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歌到底是希望看見淩嵐能這麽對她,比起疏離和陌生這樣的對峙多了更真切地實在感。


    覃朝、淩嵐,與她而言最重要的兩個人到頭來因為四年前的那個愚蠢的決定,也狠狠地把兩個人同時給傷了。


    隨歌自己都覺得並非出於本意的行為倒真是顯得狠心極了。


    嗓子裏像是被堵上了一團硬石子,卡得不上不下,動起來生生刺疼,隨歌沒來得及發出一絲聲音,便又被打斷了。


    淩嵐嗤笑一聲,透著滿滿的自我厭棄:「我真是腦子傻逼了,也對,覃朝怎麽會怪你,他捨不得都來不及,就我他媽的死乞白賴地還跑來找你討個說法,四年前一聲不吭地離開,到最後還得所有人跟著找你來,挺可笑吧,隨歌。」


    「不對,應該是挺爽吧。」


    淩嵐站了起來,聲音淒裂帶著明顯的咬牙切齒,情緒緊繃。


    可始終也僅僅隻是隱忍地看著隨歌,說到底,實打實的一句說隨歌的重話也沒有聽見。


    隨歌自捫從未有過這樣的想法,也知道淩嵐這話不過是生氣,可聽著那樣的話卻還是不由自主地被愧疚和心疼沖的懵脹,大滴的眼淚沒出息地掉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四年前的事情過了這麽久,隨歌,不管以後是怎麽樣的,你總是要給我個說法的。」


    淩嵐輕嗬一聲鬆口道。


    她留了個背給隨歌,隨歌看不清淩嵐的神色,但似乎又能想像得到。


    四年前她離開的原因始終是梗在了幾個人之間,也能被淩嵐這麽堅持地討要說法,至少在隨歌看來,那對於淩嵐而言是件勢必要尋個結果的事情。


    不管是當初和覃朝重逢亦或是現在和淩嵐再次相見,隨歌說服了自己這麽久的事情到底還是沒能想好要怎麽說出來,又或者是說她沒勇氣去麵對真相大露後的未知。


    過去事情重演的慘烈過分可怕,隨歌自認為是沒有足夠的能力去保證一切能夠安然無恙,但終歸藏著僅存的私心,不想也不希望覃朝和淩嵐卷進去本不該會觸碰到的危險裏。


    矛盾交織的複雜心情拉扯撕拽,隨歌久久沒吭聲。


    淩嵐鬆了鬆肩膀,心下掩不住的失落。


    她還是不肯說。


    逼問的感受自然不好受,淩嵐的確怪隨歌,但總歸抵不上心疼,狠話說出來傷的又怎麽會是隨歌一個人。


    淩嵐不會不知道,以隨歌的性子四年前說不出口的原因,一定背負的足夠多,也正是因為這樣,那個原因她一定是要知道的。


    說她強硬也好,淩嵐認了,在她看來,隻要那個原因的坦誠能減輕背負,那便一切都值得。


    隨歌最後也沒給淩嵐一個說法,甚至於淩嵐提著行李箱走出店鋪的時候,她也沒挽留。


    隨歌不過是足夠確定,淩嵐不會離開。


    況且,淩嵐也不會想要她開口挽留。


    在她看來,某種程度上,覃朝和淩嵐性子倒有些相似之處,短暫維穩的表麵潛藏的永遠都是對於最終結果的堅定追求。


    隨歌隱約中能察覺,或許有一天不會是需要自己去揭開那個原因。


    第53章 變故 他的阿隨會不會怪他


    蒼峋山的勘測項目自十幾年前被擱置至此, 雪深勘測、重力勘測的數據遺留空白,除卻危險的原因,更值得的是這條路始終都要有人去走完。


    從踏上蒼峋山的那一刻, 十幾年間的物是人非, 覃朝自認背負的不僅僅是完成母親夙願的迫切, 更是身為測繪人必須肩負的使命感和責任感。


    兩個月以來, 低溫高反寒凍,零下三到四十度的氣溫,身上背著三腳架,陷進深雪裏的腳印是測繪一隊的常態。


    又可以說不過是沿著十幾年前那一隊走過的痕跡再次被加重罷了。


    咯吱咯吱的聲音從腳下傳來, 陷進雪的深度足足能到腳踝, 縱使是穿著厚重的防凍服,卻又更像是直接暴露接觸的麻木。


    夾雜在烈風中的幾個隊員, 從遙遠高陡的山體上看來, 堪堪成了一個若有若無的小黑點。


    高山雪地上搭建的臨時營地, 橙色的帳篷被吹得唿唿顫抖,趙工和老胡坐著,臉上的表情皺成一團,這段時間下來被紫外線強烈照射的皮膚像是蒙上了一層黑灰般暗沉。


    老胡盯著遠處的人,眼睛被風吹得有些睜不開,低著聲音道:「我去替一下小覃。」


    趙工沒吭聲, 伸手攔了一下。


    「怎麽?」


    老胡半起身皺著眉疑問。


    趙工的視線一直落在平地上拉著雪深雷達儀器測試的人身上, 沉聲道:「你覺得你能替下來?」


    老胡聽完這話,半天沒出聲, 一會兒便像是妥協般地坐了下來,嘖聲無奈。


    「小覃倒是實誠,話不多, 碰上活兒什麽都壓在自己身上,有你那股子勁兒了,也難怪當初嚴老頭極力推薦他這兩個學生了,說真的,實在。」


    嚴青雖說人在雲城,可這測繪圈子本就不大,和老胡幾個人本就認識,隻不過是混在行業不同的方向上罷了。


    趙工沉著眸子,突然說了句:「他那股勁兒可比我的大得多。」


    老胡聽見這話有一瞬間還以為是風太大自己漏聽了什麽,可看了看身旁人認真的表情,倒覺得自己真是沒聽錯。


    趙工這個人看著好說話和和氣氣的,一碰上和工作沾邊的嚴格得不行,共事這麽些年下來,老胡極少聽見能從他嘴裏這麽毫不猶豫地誇讚一個人,更別說還是個剛才研究院的資歷不深的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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