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蕭瑟天氣涼,


    草木搖落露為霜,


    群燕辭歸雁南翔。


    念君客遊思斷腸,


    慊慊思歸戀故鄉,


    何為淹留寄他方?


    原來,呂希燕的房內早已擺好一桌豐富的飯菜。任筆友肚裏的空城計唱得更歡了,饑慌鼓敲得更響了。他看著那些誘人可餐的菜肴,問道:“郭燕,這些東西都哪兒來的?”


    “那碟辣子肉是淡姐送給雪芹姐的。那些雞蛋是雪芹姐從家裏帶來的,你不知道嗎?”


    任筆友樂了,他穩穩當當的落座,道:“郭燕,你也還沒吃早飯吧,我們一起吃。”


    看著男人雖然正襟危坐,一雙蛤蟆眼卻貪婪的盯著桌上紅的綠的菜肴,不時的呡著嘴唇幹咽著口水。郭燕笑了,道:“燕哥,你餓了就先吃吧,我等著雪芹姐。”


    “人不齊,不開席。”任筆友看著辣子肉,說道,“這肉片肯定炒老了,嚼不動。”


    “嚼不動就別吃。”呂希燕出現在男人身旁,她瞪了他一眼,道,“要吃就吃,哪來那麽多廢話。郭燕,我們吃飯。”


    “不等我就開飯了,你們真是我的好姐妹啊!”


    林燕端著個碗也進到屋裏,她經直將碗放在磚桌上,爽朗的笑道:“醜蛤蟆,嚐嚐我的手藝。”


    又是一碟肉菜,任筆友笑道:“你們都是早餐開葷嗎?”


    郭燕有點胃酸,道:“燕哥,這是林燕專門為你偷來的。”


    林燕白了郭燕一眼,道:“說啥子偷嘛,這是我今早晨堂堂正正炒的。醜蛤蟆,你嚐嚐味道如何。”


    任筆友挾起一片厚而大的五花肉看看,然後放進嘴裏咀嚼起來,道:“味道還可以,就是刀工太孬。”


    呂希燕莫好氣,道:“任筆友,你這個人就這麽討厭。人家林燕好心給你炒的迴鍋肉來,你還有啥子嫌談的。”


    林燕笑道:“我這刀工本來就差。醜蛤蟆,你以後有時間就教我炒菜吧。”


    呂希燕垂頭吃著飯,她心中滿滿的全是恨意。郭燕故作無謂的笑著,心中卻很不是滋味,林燕,誰人不知你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你也太直白忒不知羞恥了吧,燕哥現在跟雪芹姐都還好好的呢,你來橫插一腳是什麽意思啊?


    任筆友卻笑道:“要我教你炒菜,那得先拜我為師才行。”


    “拜你為師?”林燕哈哈笑道,“得了吧醜蛤蟆,我又不想當廚師,拜你為師幹啥。”


    “那你要我教你炒菜?”


    “我是想將來炒給我先生吃。”


    郭燕噫了一聲,道:“林燕,你啥時候改變夢想要當個賢妻良母了?”


    “我才沒改變我的夢想呢!難道你沒聽說過,在一個家庭裏麵,女人會做飯,男人心不亂嗎?”


    呂希燕看看林燕,微笑道:“林燕,你的夢想是什麽?”


    “她呀,做夢都想進娛樂圈當明星。”


    任筆友道:“娛樂圈裏的人表麵都很光鮮,背地裏卻肮髒不堪。”


    林燕不高興了,道:“有什麽肮髒不堪的?”


    “首先,你要明白什麽是娛樂圈。所謂的娛樂圈,就是把人格尊嚴、純潔愛情、金錢權勢串在一起的怪圈,鑽進這個怪圈的人,很少有能保持純潔的,尤其是那些沒有背景的女明星,要想搏上位,首先得放棄人格尊嚴,丟掉純潔愛情,服從於金錢與權勢。”


    林燕冷笑道:“你胡說。”


    “胡沒胡說,你自己去捋捋那些女明星與導演投資人的關係吧,幾乎沒有純潔的。”


    呂希燕道:“那這世上之人誰最純潔?”


    “當然是我們這些普通老百姓了。”


    “你純潔嗎?”


    “我……”


    郭燕看了看林燕,說道:“燕哥,如果有個大明星喜歡你,你會接受嗎?”


    “不會。”


    林燕突然搶奪下任筆友手中的筷子,狠狠的摔在地上,恨恨的說道:“你不配吃我炒的菜。”然後端起那碗迴鍋肉怒氣衝衝的離去。


    郭燕愕然,呂希燕卻心舒意爽。任筆友尷尬的笑道:“正好我也吃飽了。”


    呂希燕知道男人是言不由衷,自然也沒了胃口,一場早宴不歡而散。郭燕卻有點意猶未盡,看著任筆友灑脫的離去,她對呂希燕說道:


    “雪芹姐,燕哥對娛樂圈不待見哈。”


    “他呀,完全的理想主義者。”


    本來心情不錯,可銀富香在門口晃了一下便消失了,楊忠祥也沒心思吃飯了。他心鬱胸悶,偶有詩意欲抒,便要來李人國的筆,在汙漬的牆紙上寫道:


    “昨天夏天過去,


    今天秋意轉涼,


    我還在十字路口徘彷。


    害怕明天霜降,


    希望被雪封藏,


    八千裏歸路雲霧茫茫。


    我心裝滿惆悵,


    我心孤獨恐慌,


    我想迴到我最初模樣。


    我不願……”


    寫到這裏,他停筆了,對著大夥說道:“你們猜我下麵要寫什麽,猜對的,我請喝酒去。”


    夏流率先說道:“我不願就此寂寞。”


    吳芷道:“我不願為你背黑鍋。”


    史丙宜道:“我不願就此罷手。”


    李人國道:“我不願看見你哭。”


    任筆笙笑道:“我不願夢中失去你。”


    楊忠祥滿臉不屑的笑笑,這幫人沒有一個說到自己心坎上,真是知音難覓啊!其實,他也不知道下文該如何寫才能表達自己真實的心境。就在他凝思苦想之際,白善跑了進來,他看了牆上的文字,說道:


    “我不願你跟別人走。”


    童籌高聲叫道:“我不願意留下來陪你每個春夏秋冬。”


    史義旭端個大海碗,吸著麵條麵湯,尖嘴猴腮幹咳兩聲,道:“我不願看見你滿臉橫肉的模樣。”


    夏流嘻哈道:“老毛驢,郭瓊英來了。”


    史義旭慌忙迴頭,不見婦人跟來,心中泰然,卻看見任筆友走了過來,便說道:“阿友,快來對詩。”


    任筆友樂哈道:“對什麽詩?”


    早有李人國告訴了他前因後果,任筆友看了看牆上的詩句,道:“所謂浪子迴頭金不換,男人進入圍城太久了,就想出城尋點新鮮激情的生活。可是尋了一圈之後,發現一切不過是過眼雲煙,還不如圍城裏平淡的生活來得踏實,所以又想進入圍城裏去。”


    “說了一堆廢話。”白善對任筆友永遠充滿敵意,“說話盡牛頭不對馬嘴。”


    任筆友沒有理會白善,他複讀一遍牆上的詩文,接著道:


    “我不願再流浪,


    我不願你悲傷,


    我不再腳踏兩隻船上。


    迴歸你的心房,


    迴歸我們夢想,


    讓我的餘生帶你飛翔。”


    “好,好,還是我們作家有才。”楊忠祥重新起筆,續完詩的最後一段,道,“阿友真乃我的知音!男子漢大丈夫一言九鼎,阿友,走,我請你喝酒。”


    說罷,他拉起任筆友就走。吳芷叫道:“阿祥,還有我。”他丟下碗筷,急急忙忙跟了去。


    夏流一拍腦瓜,道:“我怎麽沒想到是腳踏兩隻船呢?”


    史丙宜道:“你一隻船都不願踏,當然想不到兩隻船了。”


    史義旭道:“阿友怎麽會想到是兩隻船呢?”


    白善話語充滿酸酸的恨意,道:“他腳踏四隻船,當然不願腳踏兩隻船了。”


    楊忠祥拉著任筆友剛上坡待過橋,卻被迎麵馳來的古麗燕給攔住了。任筆友笑了,終於有借口拒絕楊忠祥了。吳芷看著嫵媚豔麗的古麗燕,心中對任筆友羨慕嫉妒恨的要死,止禁不住的幹咽口水道:“阿祥,阿友不去算了,我倆去吧。”


    楊忠祥心中哀歎一聲,拍拍任筆友的肩膀,皮笑肉不笑的說道:“阿友,你還是應該注意下影響哦。”然後與吳芷徑直向前行去。


    北方有佳人,


    絕世而獨立。


    一顧傾人城,


    再顧傾人國。


    寧不知傾城與傾國?


    佳人難再得。


    見到美麗可愛的姑娘,男人陡然發現雲開霧散,天下刹時通透明亮起來,逐眉開眼笑道:“阿古麗,你一來這溫暖的太陽就出來了,你真是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啊!”


    古麗燕莞爾一笑,道:“燕哥,從今以後你就叫我古麗燕吧。”


    “古麗燕?!”


    雙燕複雙燕,


    雙飛令人羨。


    玉樓珠閣不獨棲,


    金窗繡戶長相見。


    “古麗燕,這個名字好,是誰給你取的?”


    “是你給我取的呀!”


    “我什麽時候給你取的?”


    古麗燕嬌媚羞羞,道:“昨晚上你在我夢裏給我取的,說從今以後我就叫古麗燕了,林燕郭燕雪芹姐可以作證。”


    這時,橋頭小屋門開了,郎中洋從屋裏出來,他對著太陽深深的伸個懶腰,轉頭看著騎在摩托車上都比任筆友高一頭的女孩,笑道:“阿古麗,任筆友都花言巧語到你的夢裏去了,你可要小心了,別讓他坑蒙拐騙了哈。”


    任筆友說道:“二老板,什麽花言巧語坑蒙拐騙,別拿你緲緲小人之心渡我謙謙君子之腹好不好?”


    郎中洋收起笑容,說道:“得了吧任筆友,就你這厚顏無恥之徒還謙謙君子,也不怕閃崩了人的大牙。我說你一天天的別不務正業,也幹點正經事好不好?”


    任筆友笑道:“就你這破磚廠,能有什麽正經事可幹?”


    “現在廠裏紅磚堆積如山,銷售不好,你也不想想辦法幫廠子賣點磚出去。”


    “嗬嗬,俗話說不在其位,不謀其政,磚賣不賣得出去跟我有什麽關係。”


    “怎麽沒關係,因為磚賣不出去,你們磚機上等著添加的輸送帶到現在也沒弄成,眼看燒磚的煤炭沒了,就是沒錢買,更沒錢給你們發工資,眼看著磚廠就有可能倒閉,眼看著你們就要失業了。”


    “二老板,你看郎大老板在幹什麽?”


    郎中洋順著任筆友的意向看去,卻見辦公室前,郎中郎拉著銀富香的手雙雙上了吉普車,一會兒吉普車便蹦蹦跳跳的奔清水河方向而去。他臉色鐵青,道:“任筆友,管好你自己的事,別無事生非亂嚼舌根子。”然後,他進到小屋,呯的一聲將門關了個嚴實。


    古麗燕說道:“燕哥,這個郎二老板好象對你很不滿。”


    “這很正常,同性相互排拆嘛。”


    “他為什麽說你不務正業呢?”


    “不知道。”


    古麗燕也不再問,拍拍車後座,道:“上車吧。”


    “幹嘛?”


    “我帶你去個好地方。”


    “哪裏?”


    “你和阿裏木比賽的地方。”


    “學校啊!我不去。”


    “不是學校,是沙漠。”


    “沙漠?伊犁這邊不是號稱塞外江南嗎,怎麽會有沙漠?遠嗎?”


    “不遠,騎摩托車四五十分鍾就到了。”不知怎的,古麗燕突然羞澀起來,說道,“燕哥,你說我最清楚你是不是真男人了,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任筆友一臉懵逼,道:“我什麽時候說過這句話?”


    古麗燕催促男人上車,說是路上慢慢告訴他。任筆友仰望天空,早已雨過天晴,暖暖的陽光正逐漸驅除著早晨的寒意,今天仍然是個驕陽似火的日子。


    “你等我一下,我叫上你嫂子一起去。”


    古麗燕眼瞼微垂,很快又笑道:“上車吧,我們一起去找雪芹嫂子。”


    “我還是走路吧,免得你雪芹嫂子多心。”


    看著男人矮挫粗憨的背影沒於坎下,古麗燕咬咬嘴唇,她如脂玉顏微熏,雖芳心不爽,卻也隻得無奈驅車繞行跟去。很快,她來到呂希燕的宿舍外,卻見郭燕興高采烈的迎了出,笑靨如花,道:“阿古麗姐姐,你今天好漂亮啊!”


    想起夢中的情景,還是現實中的郭燕更可愛些。古麗燕笑道:“郭燕,我改名了,以後就叫古麗燕了。”


    呂希燕也跟在任筆友身後出得屋來,道:“好端端的怎麽改名呢?”


    “是啊,阿古麗姐姐,你怎麽會突然改名呢,而且還帶個燕字?”


    古麗燕看了一眼任筆友,道:“我昨晚夢見燕哥和阿裏木決鬥,燕哥被阿裏木一箭射死了,燕哥在臨死前給我改了這個名字,我覺得好聽,就同意了。以後,我就叫古麗燕了。”


    原來是這樣子的啊!任筆友忙說道:“阿古麗,你都叫古麗燕了,那我恐怕真的是要死在阿裏木的箭下了。不行,你不能叫古麗燕,我可不想真那樣痛苦的死去。”


    古麗燕道:“你是死在雪芹嫂子懷裏的,還帶著笑呢。”


    呂希燕又想起了曾經的夢,任筆友被阿古麗用槍挑死,被春萍姐用槍爆頭擊斃,這會又被阿裏木用箭射死,看來他是終究難逃一死。與其他那樣痛苦的死無葬身之地,還不如就讓他快樂的死在自己懷裏,也讓自己的愛能夠圓滿。於是說道:“我覺得叫古麗燕挺好的,古麗燕,我們以後就叫你古麗燕吧。”


    任筆友急道:“雪芹,你還真希望我死啊!”


    呂希燕咬碎玉齒道:“怎麽,你不願意幸福快樂的死在我懷裏?”


    “這哪跟哪啊!”見女孩驕靨嗔怒,任筆友忙尷尬的笑著改口說道,“願意願意,俗話說能在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我願意。”


    郭燕幽幽的歎息一聲,這下好了,原來三隻燕子都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勾心鬥角玩得不亦樂乎,如今阿古麗正式成為古麗燕,她們這一群燕子上演百鳥朝鳳諂媚爭寵,還不得鬧個天翻地覆永無寧日,說不準還真得要了燕哥的小命呢。於是,她說道:“大清早的就說死,多不吉利啊!阿古……古麗燕姐姐,燕哥說你要帶我們去玩,是真的嗎?”


    古麗燕瞪了男人一眼,隨後笑著對郭燕說道:“我夢見燕哥和阿裏木在沙漠上決鬥,想著今天沒事,就想去三道河看看。你去嗎?”


    郭燕看看呂希燕,道:“雪芹姐,你去嗎?”


    呂希燕道:“我要給他們做午飯,走不開。筆友,你們下午也還要上班,不去了吧。”


    卻見仇重穿著整潔從隔壁房間出來,他直眼勾勾的看看古麗燕,又看看郭燕,對著任筆友裂嘴笑道:“阿友,你好福氣。”然後昂首挺胸的快步離去。


    古麗燕看著任筆友,任筆友道:“磚廠這麽久沒發工資,現在人心泛散,誰還有心思上班啊?”


    這會兒,又見曹壽智與未而語衣著幹幹淨淨的出得門來。見到任筆友,曹壽智笑嘻嘻的說道:“阿友,你猜臭蟲幹什麽去了?”


    未而語似笑非笑,更多的是嚴肅,道:“老曹,快走吧,別亂說話。”


    “老漢家,你們這是去哪?”


    “我們去霍爾果斯貨場。”


    “雪芹,看見沒,人都走了,今中午不用做飯了。”任筆友逐一數落著眾人的去處,李人國肯定會跟老漢家他們去,楊忠祥吳芷喝酒去了,這一喝肯定中午迴不來,夏流童籌二哥會去飯店打牙祭,史丙宜可去史義旭家蹭飯,白善會去找辛吾能,史吾來不用管他,他自有去處。末了,他說道:


    “古麗燕作東請客的機會難得,雪芹,走吧。”


    郭燕也說道:“走吧雪芹姐,我還是在清水讀書的時候去過圖開沙漠,當時隻有駱駝騎。幾年沒去了,聽說現在還可以滑沙,很好玩。”


    古麗燕也說道:“雪芹姐,走吧。”


    呂希燕看看女孩們,又看著男人期盼的目光,終於笑了起來,道:“我們怎麽去啊?”


    郭燕指指女孩房內的摩托車,樂道:“燕哥不是有摩托車嗎?”


    呂希燕道:“沒油了。”


    古麗燕說,自己車上的油箱裏油是滿的,她讓任筆友找來個啤酒瓶,拔下油管就往瓶裏放油,待滿後倒入男人的摩托車的油箱裏。如此重複三次,任筆友便蹬踩發動機,一下、兩下……接連三四十個迴合下來,發動機終於燃燒了起來,任筆友也累得精疲力盡,但終歸值得興奮,他喘著粗氣,說道:


    “雪芹,上車抱著我,我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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