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妤步伐輕盈,借助這些漂浮在河麵的樹幹很快便躍到了河對岸。


    “好俊的步法。”


    宇正勳驚歎李妤剛剛展現出來的步法,那輕盈的身法簡直飄逸極了。


    “人家可是學的東陸高級身法,自然比咱這粗俗的步子漂亮得多,”寧殷將青日孤煙收迴刀鞘,好在刀身沒有什麽受損,他也可以安心過河了,“你先走吧,要是不小心掉進河裏我還可以撈你。”


    麵對寧殷此時的取笑,宇正勳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他深研陣法,對武行的東西確實學得不精,腳上的功夫跑路還行,真要是論起巧勁就有些難看了。


    河麵無風,流水清澈見底,隻是看上一眼都覺得寒冷,這要是掉下去了不得當場凍僵?


    宇正勳略有些緊張地咽了口唾沫,轉頭對寧殷說道:“寧兄,記得撈我……”


    這還沒動身呢,怎麽就開始交代後事了?寧殷剛想說句鼓勵的話,宇正勳這家夥便已經深吸一口氣衝了出去。


    陣法奇才為了讓自己在江湖紛亂之中也具有一定的保命能力,在步法的修行上倒是沒有偷懶,這一身梭雲步法踩地有幾分飄逸,接連踏在浮木上借力,幾個流轉便穩穩地過了河,並沒有掉下水去。


    “行啊你小子,這幾步踩得漂亮!”寧殷大聲誇獎宇正勳剛剛展現出來的身法。


    宇正勳撓了撓頭,慶幸自己沒有掉下水去,當即揮了揮手示意寧殷也趕緊過來。


    寧殷站在河岸邊笑著點了點頭,突然扭頭往後方看了一眼,隻要渡過這條寒水河他們便是進入罹難森林的北部,繼續往北便可以走出森林,到達南域的邊界。


    他有些猶豫,從接取歸離路的護送任務開始,他便離家越來越遠,此番遠去更是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迴來,心中不禁有些擔憂起來。


    “寧兄!快過來啊!”


    宇正勳在河對岸招手,把寧殷從猶豫當中拽迴了現實。


    他必須要找到一個自證清白的法子,要將這起因麒麟而起的案子做個了結,離開隻是為了下一次迴來。


    “來了。”寧殷迴應一聲,不再猶豫,腳下力量匯聚,踏步前衝,穩穩地踩在河麵的浮木之上。


    誰料懷中的小黑貓在這時突然探出了腦袋,瞧見四周都是水,而貓生性便是怕水的,當即有些慌亂地在寧殷懷中掙紮起來,甚至一溜煙的功夫爬到了寧殷的頭上,全身的毛發都豎了起來。


    “別亂動啊!”寧殷大驚不妙,腳下的步子突然不穩,浮木飄動,整個人瞬間失去了重心,就要掉進冰冷的水裏。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李妤急忙一腳將岸邊最近的一截浮木踢飛出去,不偏不倚地正好落在寧殷快要落水的位置,寧殷也反應迅速,一隻手撐著突然飛來的浮木將身形站了起來,穩住重心之後三兩個踏步便穩穩地越過了河麵。


    有些驚慌的小黑貓見終於迴到了陸地,也情緒穩定下來,剛想愉悅地叫兩聲,便被寧殷一隻手捏住了後脖頸提了起來。


    “你這個小黑東西,差點害我掉進水裏!”


    寧殷提著小黑貓惡狠狠地說道,小貓的“命門”被拿捏,隻能乖乖地看著寧殷,似乎也是知道自己做錯了事情,輕輕地喵了一聲。


    小東西剛剛還慌亂不已,現在就賣起了萌,寧殷見此,心中的火氣也隨之消了一大半。


    這小黑東西已經沒有家了,跟自己一樣浪跡天涯,此時又怎麽好繼續責罵它呢?


    旋即將它放了下來,不再與它理論。


    “剛剛多謝了。”寧殷看向一旁的李妤,輕聲感謝。


    “先前流火蟲群襲來的時候你也曾救過我一次,這次我們算是扯平了。”李妤麵色依舊冷淡,隻是眼眸不經意間流露出一抹常人難以察覺的複雜神情。


    寧殷撓了撓頭,心想這女人還真是處處要強。


    就在氣氛有些尷尬之時,宇正勳突然衝了過來,一臉擔憂地上下打量著寧殷,一邊看還一邊說道:“寧兄你剛剛都快嚇死我了!那河水這麽涼,要是掉進去了可不得了!”


    寧殷清了清嗓子,示意宇正勳不要擔心了:“聽風人不僅要有一身感知八方的本領,更要有敏捷如風的身手,要不是這小黑家夥突然撓我,區區幾段浮木根本不在話下……”


    說著寧殷低頭去找小黑貓,卻發現它已經沒影了,再一看,這小黑東西已經忘了先前的驚險,正在李妤的腳下蹭來蹭去。


    “好了,吹牛的話就不要再說了,”李妤突然出言打斷了寧殷想要繼續說下去的動作,而是直接問道,“接下來往哪走?”


    寧殷的興致被打斷,但也沒有感到不悅,而是掏出地圖簡單翻看後便確定了方向,伸出一根手指往北指去。


    “跨過寒水河,我們已經來到罹難森林的北部,這裏相對南部已經安全了一些,不會再有什麽特別兇險的存在,沿著這片林子一直往北便可以抵達出口。”


    寧殷剛說完,李妤便帶著麒麟開始動身,她想要快點離開罹難森林,迴到東陸去。


    “別急啊,我話還沒說完呢。”寧殷見李妤如此匆忙,趕緊將她叫住。


    眉頭一皺,李妤冷冷地問道:“你還打算做什麽?”


    寧殷輕歎了一聲,將地圖收好:“繼續往北雖然沒有什麽大型兇物,但可能會有大大小小的部落在森林裏狩獵,比起野獸,人往往才是最麻煩的,我們務必要小心一些。”


    寧殷說得沒錯,人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危險的物種,尤其是在南域。


    “知道了。”李妤簡單迴應,但往前的步伐並未停止。


    搖了搖頭,寧殷拍了拍宇正勳的肩膀,往前跟上李妤的腳步。


    就在寧殷一行人尋找罹難森林北方出口的時候,截然相反的另一個方向,白長扶著重傷剛醒的賈鑰從森林之中走出,一身狼狽的魯楓跟在後麵。


    多虧了魯楓在一路上留下的記號,就算沒有聽風人的指引他們也平安地從罹難森林裏走了出來。


    “唿……”白長長舒一口氣,而後大口唿吸了一番罹難森林之外的新鮮空氣,“總算沒有瘴氣了。”


    雖然是平安出來了,但這一路上他們也沒少吃苦頭,瘴氣和野獸擾得他們險些迴不來了。


    賈鑰的喉嚨遭受了楚心一的重擊,傷勢有些嚴重,此時無法張口說話,隻不過從他臉上的神情能看出他很慶幸自己還活著。


    “空手而歸,還讓寧殷給跑了,這次迴去恐怕要遭老罪咯……”白長君突然感慨道,搖了搖頭,此行的任務她從一開始便隻接到了一半,後麵有關滅口寧殷的部分他分毫不知,現在迴想起來還真有些好笑。


    明明是府司手下最得信任的職位,卻連知曉通篇任務的資格都沒有,如果早先知道府司大人要對寧殷滅口,他或許從一開始便不會同意這樣的做法。


    “府司大人宅心仁厚,或許會體諒我們……”魯楓在後方說道,但話還沒說完,白長的身影便突然閃現在他眼前,一隻手抓在魯楓的衣領上,眼睛裏蘊含著幾許憤怒。


    “你們是怎麽想到對寧殷滅口這樣笨拙的手段的?”白長君一路上都在壓抑自己心中的憤怒,此刻終於是有些忍不住了,他緊緊地抓著魯楓的衣領,想要洞穿眼前之人的想法,卻發現這人的心思比自己還深,根本看不出任何東西。


    魯楓並沒有推開白長,經曆過之前與寧殷的大戰他已經元氣大傷,此刻更是疲憊萬分,一雙眼睛緩緩抬起,注視著麵前略有憤怒的重案司領隊。


    “白長君總是這麽一身正氣,真讓人感慨你擁有的這顆仁義之心,”魯楓沉聲說道,目光直視對方,並沒有閃躲,“就連府司大人都時常稱讚你是鎮南府裏最有資格談論公義與道德的官員。”


    這樣略帶有陰陽怪氣的言語更讓白長有些憤怒,抓著魯楓衣領的手更加用力了:“你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這樣仁義的人根本就不適合待在鎮南府。”


    魯楓的迴話很直接,也讓白長渾身一愣。


    “就因為我不願與你們做那些有違王法的事情?”


    魯楓笑著搖了搖頭:“你以為的鎮南府肯定是匡扶正義的、不帶有任何汙點的地方,可事實上為了維持一方穩定,往往不得不去做一些有違常理的事情,隻要秩序不亂,鎮南府做什麽都可以。”


    “這不是你們為所欲為的理由!”白長有些歇斯底裏。


    “不不不,這不是為所欲為,這是為了更好地控製南域的基本穩定,”魯楓接著說道,“寧殷知道得太多了,而且他這樣性格的人終究不能為鎮南府所用,與其放任這樣一個知曉我們太多秘密的人在外浪跡,倒不如讓他永遠閉嘴的好。”


    “你們這是謀殺!”


    “這隻是大人們常用的手段而已,”魯楓的臉上忽然間多了些猙獰的神色,“若是哪天寧殷將有關麒麟的消息散了出去,你知道會給整個南域帶來多大的震動嗎?到時候會引起多大的混亂你想過嗎?”


    白長語塞,但他印象中的寧殷是不會做這樣的事情的。


    “人是這個世界上最複雜、最危險的東西,如果不能將他控製住,後麵隻會帶來麻煩,你應該適當放下心中的仁義,用管理者的身份去想想這些問題。”


    這些道理對於白長來說無異於亂譚,他不能理解這樣的做法,鎮南府的存在難道不是為了維續南域的公義嗎?什麽時候成了統治者的工具了?


    白長鬆開了揪住魯楓衣領的手,不再去過問這些,他的腦子裏亂哄哄的。


    “話又說迴來了,我們此次也不算完全的空手而歸,我們不是遇到了‘地火’的成員了嗎?”


    魯楓最後說道,眼神之中閃動著精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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