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紅請了假,在醫院不舍晝夜照顧著江一凝。


    江一凝睡著的時候,她就會暗自飲泣。


    總覺得是自己這個閨蜜失了職,沒能在生死關頭替江一凝擋刀。


    一天後的深夜,江一凝睡著後,江紅看著燈光下她瘦了很多的小臉,蒼白的小臉襯托得愈發淒黑的野生眉眼,莫名的有種宿命感。


    她這個一向樂觀開朗的假小子竟然相信命了,信紅顏薄命這一說。


    思想剛想宿命論裏滑一點,就又狠勁擰自己的大腿。


    呸呸呸!不算不算!


    一陣陣的自我折磨裏,困意襲來,她也打起盹來。


    恍惚間,一個帥氣儒雅的中年男子出現在病房,他看向她們的神色充滿心疼和歉意。


    猛一直頭,不是夢,是真的。


    石中海倒了兩次飛機,風塵仆仆趕了迴來。


    直接來到了醫院。


    “石——”


    石中海朝她輕輕噓了一下。


    是啊,江一凝幾天來第一次勉強入睡,怎麽能驚醒她呢?


    江紅又為自己的一驚一乍擰了自己的大腿。


    石中海沒有坐江紅遞給他的凳子,直接坐在了江一凝的腳邊,靜靜看著合著眼的江一凝,滿眼的酸楚。


    他已顛沛半生,從商場到生活,都閱盡了大風大浪,人間疾苦,很難再有情緒上的大波動。


    可現在,他痛苦得一張好看儒雅的軟方臉像是含了熱辣的油,忍不住肉裏的抖動。


    唿天不應叫地不靈的那一刻,江一凝該有多絕望。


    人生最痛的不是身體的受辱,是明明覺得到處都是人卻無一人伸手相助的絕望。


    石中海雙手不自覺插進頭發裏,白皙的臉在燈光下越來越青。


    江一凝醒來了,她也不過隻睡了兩個多小時。


    自從受辱以來,入睡,成了她很難邁過去的坎。


    醫生天天在她的藥裏加安定,也無濟於事。


    睜開眼,看見了石中海。


    側身轉向江紅,裝出輕鬆,“江紅,我夢見石老板迴來了。”


    越輕鬆,越讓人心酸。


    因為知道那輕鬆是故作的堅強。


    江紅捂著眼嗚嗚哭起來。


    “一凝,你沒有做夢,是我迴來了。”


    石中海的聲音依然溫厚低沉,但像灌滿了醋和鹽。


    酸楚苦澀。


    江一凝轉頭,看見石中海真的就在自己的腳邊,又裝輕鬆,“石老板迴來了?怎麽這麽快?不是要半年嗎?”


    石中海看著拚命裝堅強的江一凝,先自就潮紅了眼眶。


    他的眼眶一潮紅,江一凝拚命偽裝的堅強驟然坍塌,眼淚像奔湧的山泉,從清深痛楚的大眼裏洶湧而出。


    石中海伸出手,想去抱她,最終卻隻落在了她蒼白無血色的手上。


    撈起,緊緊握在自己的大手中。


    ……


    第二天一早,護士長就帶著護士站的護士來幫江一凝換病房。


    江一凝知道是石中海做了安排,隻是無奈地看了看他,順從地跟著護士去了醫院最高級的單人病房。


    心說,欠下的情,以後就一點一點慢慢補償吧。


    ……


    江城市公安局,籠罩著一層壓抑。


    江一凝的案件,因為犯罪嫌疑人是外省的,又是搶劫的車輛,而被搶劫的出租車司機業已死亡,破案,並非一兩天。


    而市裏,卻作出了指令,要他們限期破案!


    個個對犯罪分子恨到了極點!


    對待婦女兒童手段殘忍,膽大猖狂!


    待到捉拿歸案,一定要嚴懲不貸!


    ……


    一周後,江一凝出院迴到了藍灣。


    這期間,除了單位人過來看望慰問他,公公宋玉昆偷偷給她送來一籃雞蛋,宋家那邊的人,再沒一個打電話問問她的狀況。


    她的生與死,似乎從來和宋家沒一毛錢的關係。


    江一凝不覺得傷心難過,隻是每次迴憶和宋一哲的這場婚姻,全身就像被投進了千年冰川裏。


    這樣也好,他們當沒她這個人,離婚就容易得多。


    一周後,江一凝迴單位上班。


    她慘遭淩辱的事不知道怎麽就傳了開去。


    不是自己多心,是一進單位,明顯感受到了空氣中的異樣氣氛。


    出差迴來的張國強科長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沒有對她表示謝謝,反而陰陽怪氣道,“聽說那天你替我匯報得很出彩,是不是我這科長也得讓給你當?”


    江一凝臉一凝,非常認真嚴肅地告訴他,這是老一的安排,而服從工作安排,是他們體製內人最起碼的道德標杆。


    “道德?江科長,你覺得你現在有資格提這兩個字?


    老一安排,你可以拒絕的。


    你不匯報,難道老一不會安排別人匯報?


    大家眼睛都不瞎!


    當了婊子還想立貞節牌坊,哪有這麽稱心如意的事都落你頭上!”


    張國強恨的不是江一凝替他匯報工作,是江一凝的出彩。


    “我就是匯報了,你又能怎麽樣?”


    江一凝又像以前那樣硬氣起來。


    “那我們就騎驢看唱本,走著瞧!”


    張國強狠狠丟下一句話,轉身去了老一辦公室。


    宋美琳站在辦公室門口把這一切收盡眼底。


    “喲,江一凝,來上班了?聽說你病了,什麽病呢?也不打電話說說,好叫人去探望你不是嗎?”


    這次單位去看望江一凝時,沒有帶宋美琳。


    江一凝知道宋美琳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就直接無視她,朝自己辦公室走去。


    卻聽得身後她用極大的聲音在科普——


    你們知道不知道?世上根本沒有強女幹罪,凡是說有的,都是自己主動叉開的腿。


    江一凝閉上眼睛,想穩住自己。


    那聲音卻還在繼續——


    嘖嘖!聽說還是兩個喂!那腿叉得該有多開!


    好刺激喲!!!


    江一凝抓起辦公桌上的玻璃茶杯衝了出去。


    宋美琳是故意說給江一凝聽的,所以人還站在門口,像是沿街招客的一隻雞。


    江一凝照準宋美琳的臉,把茶杯狠狠砸了上去!


    “既然你不要臉了,我就來替你破相!”


    砸完,死死盯著宋美琳,釘在地上的釘子似的一動不動。


    和宋美琳一個辦公室的人幾乎嚇傻了。


    他們從來沒見過江一凝這麽暴力,一時間嚇得都不敢上前去勸。


    宋美琳也好像被砸傻了,一時間連一句話都憋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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