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霧用保鮮膜罩好飯菜,換了一身衣服才穿過那條過道,去到對麵敲了沈盛屹家的那扇門。


    她迴國時間短,不知道他這裏的房子是什麽時候買的。


    不過陰差陽錯地能住到隔壁,就像幾年前她來林女士這邊,意外的發現沈盛屹就住在她家小區的對麵小區。


    池霧按了兩下門鈴。


    過了一會兒,她聽見輕微的腳步聲,沈盛屹從裏麵打開門。


    門開的一刹那,她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然後抬眸看他。


    男人剛洗完澡,頭發還往下滴著水,穿著一身深灰色夏季睡衣,領口墜進去一條銀色鏈子,掃了她一眼,又往她手裏看了眼。


    強烈的荷爾蒙衝擊而來,四年的時間,不外乎將當年那個或許還有青澀的男生打磨成一個徹徹底底的男人。


    他變得更沉穩,削弱了當年的輕狂。


    “我……”池霧還有些不太適應這樣的他,反應慢了半拍,剛要開口說話,他就鬆開門把手轉身進去了。


    池霧在原地躊躇了下,跟在他身後走了進去。


    她停在玄關。


    沈盛屹懶懶說了句,“直接進來,沒那麽講究。”


    他這樣不帶冷漠鬆弛地一開口,她似乎又找到那個熟悉的他了,又拽又囂張,總是理直氣壯。


    池霧穿的本來就是拖鞋,她有時候下班後迴來換了家居服還會有需要出去買東西或者去打印店的時候,所以準備了一雙外穿的拖鞋。


    池霧踏進沈盛屹的領地,腳步是溫吞的、謹慎的,好像乍然進入陌生領域的小動物,又不好太明顯地打量。


    她走到沙發邊,把飯菜放到茶幾上。


    她做了糖醋裏脊、麻婆豆腐,酸辣土豆絲,還有一份甜綠豆湯,給他盛了一碗米飯。


    池霧將保鮮膜打開,飯和菜都還是熱的。


    應該都還合他的口味。如果他的喜好沒有變的話……


    沈盛屹從冰箱裏拿了橙汁給她。


    “謝謝。”池霧接過來,冰冰涼涼的貼在掌心。


    池霧剛才趁他轉身去開冰箱拿飲料的時候飛快打量了一遍客廳,其實……跟以前他的公寓布置很像,沙發上同樣有幾個毛絨玩偶。


    她看著手中的橙汁,眼睫輕動,恍然間有種迴到幾年前他們最好的時候。


    “自己做的?”沈盛屹拿了雙筷子坐沙發上,低眸看茶幾擺著的幾樣散發著香味兒的菜。


    池霧溫聲,“嗯。”


    “你嚐嚐,合不合胃口。”她說。


    沈盛屹撩眼皮看她一眼,沒再說話,夾了塊兒糖醋裏脊,吃飯的動作矜貴優雅,嚐完把另外兩道菜就著米飯都嚐了口,吝嗇評了聲,“湊合。”


    池霧鬆了口氣。


    湊合就是ok。


    他吃的時候沒有皺眉,長睫下壓,眼睛輕眯了下,這就已經是他能夠接受的表現了。


    “那你吃吧,我就先迴去了。”池霧打算告別迴去了。


    沈盛屹動作頓了一下,抬眼看她。


    池霧問,“還有什麽事嗎?”


    他挑了下眉,沒什麽情緒道,“你走了盤子碗怎麽辦?”


    池霧沒覺得他願意給她送迴去。


    她抿了下唇,柔聲,“你吃完可以給我發消息,或者放那兒我明天來拿,都可以。”


    沈盛屹開始結冰,重新顯露出刺,“等我吃完你拿走。”


    池霧:“……”


    她不說話,他放下筷子,指了指對麵,“坐那兒等。”


    池霧走到他指的那裏坐下。


    他似乎滿意了一點,周身氣場都軟下來許多,又重新拿起筷子。


    池霧看了他一會兒,就垂下頭,有些走神。


    她終於有時間放鬆下來去想上午陳雪倩說的那些話。


    她忍不住再抬頭看沈盛屹。


    他微低著頭,纖長烏黑的眼睫向下壓,吃飯很平均,每道菜都會光顧一下。


    池霧還記得他飯量比她大很多,所以米飯都是用家裏大一點的碗盛的,怕他吃不飽,壓的很實,每道菜的分量也給他撥的夠足。


    算起來,他們談戀愛的時間算不上太長。


    十一月在一起,八月份分開。


    可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卻仿佛一起做了很多很多的事,包括沒在一起的那段日子。


    他會深夜千裏去找旅遊的她,為她過生日,送她很多驚喜,一起旅遊,一起吃各種各樣的美食,去約會,池霧迴憶起來,滿滿的總是他的好,竟尋找不出來一丁點不好來。


    不好的是她,她以為他好的名義拋下了他。


    池霧心裏也明白,一方麵是作為被愛的那一方隻能接受他的好,不能為他分擔還要給他添麻煩,太痛苦,這裏麵有一部分原因終究是她不夠自信。


    她不知道怎麽麵對帶著十二小時時差的那麽久的分別。


    當她清晨八點起床吃早飯,他已經到了晚上八點鍾,她中午十二點下課吃午飯,而他卻是深夜淩晨了。


    她害怕他忙到焦頭爛額還要想著一個她,漸漸的這份甜蜜變成包袱和應付,時間瞬息萬變,她不想這段美好的感情變得麵目猙獰。


    哪怕隻有萬分之一、億分之一的可能。


    如果他們當時沒有做下一起出國的決定,池霧從開始就拒絕了,她想他們是不是就一直好下去了呢。


    她會陪著他一起完成他該做的事。


    可她接受了。


    如果出事的是她家,將要出國的人是沈盛屹,她也會做下同樣的決定。


    他該放心去飛。


    她不想將來他們一地碎玻璃渣的時候,彼此爭吵,互相尋找著利刃去刺對方的心窩子,會脫口而出一句,“我當年就不該為了你放棄大好的前程!”


    池霧記得她中學時看過的一部電影。


    裏麵的男主最愛的時候曾為女主在高考時放棄了一道13分的物理大題,可走進同一所大學,他還是被花花世界迷了眼睛,傷害了那個他寧願放棄更好的未來也要追逐的女孩。


    那時候池霧仿佛渾身一震,她就知道,她不要任何人為她放棄未來,她也不要因為任何人舍棄掉更好的自己。


    海闊憑魚躍,她相信沈盛屹不是那樣的人。


    可她更確信,對的人會站在她巔峰光明的未來裏,如果那個人不是沈盛屹,那說明他們沒有緣分。


    然而與之相悖的,是她同樣確信,沈盛屹是能夠懂她的,沈盛屹甘願愛著的那個池霧,也一定是那個勇敢奔赴更好的自己的池霧。


    隻是這個過程中,難免傷到痛到。


    她用極端的方式割舍掉,逼他去承擔自己的責任,不要為她困擾,去走他自己的路。


    她丟掉了他,何嚐也不是連自己一起丟下了。


    那段日子許多個噩夢中,她淚流滿麵地醒來,是他決絕厭恨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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