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一大堆沒批改的試卷,昭堂攤在辦公桌子上。


    “果然沒什麽意思...”


    昭堂健手裏摁著圓珠筆的按鈕,在空蕩的辦公室裏,噶次噶次的聲音的響聲和紙與筆接觸的聲音,還有女孩天真的笑聲,太陽懸了半個在天邊,散出一點橘紅,天快黑了,吃人的大灰狼要跑出來了,而小紅帽也該迴家了,不然,可憐的小紅帽就會被狼外婆吃掉。


    他發現自己辦公桌上空空的,到處擺滿了學生的筆跡不一的作業,倒是土的很有特色。


    他突然想買盆盆栽擺在桌子上,什麽都好,帶刺的仙人掌也行


    “帶刺的仙人掌,有點帥..”


    “想要不幹這個念頭早就該在第一次踏進這個門檻前,在第一口煙後就說出來..”


    鄰桌的佐藤拿著紅色的鋼筆批改著學生的作業,他不怎麽高興,紅色的對號在卷麵上打的賊六。


    “我不吸煙,大概沒那煩惱..不過,真希望那群小鬼能好好思考自己的未來,這玩意可不是擲骰子或者扔鉛筆能決定的,到時候以後反悔,又耍著小孩子脾氣大喊不服,這不是純純活該嗎...到時候後悔了我可不管”


    昭堂健扶著腮看著遠處被當做玩偶扯來扯去的大耳獸和一臉開心樣子的小女孩,大耳獸一臉的慘樣,但又沒反抗。


    中村老師去開教師會議了,一會才能迴來,他的女兒規規矩矩地坐在他的位子上,兩隻手拽著大耳獸的兩隻手,像是在玩過家家。


    想要女孩安靜的坐在那裏,不去找爸爸,又或者到處跑惹亂子,這太難為他了,他辦不到..自己之前去書店買教學資料的時候,路過一座小學,剛好,有幾個穿著運動服的女學生正很青春的有說有笑,他隻不過像個合格的宅那樣,小聲的嘀咕了一句了一句,‘這以後絕對是可惡的現充吧’,然後多看了兩眼,一個巡邏的老師就立馬正透過鐵網死盯著他不放,直到意識那個教室到盯著的人是自己,他才像偷吃垃圾桶裏食物的野狗一樣跑開,那眼神,絕對是把自己當犯罪者了,講真,自己那天隻不過是穿著運動服,頭發亂糟糟的,還沒剃胡子,好幾個晚上沒睡臉上滿是頹廢樣,好吧,被當做變態自己純屬活該.....至於現在親自陪小姑娘玩,算了吧,那樣的話第二天學校又出新聞了,說他們有個蘿莉控教師,那他準完了。


    他第一次這麽感覺到自己的英明和果斷,但又對自己下意識賣隊友的無恥行為感到懷疑,男人對著露出疑惑的表情還在桌子上裝布偶的大耳獸豎著大拇指,大耳獸還在一臉蒙,他就果斷把大耳獸遞給了女孩。


    “就由大耳獸陪你玩哦,唯”


    這樣其實很不錯,蠻和平的。


    “大耳獸..我們一起過家家好不好,我當媽媽,你是爸爸,好不好..嗯!你說好”


    女孩正扯著大耳獸的手在玩過家家,她笑得問自己這玩偶有名字嗎的時候,他脫口就說出了大耳獸的名字。


    “快救我啊健!”


    看著被扯著臉蛋卻又努力朝著自己比口型的大耳獸,他有些玩味的笑著,裝作沒看見,笑得有點像個變態。


    “可我們又不能不管啊”


    他自問自答,給手底下的試卷畫了個圓潤的紅色大零蛋。


    “也是..”


    “不過,現在開始拽唿唿的說教我..這就是要結婚的男人才真正變成是男人?”


    “昭堂..別打趣我..”


    “怎麽了,不高興?”昭堂健翹著二郎腿,越扯越上勁“明明馬上要和自己最喜歡也是最喜歡自己的女人結婚了,真好啊,真讓人羨慕死,說是能讓人羨慕死的就是你,你現在可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狀態,打開家門,妻子在門口迎接你,穿著裸體圍裙,說著歡迎光臨,要先洗澡,還是先吃飯,還是先吃我....啊,真忍不住了..”


    “別說的好像...我他媽的真的他媽的很爽的樣子!”


    “啪!”


    紅色的鋼筆用力的戳在桌子上,筆尖斷了,紅色的墨水染上了指尖,像是誰在這殺了人。


    裝著紅色墨水的鋼筆水被碰灑了,倒了一桌子鋼筆墨。


    佐藤將斷掉筆頭的鋼筆狠狠地扔在地上,站起身,摔著門就走。


    門彈了兩下,被砸的誇誇響


    “完蛋..”


    是自己說錯話了


    “哈!”


    小姑娘被嚇壞了,豆粒大的眼淚開始不斷地往下掉。


    “啊..”


    昭堂健站在原地犯楞,有點沒反應過來的看著自己的憤怒同事暴走,然後突然才意識到完蛋了,這時他才很遲鈍的跑過去,硬著擠出一個笑容,反而讓小姑娘哭的更厲害了。


    “別哭了,哥哥一會請你喝飲料好不好...吃點心好不好..唯是個堅強的孩子對吧...”


    他明明很不擅長應對的,女孩哭的很兇,他很想跑掉,但現在辦公室大人就隻剩下他一個大人了。女孩在大哭大叫,天空在變黑,外麵電線杆子上的烏鴉不合時宜的慘叫著,街上不知道哪來的混蛋吱吱的按著喇叭,大耳獸臉被女孩的手臂勒的憋得發紅,還被女孩當做手帕摸得全是鼻涕眼淚,可他的表格被丟在辦公桌上,沒簽完字。


    “真是可怕..”


    辦公室裏像是剛打完一場戰爭,剩下的全是斷壁殘垣。


    “今晚又要加班了...”


    ....................


    昭堂健雙手握著方向盤,今晚月光皎潔,東京的道路意外的沒有堵車,所以他把速度踩到了要被警察先生查水表的極限,想要立馬衝迴去。男人帥氣的狂轉方向盤,一個猛轉彎,甩過無數路口,這感覺,就像行駛在賽車道上,他作為唯一的車輛,一腳油門衝上了終點,他第一次感受到賽車手的帥氣,男人在接受來自榮耀的燈光,無數的狗仔在那裏用亮人的閃光燈拍的自己十分帥氣。


    那不是閃光燈,是交通管製攝像頭....


    啊....


    昭堂健幾千日元的罰款迫使這他的腳緩緩鬆開油門,終於開的像個正常車子一樣了。


    “你得賠我..健”


    今天大耳獸沒趴在他的肩膀上,而是肚子朝上,抱著手仰躺在後座上,明顯在生他的悶氣。


    “啊..等一下啊”


    昭堂健接起電話,用脖子夾著。


    “你好中村老師”


    “今天女兒麻煩你了..”


    中村開口。


    “沒有,中村老師...我還是不成熟”


    “佐藤他最近要操辦婚禮,又巧趕上學生畢業季,事情太多..可能是累了”


    中村很嫻熟的說著好聽的話。


    “你們最好再聊聊,這是我的一點健議..”


    電話的那邊傳來了女孩吵鬧聲,隨之還有東西摔在地上的刺耳聲,中村老師歎了口氣,說了句抱歉,寒暄了幾句,就掛斷了電話


    “他們怎麽了”


    大耳獸在後座上用兩隻短手倒立


    為什麽倒立呢,因為這樣有舉起地球的感覺?


    “中村夫妻正在鬧離婚,中年的夫婦,哪件事抽出來都是壓死人的事情,可憐的是唯,父母是大人,會為自己負責,可唯隻是孩子,她太弱了,隻有被傷害的命”


    “那當時為什麽要在一起呢,明明現在這麽都幸福”


    “不知道啊,可能因為愛吧”


    “愛?”


    “嗯..愛”男人撓撓頭,不知道該怎麽和大耳獸說


    “怎麽說呢,愛就是...在孩子沒長大之前,大人會拚了命的讓孩子變的和自己一樣,這樣,即使在他們長大後,他們又會變成和之前沒什麽的差距的大人,就這麽一直循環往複,嗯...這是個有點可悲的循環路”


    “那稍微有點嚇人誒”


    “好像確實有點”


    “人類真麻煩啊..健,我餓了”


    大耳獸翻了個身,趴在座椅上,兩隻大耳朵上下晃動。


    “去吃飯?”


    “走吧..健,今晚想吃螃蟹”


    大耳獸在在臉頰兩邊比著剪刀手,兩隻手指還在不斷開和。


    “啊!”


    車子猛地急刹住了。在巨大的慣性下,大耳獸被直接甩到了座椅下,他揉著被砸紅的鼻子,擼上了不存在的袖子,氣唿唿的爬起來。


    這次他真的要生氣了!


    “你在做什麽啊!健..健?”


    綠燈求救似的閃爍了幾下,隨機染上了紅色,昭堂健看著手機,停在那裏,木的像個呆驢。車輛完美的停在了紅綠燈口,好像就是單純在等綠燈。


    “叫我去吃飯?”


    “誰?”


    大耳獸歪著頭,有點可愛。


    “您好...受您照顧了”


    男人坐在餐桌的角落,使勁地靠著牆壁,離著女人遠遠的。


    他其實早早就來了,提前做在位子上,他像是第一次來見網戀女友那樣的緊張,一邊看著揉著亂糟糟頭發,一邊幻想著女人會說什麽,他有點莫名有些興奮,但女人還沒來,他來早了,他看起來像條舔狗,而且舔的還是已婚人妻,店長這時候帶著微笑端上來一杯冰水,冰水放在桌子上,他在水裏看見了自己的樣子。


    下巴上有淡淡的胡茬,發黑的眼窩,一臉的頹廢樣,完全的中年平凡男人。


    他喝了凍口牙的冰水,於是乎的躲到角落裏。


    “我這邊才是...你在幹什麽,昭堂,從剛才開始就像個鵪鶉一樣呆在角落,我又不是大灰狼,不會吃掉你的啦”


    女人來了,坐在了常做的位子上。點了杯啤酒,而男人坐在角落,望著偷瞄。兩個人保持著兩個位子距離,卻很平和的在交流。


    “沒有..總感覺..很怪”


    杯子上的水珠在往下流,男人手賤一樣的在上麵畫了個心,隨後用手指抹掉。


    “怪什麽?”


    “為什麽叫我出來..”


    “當然是老同學好久沒見,一起喝一杯”


    “那敏彥先生,就是你的..丈夫,他什麽時候來啊..”


    男人很小聲有很慫的說


    “他啊..他”女人低頭不知道在想什麽“我們聊聊過去吧,昭堂”她露出一個非常慘的笑容,慘的讓男人沒敢問下去,好像隻要問了,現在這一切的和平都會被吞下去。


    “好..”


    “還記得那個教導主任嗎,那個大黑臉,每次大清早都拿著一把文件,一臉兇相站在學校門口,他隻管學生的外表,什麽燙發染發,耳釘,紋身,裙子太短,甚至校服不整齊,隻要有點問題,都會把你拎到角落一頓臭罵,學生們都怕他,他還記得他的那句話嗎,‘你可以是爛人,但不能爛在我眼前’”


    女人學著那個男人嚴肅的樣子,卻有些滑稽,她訕訕的笑了,還是和以前一樣可愛。


    “可那個時候咋倆從沒被逮過,因為我們壓根沒那些毛病啊”


    “是啊,我們可是好孩子,老師賊相信的那種,你萬年老二我萬年第一,誰會相信兩個好孩子會做壞事呢,除非..是那個老師不正常”


    “可是現在我這個樣子,絕對會被逮,但昭堂你..”除了頹廢了點,男人的樣子這麽多年都沒變過“絕對是無罪釋放”


    “那你呢..”


    “我大概是..無期徒刑吧,畢竟都這個樣子了”


    女人指著自己的耳環,捋著染黃的長發


    “那個時候真的很開心啊,我們每天都會做一大堆子傻事,我們就像瘋小孩,沒人管的住我們,天不怕,地不怕,沒有理由,沒有目的,隻是因為想,才會去做,我們的過去就像天堂,而現在,簡直和地獄沒兩樣啊...老板!”


    女人一飲而盡,粗狂地舉起空杯子,淡橙色的小麥果汁帶著一點泡沫,倒進杯子裏,快夏天了,冰涼的啤酒喝下去令人格外的舒服。


    “昭堂,你這是什麽表情啊..”


    “沒什麽..別在意”


    昭堂健拿起肉串,大咬一口,撤下來一大塊肉,男人吧唧吧唧地嚼著,但現在他在想事情,沒多大有胃口,隻是為了有點動作來掩飾自才在做,所以吃這玩意和嚼蠟一樣。


    她們在這之後試圖聊下去,但聊了半天都是些過去的事情,想強行去說,但也感覺永遠說不到一起了,就像過去的好同桌過了半年才又成為你的同桌,可這時候你現在的好同桌早就不是他了,坐在一起解釋之前為什麽沒理他的尷尬,他們的現在,又或者未來,早就分叉了,而且永遠沒有交集的那種,他們過去是最好的友人,但現在,他們隻是的陌生人,隻不過略微熟悉。


    “老板,味增湯”


    女人突然說。


    “好嘞!小心燙啊”


    “小哥也來一碗吧”


    老板爽快地答應,從那萬年都不熄火的鍋子裏盛出兩碗湯,遞了過來,淡棕色的湯還帶著一點白色的熱氣,女人小心的放在那,等著放涼,可男人就像是木了一樣,就吹了兩下,也不嫌燙,一下子就往嘴裏送。


    “嘶..”


    湯太燙了,男人的嘴被燙了一下,他一下沒抓穩,熱湯立馬灑滿了一手,還有一部分灑在地上,白色的碗在地上砸了個粉碎,碎片掉的哪都是。


    “我來..”


    昭堂健下意識撿起碎片,手尖卻被劃了個口子,血慢慢的流出,滿手指都是紅色的了。


    “小哥,我來吧...”


    店長遞過來紙巾,讓他擦手,然後立馬跑過去收拾碎片,現場一片狼藉,男人沉默著,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那個..點單吧”


    男人弱弱的說著。


    店門的風有些吹人,男人看手指纏成了“木乃伊”的手指,拿手指拉了拉上麵的蝴蝶結,·兩人站在路口,不知道該說什麽。


    “昭堂..”


    女人在木乃伊的手指上一拍


    “抱歉,有點醉了”


    男人一隻手摸著頭


    “你明明一點也沒喝啊”女人宛然一笑“不過,今天謝謝你,昭堂,願意來陪我..”


    “沒事”


    “真怪”女人看著月亮。


    雲一下子吞掉了月亮,天一下子就黑了


    “那個時候,為什麽,沒給我來個消息呢?北海道,和東京比起來,其實也並不算遠..也是啊,我是個殺人犯,沒人想和殺人犯說話..”這話聽著像自嘲,可沒在女人臉上看見一絲笑容。“我的手上全是血,東京明明那麽大,但卻是個幹淨地方,幹淨到,我不能在這呆著..你是不是還恨我呢,昭堂”


    “有嗎..好像沒有了,畢竟都過去這麽久了”


    男人酷酷的,裝的像是電影裏穿皮夾克的硬漢,這個時候,男人才想起來耍酷,但是自己手指上的蝴蝶結還在隨風飄,完全酷不起來。


    “抱歉..我不該說這些的”女人摸著自己的無名指上的戒指,眼裏寫滿了落寞“一起走會嗎?”


    “算了吧,有人在等我”男人擺擺手“天氣預報說今天有風,要多穿衣服”


    “確實,今天風挺大”


    “謝謝你,昭堂..”


    “以後再見”


    “以後再見..”


    兩人在月色下分手,就像一如既往的離別


    ................


    “啊,怎麽還不迴來...”


    大耳獸坐在車子上,吃著栗子蛋糕,他抹了一下嘴上的奶油,嘴上止不住的抱怨。


    他換了方向,撓了撓屁股,然後把剩下的蛋糕一下子全塞嘴裏。


    駕駛坐上,男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坐在了上麵。


    “你什麽時候迴來了的,健”


    男人趴在方向盤上,什麽也沒說。


    “健?你怎麽了?”


    “沒事,迴家吧...”


    扭動鑰匙,車子慢慢向前行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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