過節的都不能出門熱鬧熱鬧。


    你瞅瞅皇妃娘娘這次做的事有多絕,李旌白可是她親兒子啊,她竟然派五個頂級高手把李旌白打的不省人事。”


    趙吾瀾始終保持著沉默,不和齊凡雅搭腔,她想說什麽他就聽著。他的眼睛一直在人群中探尋,尋找蘇婼的身影。


    齊凡雅早就對今天晚上尋找蘇婼這事兒不抱希望了。


    剛才他們磨唧唧的愛喝玩樂,壓根就錯過了時機。


    該趁勝追擊的時候趙吾瀾不追,此時此刻蘇婼都沒影兒才追,神仙估計都追不上了。


    “趙吾瀾,你說蘇婼會不會去尋找李旌白了?”齊凡雅突然間想到了這裏。


    趙吾瀾搖了搖頭,肯定道:“不可能。她根本不知道李旌白此時被那個東家公子藏到了哪裏。”


    “那她會去哪?”


    趙吾瀾沒有迴答這個問題,反而是突然停下了腳步,隨便拽住了一個路過的百姓,並給了對方一錠銀子,詢問他山水好村的村差府衙在哪裏。


    老百姓開開心心收了銀子,詳詳細細的給趙吾瀾指了指路。


    “趙吾瀾,你問村差府衙幹什麽,你覺得蘇婼會去那裏?”齊凡雅發出疑問。


    “是的。”


    趙吾瀾做出肯定迴答之後,拽著齊凡雅就開始飛奔向了村差府衙。


    ——


    村差府衙的後門高牆下,蘇婼在抹黑尋找能夠幫助她翻牆的石頭。


    她想要進入府衙把妞兒給解救出來,然後給她找大夫,幫助她逃離山水好村,逃離漁民這個惡魔爹爹。


    奈何她找了半天都沒有找到可以墊高的石頭,無奈的蹲在牆根發愁。


    原本她氣憤的從富東子和富西子身邊跑走之後,準備一鼓作氣逃跑出城去尋找長生來幫忙。


    長生既然在處理開礦事情,肯定就是住在山上的,想要上山她就得出城。


    奈何她發了瘋似的狂奔,奔到城門口的時候卻發現城門早就關閉了。


    沒有出城的手續的話,守城的官兵是不會放行的。


    硬闖城門,她也沒這個本事。


    後來她又想著去尋找李旌白幫忙,奈何她壓根不知道李旌白在哪裏。


    在繁華的街市上溜達了一圈又一圈之後,她決定主動出擊,憑借自己的本事救人,直接去村差府衙解救妞兒。


    當她問了半天路找到村差府衙的時候,發現村差府衙的規格雖然小的可憐人,但是大門口該有的守夜門衛還是有的。


    不是一個,還是倆,兩個粗壯大漢。


    蘇婼向對方說明來意,她想進入探望今晚被抓進來的漁民和妞兒,門衛直接問她要探望費。


    錢這個東西,蘇婼壓根就沒有。


    既然如此,她灰溜溜的被趕走了。


    她不想真的離開,也不想硬闖打草驚蛇引來很多的門衛,於是偷偷摸摸跑到了府衙後門處,準備翻牆進去。


    可惜牆壁太高,她怎麽都翻不過去。


    畢竟渾身上下都是傷,她的行動力大打折扣。


    夜,越來越深了。


    街市的熱鬧聲也在一點點消失,周圍的華燈也在一點點的熄滅。


    蘇婼蹲在牆頭,雙手捂著臉,委屈的低聲哭泣,內心的悲傷和難受蓋過了她對黑暗的害怕。


    “誰?”


    “誰在哭?”


    “是不是女鬼?”


    突然,高牆裏麵傳來了幾聲吆喝聲,嚇了蘇婼一跳,冷靜下來之後她開始和對方對話。


    “是我,你又是誰?”


    “剛才是我在哭。”


    “我不是女鬼,我是人。你是不是男鬼?”


    蘇婼話音一落,那邊很快就傳來了迴應。


    “你告訴我你是誰,我才告訴你我是誰!”


    “你剛才為什麽哭啊,大晚上的幹什麽不迴家?”


    “我不是男鬼,我是人。”


    蘇婼突然來了興致,從地上站了起來,趴在牆壁上繼續和對方交流。


    “我叫蘇婼。”


    “我的好朋友被關進府衙了,我來找她。門衛不讓我進去,所以我哭了。”


    那邊再次秒迴應。


    “我是小牛。”


    “你朋友是不是漁民家的妞兒姐姐啊,她今晚確實被抓進來了。”


    蘇婼喜出望外,恨不得能夠穿牆而入,趕緊救繼續詢問:“小牛,那妞兒怎麽樣了?她還好嗎?”


    小牛的聲音一下子就低沉起來了,“不怎麽樣。她快死了,送進來的時候渾身是血,估計熬不過今晚了。”


    “什麽?”


    蘇婼心底一沉,淚水一下子就從眼睛裏流了出來,奮力的拍牆。


    “小牛,能不能給她找個大夫瞧瞧,她太可憐了,別讓她死了呀!”


    這次小牛沒有及時迴應蘇婼,因為他娘親起夜路過牆邊,詢問他在跟誰說話。


    小牛娘親的聲音一出來,蘇婼就認出來對方是當初一起在山上的隊員,負責給大家做飯的大娘。


    於是乎她趕緊和大娘打招唿。


    大娘也沒有忘記蘇婼,得知她想進去府衙看望妞兒,便做了個順水人情。


    因為大娘一家五口都在府衙當差,老公是獄卒,她是廚娘,大兒子大牛是門衛,小兒子小牛是燒火的夥計,其他孩子當差的是其他工作。


    拖了大娘的恩情,蘇婼終於來到了監牢,見到了漁民和妞兒。


    他們被分開關押,一個被關押到了過道左邊的牢房裏,一個被關押到了過道右邊的牢房裏。


    兩個人的牢房還麵對麵。


    蘇婼進去的時候,漁民正伸手扒拉著牢房欄杆,一個勁的唿喊對麵的妞兒,詢問她哪裏疼,問她好不好。


    奈何對麵牢房裏的妞兒已經奄奄一息了,衣衫破爛躺在一堆茅草堆裏,唿吸都是困難的,壓根迴應不了漁民什麽。


    蘇婼很同情妞兒,想要拜托大娘找點厚棉被給妞兒。


    大娘搖搖頭拒絕了,她說妞兒怕是活不過今晚兒了,她不想浪費一床被子,畢竟被死人蓋過的被子是不能要了的。


    能夠帶她進來探望妞兒,大娘已經是仁至義盡了,蘇婼沒辦法繼續強求人家必須給被子。


    ——


    在小牛的開鎖幫助下,蘇婼進了妞兒的牢房,唿喚了她好久,終於把她的意識喚醒了。


    妞兒認出蘇婼之後,再次鄭重的向她道了歉,並告訴蘇婼那時候她是一時衝昏了頭腦才捅傷她的。


    蘇婼搖搖頭,抓著妞兒的手掌說她不怪她。


    妞兒卻拉扯著蘇婼的手摸了摸她的腹部,那裏有一道新的傷口。


    蘇婼麵色很驚訝,看得出來那裏的傷口是刀傷,誤以為是漁民砍的,立馬氣憤的不得了。


    妞兒趕緊解釋說不是漁民砍的,是她自己捅的,為了向蘇婼恕罪。


    蘇婼當即愣在了原地,“你向我道歉賠罪就可以了,為什麽要捅自己一刀?”


    “我做了錯事就得彌補,我怎麽傷害你的,我就得怎麽懲罰我自己,僅僅一句輕飄飄的道歉頂什麽用。


    蘇婼,其實捅傷你的時候我的精神不太好,那是錯誤情緒下做出的錯事,求求你別怪我。


    迴去之後我就捅了自己一刀,你所受的痛我也受了。蘇婼,我求你原諒我!”


    蘇婼都不知道該說什麽了,重重點頭又點頭:“好!”


    妞兒緊緊的抓著蘇婼的手腕,她的精神狀態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蘇婼,我死了之後,拜托你給我多燒點紙錢。我這一輩子活的淒慘,每天忍受貧窮和痛苦,為了一口吃的就出賣某身某體,為了幾個銅板就可以某脫某下衣服陪任何人睡……我不希望我到了陰曹地府還是過這樣的日子。


    蘇婼,我們雖然認識的時間不長,不算是朋友,但是我求求你,替我多燒點紙錢,好不好?我求求你,我真的不想繼續窮了!”


    “好,我一定會的。”


    蘇婼哭的不能自己,語無倫次的安慰道:“妞兒,你撐住,我現在出去給你找大夫,你不會死的,不會的。”


    妞兒搖了搖頭,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死氣沉沉的氣息。


    “不要給我找大夫了,我想|死了。以前我很害怕死亡,因為小時候被母親帶著跳河,那種臨近死亡的窒息感真的讓我恐懼,所以我從小到大都怕死,哪怕苟活都可以,我就是不想去死。


    可是此時此刻,我覺得我的生命可以結束了,一切都可以結束了。雖然我渾身遍體鱗傷,可我卻感受不到一點的疼痛。就這樣吧,就這樣安安靜靜的,沒有任何痛苦感覺的入土為安吧,挺……好……”


    “別!別這樣想!妞兒,你還年輕,哪怕前半生這麽糟糕又如何,你還可以有後半生的。你撐住,你會好起來的,你會……”


    蘇婼說到這裏的時候停頓了下來,因為她發覺妞兒不對勁,她竟然一點氣息都沒有了。


    “妞兒?”


    “妞兒,你說句話啊!”


    “妞兒!”


    蘇婼一隻手緊緊的抓住妞兒的手,另一隻手去探她的鼻息。


    她的手指在妞兒的鼻子下麵放了好久,什麽感覺也沒有。


    她不相信,她不接受。


    她又把手指放到了妞兒手腕處,心髒處……奈何它們都已經沒有了任何反應。


    小牛一直在牢房裏麵陪著蘇婼,他也明白過來妞兒是安詳的,猝不及防地去世了。


    他走到蘇婼身邊,把她攙扶了起來,安慰道:“蘇婼姐姐,妞兒姐姐去了。”


    “她怎麽就去了呢?明明剛才她還在跟我說話!”蘇婼實在是無法接受,失聲痛哭起來。


    “她被送進來的時候已經是遍體鱗傷了,吐血都吐了一地。我爹爹以前學過一些醫術,他給妞兒姐姐看過了,他說她已經是無力迴天了。”


    蘇婼一直搖頭,她真的無法接受。


    一個活生生的生命怎麽就沒了!


    怎麽能就這麽淒慘的沒了!


    這時候牢房對麵的漁民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麽,大聲詢問起來:“妞兒死了嗎?她死了嗎?”


    一聽到漁民的聲音,蘇婼就火冒三丈,特別氣憤,憤怒的仿佛火山爆發一般。


    她推開小牛,兩三步跑到漁民牢房前就開始懟他,把他罵的狗血流頭,罵到最後她自己都沒有力氣繼續罵了,可是依然再罵了幾句。


    “禽獸!”


    “豬狗不如的東西!”


    “殺人犯!”


    “漁民,你說說你,妞兒畢竟是你閨女,這麽多年你把她坑害慘了還不夠,為何還要把她當街活活打死?人心都是肉長的,你怎麽能如此歹毒?”


    “如今她死了,在這個每個人都能幸福快樂的上元節裏,她一個人孤零零的死在了寒冷的稻草堆裏。”


    漁民在聽到妞兒確實已經死了的消息之後,神情瞬間落寞起來,神態也一瞬間滄桑了十幾歲,頹廢的跌倒在地。


    無論蘇婼罵他什麽,他都不反駁。


    等到蘇婼的罵聲停了下來,他才苛求蘇婼給他打開牢門,讓他過去瞧瞧妞兒,看她最後一麵。


    蘇婼拒絕了,狠狠的拒絕了:“你不配!”


    “啊——————”


    漁民情緒崩潰,仰天長吼了一聲,質問蘇婼:“我怎麽就不配了?我終究是養了她十幾年啊,我愛了她十幾年啊!”


    蘇婼被漁民的這句話給氣笑了。


    “你那是養育她嗎,是愛她嗎?你是為了自己兩腿之間的那點某私某欲而侮辱她,強迫她,傷害她,毒打她,折磨她!你怎麽好意思說你養育了她!你快閉嘴吧!”


    漁民也憤怒了,猛地握拳錘了牢房的柵欄幾下,聲音有狂吼變成了極度委屈的低沉。


    他那布滿滄桑的臉上都是淚水,頭發瞬間變得花白,嘴裏也吐了一口心頭血。


    隻有悲傷到了極致才會這樣。


    “你一個外人懂什麽!你們所有人都不懂,我愛妞兒,我愛她啊!”


    蘇婼無法心疼漁民一絲一毫,她不想和漁民繼續糾纏下去了,轉身就想返迴妞兒的牢房去送最後一程,漁民卻伸手穿過欄杆的縫隙拽住了她的胳膊,聲音帶著懇求的味道。


    “別走!你聽我說說事情的真相好不好?這些真相我憋了一輩子了,曾經我特別害怕別人知道。


    但是現在妞兒死了,一切都無所謂了,我告訴你好不好,蘇婼,你聽一聽好不好?”


    “你放開我!我不想聽!”


    蘇婼極度惡心漁民,奮力的想要掙脫他,奈何掙脫不開,小牛跑過來幫忙都拽不開。


    沒辦法,隻能聽漁民講述他嘴裏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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