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進的意識分成了兩半。


    一半正在經曆身體上的痛苦。


    另一半沉浸在一場真實噩夢中。


    事情發生在半年之前,他接受網友挑戰,前往一座名為南城14號的著名鬼宅。


    鬼宅陰森恐怖,院子裏樹木參天,擋住所有能照射進去的陽光。


    那次李進沒有找素人同行,孤身一人踩著月色進入破敗的小洋樓。


    進去和出來都很順利。


    唯獨中間發生了一件怪事。


    他當時挨個房間查看,輪到三樓最後一間時,有人一把抓住了他的腳踝!


    低頭一看,地上是一行歪歪扭扭的血字。


    ——你看到我的臉了嗎。


    鏡頭沒有對著地麵,水友們隻知道李進一驚一乍,滿屏嘲笑他是不是被自己影子嚇尿了。


    迴家第二天,李進去廟裏拜了拜。


    之後半個月,每天晚上他都做同一個噩夢。


    夢裏,有隻冰涼濡濕的手抓住他的腳,爬到他身上。


    一張血淋淋的,沒有皮膚的臉,赫然懟到眼前。


    醒來後,他身上總是伴隨著古怪的痛癢。就像有人用嘴巴,小口小口啃他的骨肉。


    ——


    李進的氣息微弱,無力繼續掙紮。


    趕來的陳鑫恰好看到,他手肘上的人臉張開嘴。


    “啊!”


    陳鑫縮著身子後退,“那是什麽?!”


    康訓結結巴巴,“人,人麵瘡。”


    【人麵嘴巴蠕動的樣子像在啃東西】


    【薑且之前總是看李進,就是因為這個吧】


    【包租姐:我就說他肯定有問題!】


    【人臉和李進的手肘渾然一體,沒有粘黏的痕跡,而且我們一直盯著直播,他們沒有機會作假……】


    【連線人都不說話了,這他媽是真的吧】


    電腦前,醫學生趙強久久迴不過神。


    李進起初的症狀妥妥的癲癇無疑。


    但隨著他手肘上的人麵瘡顯現,癲癇症狀消失了。


    他從來沒見過或者聽過如此奇怪的病症,而且薑且口中的人麵瘡,和書本中提到的截然不同。


    看著快斷氣的李進,趙強忍不住對著電腦喊:“你看不到他已經快不行了嗎?快想想辦法!”


    薑且看了眼聒噪的手機,“再等等。”


    人麵瘡相比之前更加突出,長成了一張完整的臉。


    它張開嘴,發出清晰音節的瞬間,薑且右手掐訣。


    指尖壓向人麵瘡的眉心。


    近乎失去意識的李進猛地睜開眼,嘴裏喊道:“你的臉不在我這裏,真的不在我這裏!”


    【那玩意兒消下去了!】


    【聽到這句,我一個人在鬼宅要嚇死了】


    【什麽鬼宅?你去幹嘛?】


    人麵瘡急速癟下去,剩下一層薄薄的皮。


    很快,就連褶皺的皮膚也恢複如初。


    李進意識清醒過來,他後知後覺的摸摸手肘,然後站起來將自己從頭摸到腳。


    膝蓋一軟,他後怕的跪到地上。


    【怎麽突然跪了,進哥男兒膝下有黃金的】


    【剛剛那玩意兒到底是個啥,怎麽突然消失了】


    【道具太牛了,華國科幻電影有救了!】


    【這期直播必火,我們進哥辛苦多年,終於迎來事業高光了】


    “薑且。”趙強聲音顫抖,看到的一切遠超出他的認知。


    “人麵瘡必須外科切割,你剛剛遇到的不是人麵瘡,至少和寄生胎無關。”


    薑且一副科普的口吻:“你說的沒錯,李進的人麵瘡來自於死人的怨念。大家剛剛沒聽見嗎,它一直在說「你看到我的臉了嗎」。”


    【嚇都嚇死了,誰顧得上去聽】


    【我好像聽到一點點,等下看迴放】


    跪在地上的李進狠狠打了個顫。


    四周黑影幢幢,他不敢繼續待,“我我我先迴營地去!”


    踉蹌奔跑的背影,前所未有的狼狽。


    作為老粉,趙強第一次在李進臉上看到極度恐懼的表情。


    難道薑且說的是真的?


    可他實在無法將所謂的怨念,和臨床發現過的先天性疾病劃上等號。


    【薑且我相信你!】


    【終於從14號鬼宅出來!李進是不是也去過,他的人麵瘡肯定是在14號染上的!】


    【握草,李進確實去過,不知道大家記不記得?】


    【記得記得,他那天離開時臉色好差,大家還笑他來著】


    【到底什麽鬼宅啊?薑且能不能連線,想聽詳細的。】


    後台彈出一條消息,來自內部號。


    1號運營:現在的直播熱度非常好,薑且你代替李進,留在戶外繼續直播。


    簽了約,自然應該配合平台。


    薑且對鏡頭說:“想連線的水友可以直接申請。”


    天上的月光灑下來,夜色漸濃。


    她看了眼默默不語的陳鑫,“如果你害怕,可以先迴營地找李進。”


    陳鑫搖搖頭,“我跟你們一起吧。”


    親眼見證了剛剛那一出,他不敢靠近李進。


    新申請窗口彈出來。


    康訓切掉趙強的連線。


    這名網友叫“加減為零”,是個女生。


    簡佳喘得很厲害,臉色在手電光的映襯下慘白。


    薑且問:“你去鬼宅做什麽?”


    “我……”簡佳嚅囁,“和朋友們玩真心話大冒險,他們在大門外等我。”


    【一邊看探險直播一邊獨闖鬼宅?】


    “對啊,雙倍刺激,嘿嘿。”


    簡佳握緊手電快步走,“14號共有三層,我隻去了一樓。走到廚房的時候,腳踝涼了一下,然後,我聽到有人說「你看到我的臉了嗎」,跟剛剛人麵瘡說的一樣。”


    【會不會是過於害怕產生的幻覺?】


    “不是,我能感覺到它的存在……啊!”


    簡佳大叫一聲。


    定睛一看,前方跑過一隻黑貓。


    【傳說黑貓不吉利,哪裏有黑貓出沒,哪裏就有鬼】


    【家裏有鬼的話,貓貓會炸毛哦】


    薑且淡淡反駁:“其實傳統文化中,黑貓被視為辟邪之物。不過這個地方確實不安全,你得快點離開。”


    簡佳苦著臉道:“求你別嚇我,我現在真的很害怕!”


    “我沒有嚇唬你,你給我看一眼四周環境。”


    簡佳依言照做,手電光照向四。


    密集的樹木間,有黑色的影子晃過。


    簡佳嚇得大叫一聲。


    【嚇老子一跳!剛剛那是什麽??】


    【好像是個人影】


    【有個小眾論壇說14號古宅死過人,那人死的時候,臉皮被變態殺人狂扒掉了。妹子不是聽到有人找臉皮嗎,這不剛好對上?有些事寧可信其有,別磨蹭了,趕緊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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