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罷尊空月西墜。


    百花門外,煙翠霏微。


    絳紗籠燭照於飛。


    歸去來兮。歸去來兮。


    酒入香腮分外宜。


    行行問道,還肯相隨。


    嬌羞無力應人遲。


    何幸如之。何幸如之。


    沒有誰注意到辛吾能的離去,人們都專注於舞台上熱情的男女追。白善看著呂希彤率真嫵媚的笑臉,見她一對靈秀的美目含情默默地注視著任筆友,他便是怒火中燒。再看呂希燕,正拉著阿古麗的手竊竊私語,並不時地向任筆友投去軟綿綿的目光。她竟然看都沒看自己一眼,他心中難受,他恨任筆友吸引了所有女孩的目光,這麽多女孩,竟然沒有一個女孩哪怕是用眼角的餘光掃視一下自己。看任筆友那副德性,呆頭呆腦的傻樂嗬,他就真想衝上去揍他個惡狗撲屎。奈何,奈何自己技不如人,隻得將憤懣之氣往肚中迴咽。


    這時,楊忠祥唱道:“我愛你愛你一萬倍,誰說我不配……”


    白善下意識的去拍辛吾能的肩膀,卻落空了,才發現辛吾能不知何時已離去。他扭頭四望,辛吾能的房間正亮起了燈火,便也沒多想,起身就跟了過去。身後,又傳來了銀富香感知廉恥的歌聲:


    “你怎麽能夠這樣,不知羞愧……”


    白善悄無聲息的來到辛吾能的宿舍,隻見他靜靜的站在灶台前,灶膛內正燃起熊熊的碳火,他的手中拿著一套白色的丅恤衫。他凝視著紅紅的火焰,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白善故意幹咳兩聲,辛吾能迴頭看看,便毅然將t恤衫丟進了火中。白善驚訝,看著突然竄升的熊熊火焰映襯著辛吾能那張幹癟的臉皮銅鏽中溢出青綠,這種壓抑在心中的極度的淒苦哀痛,他是有切身體會的。他使勁地握住辛吾能的手,低沉幽哀的說道:


    “阿能,去走走吧。”


    辛吾能凝視著白善,良久才點頭答應,他有種和白善是同病相憐的感覺。夜風中,又飄來了任筆笙與賈瓊英愛昧歡愉的歌聲,竟然還有人不時的喝彩。辛吾能仰望著朦朦夜空中閃爍不定的群星,無奈的長歎一聲……


    星星使勁的眨著眼睛,它們真的困了,借著朦朧的月光,它們看著萬物之靈的人們雖然聚光而坐,卻是焉焉的,感覺涼意透心。


    靜地空曠,馬達聲由遠及近,須臾,一輛吉普車在人群後麵停了下來。郎中郎從車內出來,笑嗬嗬的說道:“筆友,今天是什麽日子,怎麽這樣熱鬧啊?”


    曹壽智嘻嘻笑道:“郎老板,今天是阿友和童等拜把子紀念日。”


    “恭喜恭喜!”郎中郎抱拳作揖道,“筆友,這麽熱鬧的場麵,怎麽沒有我的份呢?”


    童籌道:“郎老板,現在請你不為遲吧。”


    任筆友笑道:“郎老板,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我們正愁沒節目了呢。”


    郎中郎笑著,他的目光停留在姑娘們的臉上就再也不願挪開,這麽多的美女真是讓人想入非非啊!但是很無奈,因為這些美人兒都是奔任筆友來的,這醜小子可真是豔福不淺啊!


    自郎中郎一出現,銀富香便掩飾不住狂熱騷動的心,她耐不住的寂寞,嬌笑道:“郎老板,我們都等著看你表演節目呢。”


    郎中郎看著銀富香,這個女人在這群姑娘麵前,隻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她了。不過,他卻對她是念念不忘的,因為她善解人意,活又好,每次跟她共事,他都有“朕是皇帝”的感覺。當下,他笑向銀富香道:“阿香,我們表演什麽節目好呢?”


    銀富香媚笑道:“郎老板,我們來跳舞吧。”


    郎中郎眉開眼笑,道:“好啊!”


    於是,他讓童籌播放舞曲。銀富香三步並為兩步來到郎中郎麵前,雙雙勾手搭肩摟腰,隨著輕揚舒緩的曲調動起來、舞起來。兩人雖然天地之差,卻是心有靈犀,互相取長補短,一支在旁人眼中紛繁複雜的舞步更是被他們跳得如行雲流水般舒暢自然。


    任筆笙樂了,他的歌喉癢癢,道:“有曲有舞,我再給大家來點歌聲吧。”


    見眾人叫好,任筆笙便也傾情的唱了起來,原來是《舞女淚》。多少人為了生活,經曆了太多的悲歡離合。有太多的人為了生活,流血流淚,心酸肝苦卻不知向誰傾訴。如果生活好,應該沒有誰甘願去當舞女的。正如歌詞所說,有誰能夠了解,做舞女的悲哀,來來來來跳舞,腳步開始搖動,就不管他人是誰,人生就是一場夢。


    人們看著跳舞的女人,幾多同情幾多恨。想著女人的一切,楊忠祥便激情震蕩,更是如饑似渴,他太想擁有她,擁有她夜夜笙歌。但是當他看見郎中郎猥褻邪淫的笑臉時,他的心如萬箭穿刺般疼痛,自己的女人,怎麽能容忍別的男人摟摟抱抱呢?他瞪著那個高大如巨人般的男人,眼中噴出的兩條火舌欲把那個破壞別人家庭的惡棍活活燒死。然而,楊忠祥清楚自己的角色定位,他更不是那惡棍的敵手,失敗是自己的宿命。但無論如何,他是不能直視這對狗男女在自己眼前秀恩愛的。所謂惹不起躲得起,楊忠祥恨恨地站起來,落寞孤獨的朝夜幕深處走去。


    俗話說唱戲的是瘋子,看戲的是憨子。陳燕偶爾發現郎中郎那雙色迷迷的眼睛十分貪婪的附著在自己的身上,令她有種惡魔附身的恐懼感。看看夜已深沉,她碰碰夏流,道:“我們迴去吧。”


    夏流的目光從未離開過美女,道:“等會吧。”


    陳燕往緊裏裹著衣服,道:“我不舒服。”


    “啊,你怎麽啦?”見陳燕雍懶困頓的眼中也透露出嫵媚迷人的光茫,夏流心中騷動泛濫,他抓住女人的手,道,“走吧,迴去休息。”


    一陣輕風拂麵而過,鄭富成禁不住打個冷顫,真的是夜深意涼了。他感覺眼角磣的難受,逐仰起頭,使勁的眨眨眼,竟然流出了兩滴熱淚,在微弱燈光的映射中顯現出通透晶瑩的特質。他不相信自己流淚了,因為他看見天空中,緊挨在一起的兩顆閃爍耀眼的星星,其中一顆突然間就消失了,一定是留下的那顆星星因為傷心,才流下了孤獨淒苦卻又滾燙的熱淚,正巧滴落在了自己的臉上。他再也呆不下去了,他同情那顆留下的星星,他不忍心看它的寂寞空虛和孤獨,他隻想著能在黑暗中靜靜才好。


    賈瓊英耐不住的寂寞,便也登場與任筆笙同握一支話筒男女二重唱起來。別看賈瓊英滿臉肥肉橫橫的,她的歌聲卻是甜甜的,柔柔的,恰如她那雍腫的身體,抓一把黏黏的。史五來似醉非醉,迴想起自己竟也被這個女人拒之門外,一種自卑感湧上心頭。看場上的兩個男人,是多麽的英俊瀟灑啊,那兩個女人卻如窩窩頭一般,但他們卻是萬般的情投意合!怎麽會這樣?物以稀為貴,這裏的女人太少了的緣故吧。


    這裏的女人少嗎?史五來忍不住將目光移向女孩們,一個個鮮豔活潑、脫俗不凡,如天山之顛的雪蓮,似淩波微步的水仙。如此嫵媚俏佳人,怎麽都願意和那隻醜蛤蟆為伍呢?他看看心花怒放的任筆友,始終難得如意的解釋。


    唉!他長歎一聲,孤身出門的日子真是難啊!家中,此時此刻,妻子在幹什麽呢?在給兒子輔導作業,為自己納著千層底的布鞋,亦或是侍侯著年邁體弱的父母就寢。也許,妻子正趁著夜晚涼爽就著月色在田間地頭勞作吧!


    妻子任勞任怨地的操持著家務,妻子是辛苦的,對家她更是奉獻了所有!家的溫暖,家的安全,家的健康,都少不了妻子的細心嗬護!可以這樣說,如果沒有妻子,他那就不叫個家,頂多一豬窩!


    妻子的好自然是刻骨銘心的,對妻子忠誠也是自己的責任,是必須的。可是男人難就難在他是感性的,尤其是如狼似虎年齡般的男人,氣血方剛,在社會上橫衝直撞,累了,困了,就想找個安全溫柔的地方舒緩一下緊繃的神經。就象蜜蜂,麵對自然綻放的、馨香飄逸的、柔靜嬌妍的花兒就沒有不駐足采蜜的。


    奈何?奈何這兒的花兒實在是太少了,少得讓人會忘記這世上還有一種叫女人的動物。偶爾的女人出現,男人們便瘋狂的往上紮堆,跟自然界其它物種一樣,優勝劣汰。史五來莫名的自卑起來,他感覺自已屬於被劣汰的那類男人,他失意,憂鬱,孤獨,大有心恢意冷出世脫俗之念頭。


    奈何?奈何在這物欲橫流、金錢至上的現實社會中,祖輩傳統的生活方式已經跟不上這日新月異的人事變幻了。自己出不了世,脫不了俗,不變不通,變也難通,迷茫中隻好借酒澆愁,希望借助酒精的作用來麻醉自己。


    場上的勁歌漫舞依舊,不過卻有少兒不宜之嫌凝。呂希君等一眾同學起身,紛紛向呂希燕及任筆友道別。任筆友興致依舊,道:“這麽晚了,就在這住吧。”


    呂希燕瞪著他,說道:“住得了嗎?”


    任筆友一叩腦門,嘿嘿笑笑,道:“這麽晚了,路上注意安全哈。要不,我送送你們吧。”


    阿古麗笑道:“哥,你想當護花使者嗎?”


    呂希燕冷笑一聲,任筆友忙向她陪著笑臉,不再言語。林燕心中不爽,道:“醜蛤蟆,媳婦還沒過門,就怕成這樣,你真是典型的四川耙耳朵哈。”


    嘿嘿……任筆友一聲憨笑。呂希君等一眾同學已經騎上車在星月暗淡的光霧中識別著來路而去。望著他們模糊起來的背影,任筆友突然有點失落,無緣無故地歎息了一聲。


    呂希燕擰了一把他的胳膊,道:“我說大花癡,你歎什麽氣呀?不就走了幾個小美女嗎,這還有幾個大美女呢!”


    任筆友嘟嚨道:“雪芹,我沒有。”


    呂希燕冷哼一聲道:“鬼才信你。”


    呂希彤忙說道:“雪芹,時間不早了,我們也去休息吧,我明天還要迴學校呢。”


    呂希燕於是不再理會任筆友,她自和呂希彤朝自己的宿舍走去。郭燕也無心留戀,便要林燕送自己一程。林燕卻也害怕走夜路,況且還有一輛三輪車不好使喚,於是招唿任筆友道:“醜蛤蟆,你去送郭燕一程吧。”


    剛推開門的呂希燕驀然迴首,差點嚇個半死,原來任筆友不聲不響的跟在她身後。女孩沒好氣,道:“你啞巴了,想嚇死我啊!”


    任筆友嘿嘿一笑,道:“讓我也進屋坐會吧。”


    阿古麗道:“哥,我也該迴家去了。”說著,她打個響亮的口哨,隨即便聽見馬蹄聲聲,那黑金剛便從朦朦夜色中小跑了過來,在阿古麗身邊停下,不停的用頭臉去磨蹭女孩的身子。阿古麗持韁上馬,道:“哥,你不送送我們嗎?”


    林燕道:“醜蛤蟆,你有良心沒有啊?為了你的晚餐,郭燕把三輪車借給你們運東西,你總該給人家還迴去吧。”


    呂希彤笑道:“筆友,女孩兒家最怕走夜路了,你還是去送送郭燕和阿古麗吧。”


    任筆友看看整理床鋪的呂希燕,笑著搖搖頭。呂希彤明白了,叫了一聲“雪芹”,呂希燕瞪了男人一眼,道:“你可要老老實實的把郭燕送迴家去。”


    阿古麗笑道:“雪芹姐,我哥跟頭豬似的,老實得很。”


    林燕道:“阿古麗,你是被豬的外表所迷惑了。豬八戒老實嗎?他骨質裏鬼得很。”


    看著被眾女揶揄的男子確實象頭豬,郭燕便吃吃而笑,道:“燕哥,你就這樣任她們欺侮你嗎?”


    “此樂從中來,他人安得知。佛說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任筆友騎上三輪車,道,“郭燕,你上坡等著,我走這邊把三輪車騎上去。”


    未及郭燕說話,林燕便拉著她的手急急地坐上了三輪車,道:“醜蛤蟆,雪芹姐叫你送我們,就是要你給我們當司機。怎麽,你想偷懶?”


    呂希燕在門口如曇花一現,“呯”的一聲把房門關了個嚴絲合縫。眾人心頭一震,任筆友沮喪道:“看看,你們的嫂子生氣了吧。林燕,你們還是下車走路吧。”


    郭燕有點猶豫,林燕卻一把按著她,衝任筆友道:“醜蛤蟆,這麽坎坷的路你讓我們郭燕走,又黑燈瞎火的,萬一把腳崴了怎麽辦?啊哈,醜蛤蟆,你真是居心不良,你就想著郭燕把腳崴了,你好背她是不是?”


    任筆友瞪了林燕一眼,道:“大姐,怎麽什麽事到了你那裏都變得不堪了呢?你難道不知道這是條上坡路嗎,你們不下來,這三輪車怎麽能騎得上去?”


    郭燕要下車,道:“林燕,這路確實不好走,別為難燕哥了,我們還是走路吧。”


    林燕按住郭燕不放,道:“郭燕,你就是太善良了。哪裏是這路不好走,醜蛤蟆分明是在諷刺我們胖呢。”


    阿古麗忍不住歎了口氣,策馬揚鞭,道:“哥,抓住我的馬鞭,我助你一臂之力。”


    仼筆友感激涕零,道:“阿古麗,還是你心痛老哥啊!唉,算了,還是我自己來吧,諒她兩個頂多二百五,也不算重,我能應付。”


    郭燕抿嘴笑笑,林燕花拳柔柔的擂了賣力騎車的男子一下,俊俏的顏麵上終是露出了勝利的笑容。阿古麗俯視著車上三人,見男人戓左或右或高或低的以自身的體重之力踩動著腳踏,車子的三個輪子便流暢的運轉起來。雖然是上坡,且是坎坷路,卻不見三輪車遲疑頓挫,滾滾車輪碾過揚起的紅塵,使朦朧的夜空變得更加茫然。她們身後,又傳來了朗朗上口的旋律和剛柔相濟的歌聲:


    “妹妹你坐船頭,哥哥在岸上走,恩恩愛愛纖繩蕩悠悠……”


    緊接著女生甜蜜委婉、柔情似水的聲音傳來:“小妹妹我坐船頭,哥哥你在岸上走,我倆的情我倆的愛,在纖繩上蕩悠悠……”


    任筆友憋著一口氣終於將車子騎上了坡,過了橋,在平地上飛馳起來。很快,到了辦公室旁邊,他停下車,喘著氣,說道:“林燕,到了。”


    林燕坐在車上沒動,道:“先送郭燕迴家吧。”


    任筆友忙說道:“林燕,你就體諒體諒一下我吧,你到家了,下車吧,也讓我輕鬆一下。”


    郭燕坐在車上不言不語,隻是吃吃笑個不停。林燕嚷道:“醜蛤蟆,你什麽意思嘛,怕我的存在防礙了你的美事嗎?你的阿古麗妹妹也在呢。”


    阿古麗笑道:“哥,林燕這是關心你呢,她擔心你迴來的時候一個人太孤獨,要和你作伴呢。走吧,先送郭燕迴家。”


    任筆友仰望夜空,眾星捧月,萬點螢光交相輝映,在明月周圍編織起一張巨大的網,若隱若現的兜著明月跋山涉水隨風飄移。仰視阿古麗,神馬高冷,仙姿佚貌冰清玉潔,恰如月宮嫦娥靜視人間。瞅瞅林燕,紅紫妖豔,狐魅蝕骨攝魂勾魄,忘川河畔奈何橋上多遊靈。再看看郭燕,素靜如蘭,幽香綿綿芳華如夢,三生石上彼岸花開……


    “喂,醜蛤蟆,你沒見過女人嗎?”見任筆友如癡如醉地看著郭燕笑意綿綿,林燕心中酸楚楚的,道,“要不要把衣服脫下來讓你看個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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