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南方。


    水。


    薑其風出事的遊樂園位於東南方。


    他當時坐的旋轉木馬,剛好就建在巨大的人工湖中央。


    薑麗書不可置信,知道女兒神,但會不會太神了點?


    薑其風的五官生非常出色,眼窩深邃,山根挺拔,麵容輪廓有種混血的立體感。


    薑且很吃這種顏,感歎道:“哥哥的學習成績一定很好。”


    “是,經常被老師表揚……”薑麗書喃喃。


    大概是被說話聲吵醒了,薑其風孩子氣的揉著眼睛,坐起來。


    “媽媽。”


    他語調稚嫩,歪著頭,好奇地看著薑且。


    懵懂如三歲孩童。


    這些年薑麗書除了找女兒,就是帶兒子去各大醫院治病,醫生們都說治不好。


    可是現在,薑且給了她一線希望。


    薑麗書不信鬼神,信薑且。


    “阿且,媽媽相信你說的。”薑麗書等不及了,恨不得插上翅膀飛迴a市,“我們什麽時候迴去?”


    “八點有客人要來,我們八點半再帶哥哥一起迴去。”


    “誰會來?”薑麗書納悶。


    “等他來了你就知道了。”


    薑且手欠的摸了把薑其風的頭發。


    薑其風兩手抱住腦袋,滿臉控訴,“不準你摸我。”


    薑且逗他:“我偏要。”


    這時候,姥爺敲門走進來。


    “我去送王家老爺子,你們去不?”


    “姥爺,我陪你。”


    薑且挽住姥爺的手,攙著他往外走。


    奇怪的是,定好的下葬時間明明已經到了,王家卻遲遲沒動靜。


    張奶奶從兜裏掏出把瓜子,放到薑且手心裏。


    “你姥爺從昨天開始,就到處宣揚你媽媽把你找迴來了。真好啊,你們一家子總算團聚了。”


    薑且對張奶奶笑了笑,嗑著瓜子等看戲。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太陽出來了。


    民間有說法。


    太陽從地平線升起,馱逝者升天。


    下葬必須在日出之前。


    眼看著太陽就要冒出地平線,王家人進退兩難。


    “你們還等什麽?那不過是隻貓而已,都給我進去把爺爺的棺材抬出來!”蘭蘭燒傷折騰了一夜,眼睛紅得像滴血。


    貓不可怕。


    可怕的是站在棺材上,朝人呲牙的貓。


    王家親戚們都很怵它。


    “蘭蘭,最好的時辰已經過了,硬要下葬對後人不好。”


    “是啊,而且你媽媽也還沒迴來,咱們這些旁支不好做主。”


    “我媽不在,這個家就是我說了算。”蘭蘭環顧四周,眼神惡狠狠地,“都不動是吧,那好,我自己來。”


    她氣衝衝的跑迴靈堂,使盡渾身力氣推棺材。


    黑貓一下子跳到她臉上,指甲劃出幾條血紅的印子。


    “啊啊啊啊我要殺了你!”蘭蘭疼得直流冷汗。


    撿起香爐砸過去,追著黑貓滿屋跑。


    圍觀的人瞅著這一幕,嘖嘖稱奇。


    “王家的人一個比一個厲害,王有德那麽善的人,怎麽養出一窩狼崽子。”


    “蘭蘭這閨女怎麽才一晚上,傷心勁兒就過去了,那可是她爸啊。”


    “他爹怎麽對老人,她就怎麽對她爹唄。”


    “噓,小心被聽見。”


    “聽到就聽到,我又不在他們家礦上班。”


    “誒,那車是誰的?”


    漆黑錚亮的轎車從遠處駛來,停靠在王家門外。


    司機下車後繞到副駕駛,恭敬地打開車門。


    下來的男人身材頎長,五官端正,與年輕時的王有德有六分像。


    薑姥爺睜大眼:“是王家的小兒子。”


    王宇安聽見他的聲音,對著老人家頷首問候,走進了那座恢弘的大宅。


    令人目瞪口呆的是,張牙舞爪的黑貓,在王宇安進去的那一刻,安靜了。


    它金色的眼睛水汪汪的。


    委屈的對王宇安喵了一聲,跳迴棺材上。


    王宇安怔怔地看它片刻。


    雙腿彎曲,重重跪到地上。


    他朝著棺材,實際上是對著黑貓磕了三個頭,“爸,兒子迴來晚了。”


    當初王常在強行送他出國,之後又切斷他與國內的聯係與經濟。


    父親好不容易輾轉聯係上他,想要接濟,被王常在發現後也沒了音信。


    大哥是要他死在國外。


    永遠不要迴來。


    王宇安奮力拚搏多年,本打算下半年衣錦還鄉。


    沒想到,前兩天派迴國的下屬突然告知他父親死亡的噩耗。


    黑貓跳到地上,繞著跪地的王宇安走了兩圈,蹭蹭他的手。


    王宇安吸了口氣,強忍住淚水站起來。


    “起靈吧。”


    親戚們不願意,“吉時已經過了。”


    王宇安冷笑:“吉時兇時跟你們有關係嗎,我父親的直係親屬隻有我和王常在。王常在已經死了,至於我,不需要父親庇佑也能活得好。”


    蘭蘭滿臉不樂意。


    明明現在這個家裏,她最有話語權,正欲開口。


    “還輪不到你說話。”王宇安看穿她的心思。


    他看了眼周遭,見還是沒人願意動,撥了一個電話出去。


    不到二十分鍾。


    八個身強體壯,穿黑西裝白襯衣的男人,出現在王家門口。


    他們推開擁堵的人來到靈堂,合力抬起棺材,走出大宅。


    而那隻黑貓始終溫順的跟在王宇安身邊。


    它悠閑自在的搖著尾巴,看了眼薑家的方向。


    王宇安高大的身軀蹲下,語氣恭敬。


    “放心吧,我會報答他們的。”


    迴來的飛機上,王宇安做了一個夢,夢見父親坐在兒時的家門口。


    他走過去問:“爸,你怎麽不進去?”


    王有德:“我在等你。”


    然後他告訴王宇安:


    “薑家都是好人,多虧了薑老頭照顧,你爹我才活到現在,你替我好好謝謝他們。尤其是要好好報答薑家的小姑娘,是她提醒,我才沒有釀成大錯。”


    王宇安:“提醒你什麽了?”


    王有德一臉羞愧:“別問,老頭子我要臉。”


    說完就變成一隻黑貓,跳上憑空出現的棺材。


    王宇安夢醒,飛機抵達。


    他走出機艙,開機便收到下屬發來的照片。


    照片裏,黑貓將靈堂鬧得雞犬不寧,守著棺材不肯離開。


    那瞬間王宇安意識到,或許世間真有靈魂。


    父親給他托夢了。


    日頭漸漸高了,棺材落入早就挖好的墓穴中。


    王宇安接過鏟子,親自替父親填土。


    “爸,等我安頓下來,就來接您。”


    黑貓喵了一聲。


    王家親戚們安靜如雞,直到王宇安離開,才稀稀拉拉跟著下山。


    八點整,薑家的鐵門被人敲響。


    薑麗書心裏咯噔一下,還真有人上門?!


    她開門一看,“是小王啊。”


    王宇安:“薑阿姨。”


    薑麗書把人請進屋,給倒了杯茶。


    薑家的屋子簡陋而幹淨。


    王宇安禮貌的沒有多打量,他在絞盡腦汁思索,該如何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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