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歌瞭然,緩聲問道:「你是不是有話想說?直接說就行,不用這麽糾結。」


    隨歌的聲音舒緩溫柔,聽起來很舒服,林年沒再猶豫,低眼垂聲說道:「淩嵐她,很想你。」


    似乎是沒想到麵前人想說的竟是和淩嵐有關的,隨歌臉上的表情有些低掩,一直以來壓在心底的情緒到底還是有些破防。


    她離開這四年裏,又真的豈止是僅對覃朝有著愧疚,對淩嵐,亦是不少。


    當初做出那般決定,她未曾對淩嵐透露出半分,淩嵐是個暴脾氣,若是知道自己當初那樣的境遇,隻會暈著頭打抱不平地找上向偉峰。


    而這樣的結果又是隨歌最不想看到的,她本來就不想牽扯到其他人不是嗎?她是可以無所顧忌,可淩嵐不一樣,有淩父,有羈絆。


    隨歌眼框微斂,雲城是記憶裏美好的地方,拋棄一切的滋味不好受,她偏嚐過這種無奈的痛苦,可不管怎麽說她終究是對不起淩嵐。


    「一姐她還好嗎?」


    嗓音染上壓抑的哽咽,隨歌自己都覺得問出這句話挺可笑的,她真挺唾棄的。


    林年眼神看向自己緊扣的手,夾雜著不知名的情緒,慢聲迴應:「現在挺好的。」


    隨歌剛開始走那段時間,覃朝是最瘋的那一個,菸癮不是特別大的人一整天兩包煙都是常事,抽到咳嗽啞聲渾然不知,紋身感染給自己作到醫院,像是不要命的人直個勁兒地作踐自己的身體。


    還有一個就是淩嵐,本就是做的沾酒的工作,徹夜通宵不停歇,硬生生給自己逼得看見酒直反胃。


    那段時間裏,林年像個無能為力的旁觀者,看著身邊的兩個人成這副樣子,氣惱著急卻無可奈何。


    打從第一次進入永安胡同裏的紋身鋪子,他以為的煥生就是他的煥生,四年後亦是,他真挺希望一切都能好的。


    「你能別再走了行嗎?就算是為了朝哥,也是,為了淩嵐。」


    安靜的環境裏,內斂的人衝破著自己的脾性,抬頭鄭重地看著隨歌,話語間透著些哀求的意味。


    那是比狠話謾罵還要來得猛烈的痛楚,緩慢地攪破所有紮根在心上連著血肉的殘餘,隨歌眼眶被強行逼緊脹疼,視線模糊間嗓音卻無比清晰地說了句:「好。」


    第37章 夢話 你說:你愛我


    隨歌因為腳不方便, 紋身店裏也沒營業,林年離開鋪子後,覃朝硬是自覺地留了下來。


    重逢後, 隨歌也算是能多少摸清這人什麽性子, 吃軟不吃硬, 也沒多和他執拗。


    夜裏的風照舊和昨夜一樣, 吹得猛烈絲毫沒有退歇的趨勢,比白天裏還要冷上幾度,隻不過在隨歌進屋前,窗戶已經提前被覃朝給嚴實地關上了。


    那人承著照顧她的由頭順理成章地陪在了臥室的沙發上, 熟門熟路地打開櫃子給自己拿了個被子。


    興許是臥室裏突然多了個人, 隨歌一時竟有些不習慣,黑暗裏, 眼神隻覺得越發清明。


    臥室裏的沙發本就是便利型的, 不長也不寬敞, 覃朝又是長手長腳,修長的腿就伸出去隨意地耷拉著,看上去頗有些委屈。


    一隻手臂被他枕壓在了腦後,腰上放著一個墜著長長流蘇的抱枕,不經意地掃到皮膚泛起一陣癢意。


    「你倒是挺念舊。」


    伴隨著一陣隱隱的悶笑,低沉的嗓音在靜謐中驀然響起。


    隨歌瞥了眼沙發上的人, 窗外的燈光透過格子窗微弱地灑在那處, 能看出來,那人正指尖輕撚著腰上抱枕的流蘇。


    那抱枕是她當初裝修房間的時候特意買來的, 和以前住的那間臥室一樣。


    她的確是個念舊的人,要不然也不會把鋪子和臥室都布置的和「煥生」一模一樣了。


    可覃朝的那句話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單純說抱枕,亦或是含著隨歌不想去揣測的意思。


    「嗯, 是挺念的。」


    輕淡的話被說了出來,是在迴應那個問題。


    沙發上的人手上動作不經意間停了下來,眼神裏湧上夜裏看不清的情緒,轉而又繼續撫著那擾人亂的流蘇墜,像是不經意地轉換話題問道:「白天裏和林年聊了什麽?」


    他不是沒看出來什麽,迴到店鋪裏的時候,隨歌眼眶間泛起的紅意明顯極了,隻是那時候他終究是沒問。


    隨歌翻了個身子,背對著沙發,知道她若是不說這人一定會去問林年,到底還是有辦法知道,開口緩聲道:


    「他和我說,一姐挺想我的。」


    覃朝扭頭看向了床上的身影,眸子裏充斥著深暗:「那你想了嗎?」


    「想了。」


    明明是聽起來和平和的話,隨歌卻總覺得有一種緊逼的壓迫感,好似她一定是要說出那個肯定的答案,可那並不是妥協。


    「想一姐了。」


    悶聲的嗓音緊接著補充了一句,格外刻意的解釋,絲毫不掩蓋對於淩嵐的想念,直白清晰,覃朝聽起來卻覺得那句多餘的話有些刺耳。


    黑暗裏自以為能夠試探性地觸摸到他想敲開的那層阻礙,可隨歌當真是狠心極了,設防的阻礙足夠厚重,給所有人都留了破開的縫隙,唯獨對於他,一絲光亮也吝嗇極了。


    床上微微攏起來的單薄身影在格外的沉默,覃朝看得刺眼又心疼。


    他向來知道隨歌有多喜歡雲城,曾經在那個小城市裏認真地規劃了自己的後半生,可到底因為什麽能讓這般念舊的人不惜拋棄一切來到另一個陌生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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