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吉日良時。


    江奶奶出殯。


    仙鶴陵園派來了殯儀車,免費幫忙將遺體送去火葬場。


    焚燒完畢又將骨灰盒送進陵園,與吳爺爺合葬。


    玄雲觀的道長們立在老吳後麵,直到他燒完最後一點金元寶,法事才算正式結束。


    肖豔取出幾個紅封塞給李宣白,是額外給的。


    李宣白收下後叮囑,“七天後頭七迴魂,你們睡前留門,再備點貢品和香蠟,她看望完親人就會離開,聽到響動不必害怕。”


    “多謝幾位道長,我開車送你們迴去。”


    老吳說著看了一圈,“咦?李宣明小師父走了?”


    李宣明和其他師兄弟不一樣。


    除了偶爾和師兄弟們出單賺外快,還在公司當牛馬,賺錢還助學貸款。


    他最多請三天假,送葬完後就先走了。


    臨走前,他交代大師兄,一定要好好問問薑且紙人的事。


    李宣白解釋:“他有事先迴市裏了,我們和你一起迴楊柳巷吧,有事情想請教薑小姐。”


    道長找小薑肯定是探討學術問題。


    這是大事。


    老吳連連點頭,開著麵包車把人又拉迴楊柳巷。


    今天出殯早,此時太陽剛剛升起。


    李宣白沒想貿然打擾,帶著兩個師弟等在薑家門外。


    二師弟李宣和道:“靈堂那麽幹淨,是不是薑且提前超度過了?”


    李宣白斂眸,“應該是,她興許真有幾把刷子。”


    三師弟李宣慧,掏出帶來的一遝子廢棄紙人,唿扇兩下。


    “長這麽大,我隻在英叔的電影裏見過剪紙成兵術,不知道今天有沒有緣親眼見一見。”


    李宣和皺眉:“失傳秘術如果真的存在,她應該會藏私吧。”


    李宣白聲音冷了幾分,“別在背後妄議他人。”


    兩個師兄弟委屈巴巴的閉上嘴。


    李宣白歎了口氣,師弟們不知道何時才能學會謹言慎行。


    他原地盤腿坐下,正準備打坐,門後的鐵門被人從裏麵拉開。


    薑麗書打著電話走出大門,險些一腳踢到人。


    認出是玄雲觀的道長,她遲疑道:“幾位是來找阿且的?”


    李宣白拍拍灰塵站起來,“薑小姐起了嗎?”


    薑麗書笑了笑。


    沒有。


    她給還在家的兒子發了消息,讓他把薑且叫起來。


    十分鍾後,哈欠連天的薑且出門接人。


    前兩天忙著做法事,師兄弟三人沒好好觀察過。


    今日一見,尤其是感知敏銳的李宣白,立刻察覺到薑且的特殊氣場。


    幹淨,寧和。


    她身上像是罩著一層薄薄的霧,令人無法看破麵相。


    這樣的人非常罕見。


    李宣白開口:“薑小姐早。”


    薑且有點困倦,努力睜大眼睛,“先進屋吧。”


    薑其風在餐桌上擺好了早餐,沒有像往常一樣出門上班。


    而是打開筆記本,坐在陽台上辦公。


    ——他不放心妹妹和幾個陌生男人單獨在家。


    薑且給三人倒了茶,“找我有事嗎?”


    李宣慧掏出紙人放到茶幾上,“這是你之前給李宣明的紙人,我們研究不出個所以然。”


    薑且撚起一張抖了抖。


    紙人在她手中立刻活了過來,順著她的手背爬上手臂。


    李宣白落在膝蓋上的雙手用力握緊。


    沒有念咒,也沒有掐訣。


    紙人就這麽活了?!


    “你是怎麽辦到的?”他脫口追問。


    薑且:“心裏默念剪紙成兵術的咒語,再往它身體裏注入靈氣即可。”


    末法時代哪來的靈氣?


    別說見,他們連聽都沒聽過。


    見三人呆住,以為他們沒聽懂,薑且耐著性子詳細解釋。


    “咒語是引自然之力入體,待力量匯入後,你們放空五感,用意念靜觀丹田,將其想象成一片無垠的海。”


    “取一汪海水,讓其逆流迴江河,又從江河逆流迴溪流,最後從指尖流出,落入紙人。”


    薑且:“等徹底熟悉,便可脫離這個過程,隨手成活。”


    李宣白:“……”


    李宣和:“……”


    李宣慧:“……”


    聽懂了,又好像沒聽懂。


    李宣白作為天賦最強的大師兄,尷尬得腳指頭抓地。


    “薑小姐,您能再說一遍嗎,我想錄下來。”


    薑且一字不漏的重複了一遍。


    問:“記好了嗎?”


    李宣白如同老鼠見到貓,老實點頭:“記好了。”


    兩個師弟則拚命降低存在感。


    不是錯覺,薑且在“授課”的時候,表情很嚴肅,眼神很冷。


    掠過他們的目光,就像教導主任在看蠢學生。


    薑且:“還有什麽問題嗎?”


    李宣白舔了下嘴唇,莫名的也有點緊張。


    無意識間,他用上了“您”。


    “紙人點睛容易招來邪祟,但您的每個紙人都是五官齊全。”


    薑且很疑惑。


    “我賦予了它們靈力,它們便成了有思想的活物。如果沒有五官,它們會被自己醜哭吧。”


    客廳氣氛凝重而沉默。


    陽台傳來噗嗤一聲,薑其風被逗笑了。


    他清了下嗓子,假裝無事發生。


    李宣白:“……薑小姐說得有道理。”


    薑且:“還有要問的嗎?”


    “沒有了。”李宣白給師弟使眼色,準備走人了,“多謝薑小姐賜教。”


    薑且頷首,背著手說:“我們可以交換個微信,有不懂的,你可以問我。”


    李宣白求之不得,掏出手機掃碼。


    然後帶著兩個師弟,神色恍惚的離開了楊柳巷。


    李宣和撓了撓頭:“師兄,她怕不是在誆我們吧,自然之力哪是念幾句咒語就能引來的?”


    師父們開壇做法,哪次不是使出渾身解數請奏神明。


    畫符和祭煉法器,哪次不是耗心耗力,不分晝夜的念咒。


    怎麽事情到薑且這裏,變得如此簡單。


    李宣白搖了搖頭,他腦子裏不斷循環薑且的講解。


    一到觀裏,便急匆匆迴到房間,找出一本記載剪紙成兵術的古籍。


    剪紙成兵之術,可造不食不飲,刀槍誤傷,進退衝殺的百萬大軍。


    需在靜室中備好七色之紙、青石、紙筆、朱砂。


    每剪成一個紙人,念一遍咒。


    然後再將它們壓在青石下,用朱砂書鎮鬼符放於青石上。


    之後的七七四十九天中,每天取一枚紙人出來,對著它燒一道招魂聚魄符。


    這些步驟與薑且所說的相差很大。


    可是仔細比對便能發現。


    薑且的是超級簡易版,無需繁瑣的祭煉過程。


    她直接跳到了聚靈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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