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楊少堂的住處不遠,有一個由三間木屋連成的一排房子。房子的四周用木柵欄圍成了一個院落,院子裏的木架上擺放著一個個簸萁,裏麵晾曬著各種草藥,陣陣的藥香從院子裏飄出來。


    木屋裏,擺放著一張由粗木打製的方桌,桌上擺了六個菜,四葷兩素,正冒著熱氣,還有一壇老酒在桌上。一位白發白須老者坐在正坐上,他的左側坐著楊少堂,楊少堂的對麵坐著的正是燕震,一位白衣妙齡少女與白發老者相對而坐背對著房門。


    “來,大當家,老朽敬你一杯…”


    “嗬嗬,老神醫客氣啦,來,幹!”


    老者正是當初將繈褓中的燕震帶入安明寨的白神醫,老者對麵坐著的是他的孫女白茯苓。


    當初,目睹了薩爾滸大戰之後的明軍慘狀,楊少堂到處尋找戰死明軍的家人,到了天津衛之後才聽人說千戶燕龍山的遺孀已經被當地的富戶丁春水所害,楊少堂一怒之下就要屠了丁春水滿門,但又聽到其它軍戶講燕龍山的遺孀王氏生有一子年幼,因孩子生病曾托付白神醫幫忙照看,應該還在人世。於是楊少堂顧不上收拾丁春水就開始打聽白神醫的住處,一問才知道白神醫為了保護小燕震帶著他唯一的孫女白茯苓離開了天津衛。半年後,一個偶然的機會,楊少堂聽說在漁陽有一個白神醫,此人醫術高超給窮人看病不收診金,有時遇到特別困難的病人還會贈藥。於是楊少堂就登門拜訪,一問正是來自天津衛的白神醫。此後便將白神醫請到住處促膝長談,說出了自己想要替戰死的明軍將士撫養後人的願望。白神醫本就是醫者父母心,一聽楊少堂的所作所為當即便表達了願鼎力相助之意。


    二人走遍薊州的許多地方,最終選擇了現在的這片山坳,建立了安明寨。如果沒有燕震的穿越帶來的蝴蝶效應,那麽安明寨也就會像它在原本的曆史中那樣,默默無聞的在這大山中苟活於世,並且在十五年後被農民軍領袖李自成的部下劉宗敏屠滅殆盡。


    “弟,你吃肉啊,嚐嚐姐的手藝,這可是特意給你做的紅燒肉。”白茯苓每次看見燕震都是眼含笑意,她覺得燕震身上有很多和別的孩子不一樣的地方,但是具體是哪裏不一樣她又說不上來。


    燕震夾起一塊紅燒肉放進嘴裏,咬的滿嘴流油。邊吃邊說道:“真好吃,姐,你的廚藝又進步了很多啊。”


    白神醫看著兩個孩子也笑了起來:“哈哈哈,震兒,你訓練的孩兒營現在怎麽樣了?”


    “白爺爺,我們現在不敢說比邊軍,但是比起普通的衛所軍肯定是強多了。”燕震邊吃邊自信滿滿的說道。


    “震兒!不可不知天高地厚!”楊少堂責備道,他就隻當是小孩子信口雌黃的吹牛,但也沒有過多的計較。但跟著馬上又歎了口氣說到:“唉…現在的衛所軍也是敗壞的太厲害了…”


    “是啊…現在的大明就像一個沉屙已久的病人,若要醫治需下一劑猛藥,但這劑猛藥莫說沒有,就算是有,以現在的大明,還能經得住嗎?”白神醫的話像是在問楊少堂,也像是在問他自己…這大明,還有救嗎?


    但他們沒想到的是,一場更大的危機正在悄悄的壓向大明…


    “蕭伯?六叔?…哇哇哇哇…你們迴來了?哈哈哈…”正在帶著孩兒營晨跑的燕震在山寨外突然看見了一支商隊,仔細一看竟然是出去了大半年的老蕭和馮六迴來了,跟著他們一起迴來的是五十多輛大車。


    “義父…義父…蕭伯和六叔迴來了!”孩子們奔跑著迴安明寨報信,邊跑邊喊…


    楊少堂見到老蕭和馮六迴來非常高興,拉著老蕭的手問長問短:“怎麽樣?這次還順利嗎?來說說,都有什麽收獲?咦?…那個…那個李鞏怎麽沒有一起迴來呢?”


    “啟稟大當家,我們這次還算順利,和弗朗機人的交易也不錯,比和咱們大明的奸商打交道容易多了。因此這次兄弟們帶迴來不少的真金白銀,一會兒就請大當家的過目!”老蕭自豪的說道,隨後話鋒一轉:“但有件事不太好,那個李鞏,在我們迴來快要到達天津衛的時候突然從船上墜海了,咱們兄弟都是馬上英雄不諳水性,就算想要下去救他也救不了,估計肯定是喂魚了。”


    “哦,這樣啊…”楊少堂沉吟了片刻,隨即大手一揮:“算啦!也許他就這個命。找個日子給這小子燒點紙錢就好啦,也算他幫了咱們一把。”


    之後大家湧入議事堂,互相寒暄問好,此時時令已到農曆十一月,急著過年越來越近了,再加上這次老蕭馮六南下迴來收獲頗豐,安明寨這次肯定能過個肥年。而且楊少堂不失時機地宣布了一個喜訊:楊少堂要和健婦營的主事李金紅結婚了!消息一出安明寨上下歡唿,婚禮定在十一月二十日。


    一下子,安明寨就忙碌了起來,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笑意。李金紅本是關外悍匪“刀疤李”的妹妹。沈陽陷落的時候,刀疤李做了他一輩子最爺們兒的一件事。這個平時打家劫舍殺人越貨的悍匪,竟然帶著手下的四十多號兄弟為了給從城裏出逃的老幼婦孺爭取時間,死死地堵住了沈陽城的南門,最後全部戰死在門洞裏。這些人,可能一輩子都不是好人,但是在他們生命的最後時刻,他們死的是個男人。


    李金紅從進入安明寨的那一刻,就被楊少堂身上那張棱角分明的剛強麵孔深深吸引。而做為關外第一悍匪刀疤李的妹妹,李金紅身上那種少有的女中豪傑的性格也是讓楊少堂非常的迷戀。這些年裏,兩人暗送秋波,早就是郎有情妾有意。最後還是李金紅挑開了這層窗戶紙,才讓楊少堂這個廝殺漢紅著臉做出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重要決定。


    有了日子,時間就會過得飛快,十一月二十日很快就到了。這一天張燈結彩,鑼鼓和嗩呐的聲音讓整個安明寨沉浸在一片歡樂的海洋。在兄弟們的起哄聲中,楊少堂和新娘子舉行了拜堂儀式。


    安明寨所有的兄弟們,所有的孩子們,所有的父老鄉親們,全都端起了酒碗。這些年,他們心驚膽戰;這些年,他們蝸居深山;這些年,他們失去了自己的親人;多少年幼的孩子,不知道有媽媽的感覺是什麽樣的。多少年輕的婦女,早已經忘記了曾經和丈夫在一起的快樂時光。多少曾經和楊少堂一起在軍中的兄弟,早已經忘記了身穿著鴛鴦戰襖馳騁關外時的意氣風發。


    今天,他們放下了所有吃過的苦,忘記了所有的無奈,他們今晚隻想盡情的釋放歡樂…


    “喝!喝!喝!”


    “白神醫…我敬您…”


    “來!馮六兄弟,過這邊來喝酒…”


    夜幕慢慢的降臨,楊少堂在精心布置好的婚房裏看著自己的新婚妻子。


    “那個…金紅…你今天真漂亮…”


    “少堂哥…”


    酒足飯飽的眾人逐漸退去,安明寨漸漸的歸於平靜……


    “啊…”


    “當…心…”


    “敵襲!敵襲!敵襲!”


    鐺鐺鐺鐺鐺鐺…


    一陣驚唿聲和刺耳的銅鑼聲在安明寨的寨門口突然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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