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沒有傳來任何的迴應,他忍不住猜想,她是在浴室裏所以沒聽見他的聲音?亦或是已經睡著了呢?


    他看了下手表,才十點而己,她應該沒這麽早睡才對,他不自覺的又深了一口氣,這才推開門走進臥房。


    房裏的燈也是亮著的,但依然不見她的人影。


    他轉頭看向浴室的方向,隻見浴室的門半掩,裏頭的燈也是亮的,但卻沒有任何聲音從裏頭傳達室出來。


    “薾薾?”他走上前出聲喚道,然後推開浴室的門,隻見她蹲坐在馬桶邊的地板上,將臉埋在雙手與雙腿之間。


    他一陣心驚,立即衝到她身邊蹲下來,輕撫著她的背,著急的柔聲喚道:“薾薾,怎麽了?發生什麽事?怎麽坐在這裏?”


    她一動不動的靜了一會兒,這才不疾不徐的抬頭將臉轉向他,她的臉色蒼白若紙,嚇得他臉色也白了起來。


    “怎麽了?你哪裏不舒服?告訴我。”他心急如婪的問道。


    “你迴來了。”她卻隻說了這麽一句話。


    “你哪裏不舒服?”他再次問道:“什麽時候開始不舒服的? 為什麽不打電話給我?你坐在這裏多久了?”


    她輕搖了下頭,沒有迴答。


    “搖頭是什麽意思?”他急得都想發火了,“站得起嗎?得去醫院掛急診才行。”


    “我沒事。”褚薾薾虛弱的說。


    “你整張臉白得像紙一樣,怎麽會沒事?來,站起來,走不動的話我抱你,你一定要去醫院才行。”他一臉嚴肅的說。


    她又搖頭。


    “薾薾!”他有些生氣的沉聲叫道。


    “我隻是懷孕了而己。”她說。


    他頓時目瞪口呆,接著立刻露出驚喜交織的表情,激動地握住她的雙肩問道:“你說什麽?懷孕了?真的嗎?你真的懷孕了這是真的嗎?是真的嗎?”


    褚薾薾從沒想過他會露出這麽激動又高興的樣子,他也喜歡,歡迎這個孩子的到來,一點都不覺得左右為難嗎?如果他是真心的,那他為什麽還要做出劈腿背叛她的事呢?他真以為自己可以瞞天過海一輩子嗎?


    她目不轉睛地凝視著他的神情,讓雷競的興奮慢慢消退,取而代之的是進門前無奈又緊繃的心情。


    “聽說今天下午你去了公司。”他主動開口提起道。


    她隻是看著他,沉默不語。


    “來,先迴房裏再說,別坐在地板上,又冷又硬的。”他伸手將她從地板上扶起來,還好她並沒有拒絕地將他的手推開,讓他鬆了一口氣。


    迴到房間裏,他想扶她上床,她卻搖頭坐進了房裏兩張沙發其中的一張,他隻好坐進另一張,側轉過身看著麵無表情更顯脆弱的她。


    “對不起,我今天在電話裏說謊騙了你,當時我人並不在公司裏。”他決定先開口認錯。


    “我隻想知道為什麽?”為什麽要說謊?為什麽要騙她?


    “因為我不喜歡你誤會。”他目不轉晴的看著她。


    “誤會什麽?”她也定定的迴視著他。


    “我當時和林映柔在一起。”


    褚薾薾控製不了的撇唇,露出一個介於自嘲又悲涼的微笑表情。“我知道,我看見了。”她說。


    她果然看見了!雷競在心裏歎息。“你那時候應該要叫我。”他說。


    “然後聽你解釋你們倆為什麽會在一起,又要去哪裏嗎?我覺得工作這個借口很好用。”她忍不住嘲諷的說。


    “不要這樣。”他求道。“我和她真的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


    “那是什麽關係?記得上次分手的時候,我也問過你這個問題,當時你並沒有迴答我,現在你準備要迴答了嗎?”


    他眉頭緊蹙的看著她,嘴巴依舊緊緊地抿著。


    “算了,你不用再為難了,反正我也不是真的想知道。”停了一下,她才又說:“今天晚上我睡客房,可以麻煩你幫我將櫃子裏的寢具拿下來嗎?它太高了,我拿不到。”


    “不要這樣。”他再次懇求她。


    “我現在懷著身孕,忌諱情緒波動過大,和你同床異夢會讓我很難過,我不想這樣。”一頓,她問他:“或者,你要我再搬出去?”


    “不行!我不準!”


    “那就讓我去客房睡。”


    雷競搖頭再搖頭,他不想和她分居睡,因為這樣隻會將兩人的距離愈拉愈遠,鴻溝愈來愈大。


    最重要的是,她現在正懷著身孕,如果半夜身體不適的話,他不在她的身邊要怎麽在第一時間內知道和照顧她?


    不行,他絕不同意分房睡。


    但如果不分房睡,她連“搬出去”這三個字都說出來了,他能不理會這個威脅嗎?


    如果是以前,因為一起工作,他可以二十四小時守著她讓她無機可乘,可是現在他們身處不同的公司,倘若她利用上班時間請假迴來打包行李偷搬出去,亦或者去公司上班之後就不再迴來,為躲他而搞失蹤的話,那怎麽辦?


    他總不能二十四小時都跟著她,或者花錢請人跟監她的一舉一動吧?就算跟監這方法可行,也不是長遠之計。


    該怎麽做才能一勞永逸,讓她安心的孕育他們的孩子,永遠待在他身邊永不離開他?


    看樣子除了結婚之外,似乎就隻剩下一個辦法了。


    他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終於開口說:“林映柔是我妹妹。”


    褚薾薾不可置信的瞪著他,怎麽也沒想到會聽見這麽一個離譜的答案。


    她知道他的父母當年是奉兒女之命結婚,生下他之後沒幾年就離婚了,然後又各自嫁娶擁有屬於自己的新家庭,所以,他擁有許多兄弟姐妹,一點也不親近,不熟悉,甚至不認識的兄弟姐妹。


    因為他是外公外婆帶大的,而不是跟父母任何一方。


    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父母姓雷,她母親再嫁的丈夫姓方,那他又怎會冒出一個姓林的妹妹呢?


    “幹妹妹嗎?”她嘲諷的問,感覺有些生氣。他要騙她,也該編一個比較能讓人信服的謊言吧?


    “我和她同母異父。”


    “我記得你媽媽再婚的對象姓方,是我記錯了,還是你說錯了?”褚薾薾半信半疑的看著他。


    他臉上的表情有絲怪異,像是嘲諷又像鄙夷和羞愧。“我媽的丈夫現在的確是方叔叔,但之前是陳叔叔,還有一個林叔叔。”他淡然的說。


    褚薾薾傻傻地看著他,這事她還是第一次聽說,而且依他的說法——“你的意思是,你媽媽她結了四次婚?”


    “對。”


    褚薾薾說不出話來了。


    四次?


    哇啊,真的假的?好厲害。


    “順便跟你說,我爸不遑多讓,一樣也結了四次婚。”他撇唇道。


    褚薾薾瞠目結舌,驚到傻眼,他父母會不會太誇張了呀?難不成兩個在比賽今生誰結婚結得比較多次嗎?真是太扯了。


    “林映柔是我媽和第三任老公生的孩子,因為對方一直不務正業,所以我媽就把她帶到外婆家,請外婆幫忙照顧。她在那裏住了兩年多才離開,外婆始終惦記著她。後來我因為工作的關係一個人搬到外頭住,不知道外公外婆何時和她有了聯絡,然後他們在幾個月前告訴我她的事,要我幫忙照顧、保護她,我沒辦法拒絕,隻能承攬下來。”他簡單的說明了一切原委。


    “那保護是怎麽一迴事?”褚薾薾聽出其中的異常。


    “她一直都長期處在暴力的威脅下。”


    “誰威脅她?”


    雷競的雙眼瞬間變得冷峻,咬牙道:“她父親和同父異母的哥哥。”


    褚薾薾震驚的呆在原地,突然再也說不出話來。


    原來林映柔並不是自願那麽瘦弱的,而是因為長期疲累身體營養不良,才會長成這副不食人間煙火,好像風一吹就會飄走的模樣。


    聽說,她從國中起就開始找工賺錢,否則她會餓死,想從父親那裏拿到生活費是不可能的事。離婚後再婚的媽媽雖然會給她錢,但是沒多久就會被爸爸和哥哥偷走,即使放在存簿裏,她也會被逼得提領給他們用。


    為了離開家裏,她填取離家最遠的大學就讀,一個人搬到外頭去住,日子總算好了一些,但誰知道畢業前幾個月,她哥哥硬是找到了她住的地方,然後故態複萌的又找她要錢,之後,連爸爸也都冒了出來,將賺錢的主意打到她身上,想幫她介紹一個有錢的對象,要她嫁給對方,好來個雞犬升天。


    她逃到沒地方去,隻能躲到外公外婆家,以為有長輩在,父兄多少會有所忌憚,沒想到為了錢,他們早已枉顧倫理道德,甚至還令人發指的對老人家動手動腳。


    就在她決定離開,不再拖外公外婆下水時,同母異父的大哥雷競出現將她納入他保護的羽翼中,不僅給了她工作,還幫她租了一間有警衛管理的社區套房給她。


    當然,她的生活也不是從此就風平浪靜了。


    她神通廣大的父兄最後還是找到了她,那天若不是雷大哥剛巧開車送她迴家,阻擋了突然冒出來捉住她頭發的哥哥的暴力相向,後果真的難以想像。


    現在的她正在學開車,準備考駕照,因為開車上下班可以減少被她那不良哥哥逮到的可能性。


    而今天下午他們之所以會一起離開公司,是因為車廠業務把試乘車開到了公司樓下的後街等他們,雷大哥才會陪門外漢的她一起去試車。


    以上,有一半是雷競告訴褚薾薾的,另一半,則是雷競為了取信於她,當場便直接撥了通電話給林映柔,讓林映柔跟她說的。


    兩人說法幾乎完全一致,不謀而合,讓她既欣慰又高興,卻又那麽一點不好意思,原來真是她誤會他們了。


    “對不起。”正所謂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她一掛斷電話,立刻就向雷競道歉:“我不該誤會你們。”


    “我也有責任,應該早點老實的告訴你她是我妹妹的事。”雷競說。


    “沒錯,這又不是什麽難以啟齒的事,之前我問你的時候,你為什麽不告訴我林映柔是你妹妹?”


    他看著她,然後忽地轉頭,起身轉移話題道:“時間不早了,該準備睡覺了,明天還要上班。”


    褚薾薾懷疑的看著他,突然有種直覺。“你不讓我知道這件事,該不會是因為不希望我知道你媽結這麽多次婚吧?”


    她想起他剛才首度公開這件事時臉上的表情。有點嘲諷,有些鄙夷,還有不明顯但確實存在的羞愧。


    雷競渾身僵直,表情陰鬱,沒有應聲。


    “為什麽?他們要結婚幾次是他們的事,你為什麽怕我知道?”她問他。


    他擔心她討厭他的父母嗎?問題是他們父子、母子的關係又不親,一年見不到一次麵,應該不是這個問題才對。


    那是什麽問題呢?


    褚薾薾認真的思索著,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驀地從她腦中冒了出來。


    “你不婚的原因,該不會就是因為看他們一再的結婚又離婚,最後對婚姻充滿了不信任感,才決定不婚的吧?”


    他依舊沒有應聲。


    “雷競,你認為我們結婚之後,就不能廝守到老嗎?”她問他。


    “我是他們的兒子,我身上流著他們的血液。”他又沉默了一會兒,終於啞聲開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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